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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五)
值守结束后,赵翎一个人去了屋顶看月亮,听他们说今天是中秋。
莹润的满月高悬在夜空,周围环着一圈温柔的五彩光晕。抬头看到月亮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平静。
自从阿诚带她来过这个地方之后,她就常常一个人爬上来。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赵翎蓦地抬头。这些天她总是刻意避开他,而阿诚也很识趣地不再打扰。
再次见到阿诚,赵翎心中愧疚不已。
“对不起,上次是我连累你了。”
阿诚一如既往地温和一笑,“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赵翎低下了头,眼中掩藏不住的失落。
阿诚看在眼里,笑着坐在她身边,“告诉你个秘密,咱们这位将军在营里有个响当当的外号。”
外号?赵翎来了兴趣,侧头望着阿诚。
阿诚神秘地道,“叫活阎王。”
赵翎被他逗得忍不住翘起嘴角。这称呼可真贴切。
见她笑了,阿诚继续道,“你别看他年纪轻,军营里有一个算一个,没听说过谁不怕他,就连那些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见他都犯怵。”
“所以啊,那天的事儿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他说着摘下腰间的酒壶,举起来晃了晃,“喝点儿?”
看到这酒壶,赵翎忽然回想到他第一次带自己来这里时两人的对话,不禁从心底绽出微笑,可转瞬间她便担心了起来,“明日还要点卯,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儿中秋,谁管那些破规矩!”
赵翎笑了笑,心里想到,你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怕那个活阎王。
一口烈酒入喉,赵翎皱起了眉头。
呼!辣辣的,一点都不好喝。
“你没喝过酒?”
阿诚惊讶。
赵翎摇了摇头。
“怪不得,”阿诚又给她倒了一杯,“多喝两口你就习惯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醉醺醺地齐齐瘫倒在屋顶上。
赵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浑身炽热,飘飘然仿佛躺在云间。
阿诚一手撑着屋瓦,一手搭在腿上,随意地坐着,看了一眼身后瘫软的赵翎。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曾经随军驻扎在古浪多年。”
赵翎醉意朦胧,“那是、什么地方?”
“穆伊与寅朝的交界,那里高山与草原并肩,连绵起伏的山峦一望无尽。”他说着望向远方,仿佛在透过眼前层叠的屋檐思念故去的广阔景致,“那时候的我沉默寡语,虽然功夫极高,可也因为不爱溜须拍马,常常被管事刁难。一个雾蒙蒙的大雨天,我被派去巡逻边界,却不慎跌落山崖。冰冷的雨滴打在我的身上,我的眼前就和那天的浓雾一样一片模糊。”
“我本以为我快要死了。”说到此处,阿诚不禁眼角弯弯笑了起来,“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是被一个穆伊的姑娘给救下来的。她有着琥珀一般明亮的眼睛,像小鹿一样灵动又美丽。我们彼此语言不通,仅依靠着手势和表情交流,可却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觉得与人沟通是那样的愉快幸福。与她相处的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放松的时刻,她的歌声像河水一样明净透亮,仿佛将我带到一个无人之地,让我暂时忘却了尘世的喧嚣。”
他说着笑容消逝,“可是这样的美丽的梦境很快就被打破。那时穆伊突然对寅朝开战,我近乎是作为死士被派上战场。我侥幸从穆伊人的弯刀之下活了下来,血肉模糊地瘫倒在我战死的同伴之间。那些人,那些名义上与我同仇敌忾的将士,他们骑着马从我的身边走过。我一次次地呻吟和求救,满是鲜血的手臂举起又放下,他们明明都看见了我,却只回应给我一双双冷漠的目光。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生与死,都与他们毫无干系。”
他轻描淡写地讲起这些过往,可赵翎分明看见,他眼中的仇恨在熊熊燃烧。
“或许是老天不忍,下了一场雨,我靠着仅存的意志回到我的世外桃源,回到那个姑娘所住的地方,可是只剩下一片狼藉。”
他眼中悲愤交加,字字句句仿佛泣血而出,“她身上满是青紫疤痕,衣服发丝混乱不堪,被人活活凌虐致死!我抱着她的尸体,亲手将她埋葬,随后漫无目的地在无边的草原上游荡,直至体力不支倒在路上。”
他的声音颤抖,像是一层一层剖开自己的心,将最深处的痛苦展露在她面前。
即便脑海已似被浓雾笼罩般隔绝于世,听到他说的这些话,赵翎的眼角仍旧不禁滴下一滴泪来。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耳朵也仿佛被石头堵住一般模糊。
阿诚微微笑了笑,转过头来。
赵翎已经彻底昏迷过去。
“被一群山匪给救了。”
天刚蒙蒙亮,李沉萧趴在桌子上,动了动早已麻木的手脚。
桌上的碗筷七零八落,除了空了的酒壶,一切都和昨夜一模一样。
“将军!”
燕尘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李沉萧还未完全清醒,一筐子火憋在心里,“你急什么!”
燕尘单膝跪地,“是、是赵姑娘,她......她被掳走了!”
李沉萧瞬间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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