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川佳人

　　宋微澜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不偏不倚地指向了数字10。

　　“你的比赛要做多久？”两人并排走着，宋微澜纤细的身影被路灯拉得细长。

　　“月底吧。”他双手入兜，边走边看着她。

　　感受到他的视线宋微澜不敢张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他就那样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眨着。

　　“小心！”一辆卖卤味的三轮车急呼呼地扬长而去，宋微澜险些被剐蹭到，心砰砰直跳。容弋隔着她的毛衣袖子把她拽到内侧，示意她走在里面。
　　她偷瞄了一眼他，发现他正在看自己，又匆匆收回了目光。

　　“谢谢。”她低声说了句。

　　他“嗯”了一声，算是作出了回应，继而又问道：“周末有空吗？一起去看小白好吗？”

　　她抬头疑问：“你不是要参加比赛吗？有时间？”

　　“比赛做累了也可以放松放松的。”他的声线清脆爽亮。

　　她眼珠子转了一下盘算着时间：“周六下午六点？”
　　周六她换班，可以不用去。
　　“好。”

　　*
　　晚上回到宿舍后几人都围在谢允可的桌子前。

　　“救护车”宿舍隔三差五晚上就开茶话会，宋微澜早就习以为常了。

　　“什么？他亲你了？亲哪了？”叶秋咋咋唬唬地。宋微澜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谢允可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你初吻吗？？？”几人狂叫。

　　只见谢允可羞涩地点了下头。

　　“你是我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
　　几人抱着一块狂摇着谢允可。

　　据谢允可讲述，对方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人一直在手机上聊天，他也在北安上学，两人高中的时候不怎么熟，上大学后却多了接触，今天两人又约了去游乐场。男生在烟花下向她表白了。

　　真浪漫啊，宋微澜想。

　　“来来来。”叶秋煞有其事地拍了两下手掌召集其他人。

　　紧接着不怀好意笑：“其他人初吻还在没？”
　　女生茶话会无非就是聊哪个班上来了个帅哥，谁和谁在一起又分手了，谁家哥哥又翻车了。

　　“怎么敢情我们这帮人里面你早恋过？”
　　“当然没有！”

　　“宋微澜～”
　　宋微澜看着叶秋像个变态一样朝自己走过来。

　　支支吾吾：“当然是……还没有啦。”

　　“害，你们真没劲。”叶秋觉得这个话题对于宿舍这几个纯情乖乖女来说简直无聊透了。

　　手机震动，宋微澜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开了屏幕。

　　容弋分享过来一首英文歌。
　　【适合在做题的时候听。】

　　她回到自己的椅子前戴上耳机，舒缓悠扬的旋律响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催眠吗？】
　　【bingo】

　　“宋微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叶秋蔫下去的精神又立起，凭借她多年的八卦嗅觉，一定是哪个男的给宋微澜发的，叶秋作势要抢她手机，其余两人也跟着起哄。

　　她赶紧把手机收起：“哪有。”

　　“没有？看你一副思春的样子。”
　　宋微澜：…….

　　“唉，还好你当时没和我一起去车协。男神没见过几次，见黎公主的次数都快赶得上见你了。”叶秋叹息道。

　　不过叶秋说的也是实情，她每天兼职早出晚归，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都已洗漱完躺床上各玩各手机了。

　　这个时候她就会沦为工具人，帮大家又是递充电器又是递耳机。

　　“最近社团还顺利吗？”她关切地问。

　　“还行，组织了几次出去玩的活动，刚开始女生们以为容弋会去还很激动来着，谁知道大神一次都没去过，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叶秋略有遗憾地说。

　　“听说拜在了我们院一个大牛教授的麾下，开始卷比赛了。”谢允可插嘴道。

　　“这才大一啊。”叶秋哀嚎。

　　“本来大学前都拿了不少金奖了，天才无关乎年龄。”谢允可感叹。

　　“也是。”谢允可附和：“欸澜澜，你最近兼职顺利不，有没人欺负你？”

　　宋微澜想起了白天和周蓉蓉那档子不开心的事，轻拧着眉头，继而又笑着：“没，都挺好的。”
　　“那就行。”

　　宋微澜心里一股暖流流过。

　　连上两天的课，终于到了周五。

　　下周比赛，这几天她忙里偷闲把复试前几年的选题都看了一遍，复试即兴演讲，所以谁也不知道会抽到什么题，她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题型都看一遍，多积累，尽量避免卡壳。

　　晚上她去书店的时候发现周蓉蓉没去，她没去问，周蓉蓉请假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谁知临下班前赵雨欣告诉她周蓉蓉不干了。

　　与其说不干了倒不如说被开了，兼职被开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兼职生便宜，赵雨欣说宋微澜中午没去的时候，老板发了好大的火。

　　周蓉蓉以为老板早上来了之后会像往常一样离开，没想到老板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又回来取东西，恰巧发现了周蓉蓉翘班。

　　老板早就不喜欢周蓉蓉的工作态度了，一气之下便结了她当天中午的工资让她走了。

　　宋微澜听完后内心毫无波澜，他人要走要留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赵雨欣对她如此淡漠的态度有些不解，她一直以为两人不对付来着，不曾想宋微澜连骂上几句的闲话都没说。

　　不过没了周蓉蓉书店确实清净了不少。
　　但，今天晚上容弋却没来书店，在此之前他已经连来了四天了，自从那次以后他每天都点一杯橙汁。

　　她有些无精打采，时钟一点点逼近10点。

　　直至书店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她将最后一本书归回书架原位后，锁上了大门。

　　她戴上耳机听起了那首催眠曲。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给教授当了一天苦力，这会儿还在实验室，明天下午六点救助站见，别忘了。】

