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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下
宇宙太大了,种族也是如此的多,然而占据了绝对数量优势的种族,就是虫族。
他们靠着强悍的生命力,以及贪婪的行径,掌握了90%的资源,并且还在进一步蚕食,这导致虫族内部也有了族群的细分,包括但不限于分裂出去的持铭族、狐族等,他们混入了过多的外来基因,甚至和虫族本身都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生殖隔离。
这是应星在之后的岁月里慢慢了解到的。
“持铭族无法生育。”白叔叔抽着烟坐在凳子上和他聊天,“别看他们是长生种,但是和仙舟人的长生很不一样。”
“他们那个应该叫退生吧?生命的尽头变回蛋,然后重新出生。”老头子一边说话,一边往屁股底下的石头上磕烟斗,黑红色的火星掉在地上,迅速泯灭,“我可一点也不羡慕他们,没有至亲的一辈子,多孤单。”
“仙舟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后都会堕入魔阴身,也就是狐族好点,你要是找对象可以