　　她眼睛亮了起来：【好的。】

　　对方的消息很快过来：【就没了？】
　　【不然呢？】
　　【大概率要通宵了/丧】
　　【加油。】

　　晚10点多的实验室，容弋还在和孟晚棠以及慕凡三人在研究大赛题型。

　　“我说容弋，交女朋友了？对着手机这么开心。”慕凡扭过头调侃道，慕凡和孟晚棠一样，也是大二的学生。

　　容弋收起手机，嘴角扬起：“还没……”

　　孟晚棠也转头过来看着他。

　　“但快了。”他宠溺地笑。

　　孟晚棠手一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上次一起碰见的女孩吗？”

　　她有事从来不放心里，要得到一个答案才满意。

　　“上次？”容弋疑惑，几秒后才想起上次和孟晚棠一起见过宋微澜：“嗯。”
　　他点头。

　　“你见过？？”慕凡凑近：“什么情况啊？就我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啊，哪个院的？”

　　“你问题太多了师哥。”容弋笑着摇头。

　　慕凡撇嘴：“还藏着掖着，怎么还怕人抢走你的心上人，话说能让我们容师弟这样的大帅哥看上的女生不知有多优秀。”

　　他不动声色，唇角却已勾起。

　　孟晚棠的嘴唇没了血色，没想到这么快，她以为自己这么出众，有这么多和容弋相处的时间，应该是有机会的。

　　是她没抓住机会吗？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
　　凌晨一点，北安火车站。

　　宋微澜从学校出发的时候天麻麻亮，空气中铺满了湿冷的水珠，她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一遍又一遍。

　　她晚上回到宿舍后接到邻居李阿姨的电话，匆忙给辅导员发了一个请假的消息，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复便一路往火车站赶。眼泪不由控制地落下来，她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抹着眼泪，一次又一次，直至冷风把鼻子吹得酸痛。

　　外婆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家里摔倒了，幸亏李阿姨去给外婆送自己包的馄饨的时候看到了，老家在下雨，李阿姨说外婆就那样在雨里淋着，动也动不了，还好她去的早，不然在大雨里淋一整晚真的不敢想。

　　外婆不让李阿姨告诉她，说怕她担心，她心里一个劲儿地自责，要是自己在青禾上学就好了，周末也可以回家照顾外婆，想着想着她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越想越感伤。

　　医生说老人有些风寒，脚骨折了，老人年纪一大本来就比年轻人的身体机能要衰退，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要住院静养。

　　她觉得真的难极了，外婆只有妈妈一个女儿，那场洪水过后家里只剩下她们祖孙二人，身边没什么亲近的人可以去照顾她，自己手上的钱也不多，想到此处，她在回家的火车上异常无助。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后，她终于在下午回到了青禾，又踏着晚秋的夕阳坐上大巴辗转奔向溪川县医院，路旁的树上还挂着露珠，整座城市氤氲着水雾。

　　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还在昏睡，这是一个五人间的病房，有两个床位是空着的。其他三个床位都住了病人，各自床位前都有一个人在看护着病人，而外婆的病床前空落落的。

　　老人佝偻着瘦弱的身躯，面无血色，宋微澜跪在床前握紧了老人的右手。
　　“是澜澜吗？”外婆醒了，羸弱地说着话。

　　她低下头胡乱抹着眼泪，不想让老人看见伤心，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外婆，你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你这孩子，你回来了不是耽误学习吗？”吴慧珊急了，连带着咳嗽边咳边说。
　　宋微澜连忙帮外婆拍背，倒了一杯热水。

　　“我担心您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和我说，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宋微澜再也抑制不住情感，泪腺崩塌，直哭了出来。

　　想着自己无法在外婆身边照顾她，宋微澜愈发自责。
　　祖孙两人一块哭了起来，直至医生进来才作罢。

　　正如李阿姨说得那样，万幸外婆没什么大碍，但普通人伤筋断骨都一百天，更何况外婆已经上了年纪，需要在医院静养，这可怎么办。

　　她盘算着自己兼职赚的钱，朝旁边病床的家属打听着请看护的费用。
　　老人不忍花钱，闹着要回家。

　　正当宋微澜一筹莫展时，一个女看护却走了进来，说是来照顾外婆的。她一脸茫然。
　　很快电话响起，屏幕亮起，是赵秘书的电话。

　　她的资助是这位赵秘书在联络的，这是继她上大学那次赵秘书给她打电话恭贺后第二次打电话。
　　她基本猜到几分。

　　“喂，赵秘书，您好。”
　　电话对面声音传来：“微澜，你好，外婆现在的情况还好吧？”

　　“医生说需要在医院休养一阵子，但是来了一个看护，不会是您安排的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是这样的，村长给我们说了这个事情，本来当时资助的时候就说一直资助到你大学毕业，所以这次董事长的意思也是外婆的病我们负责，看护到了吧？”

　　“已经到了，但是……”

　　对方打断了她的话：“到了就行，微澜你不要拒绝，这也是我们容氏的信用所在，后面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联系。”

　　她确实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以她现在的能力，确实也承担不起目前的医疗费，除了一个劲的感谢之外，她别无他法。对方的大恩大德，她会铭记于心。

　　忙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她猛然回过神来打开手机。

　　弹出无数条消息和电话。

　　整6点：【我到了，你等会直接进来。】

　　6点半：【宋老师，你该不会忘了今天看小白吧？】

　　6点40:【你真要鸽了我？】

　　7点：【你在哪里，看到了给我回个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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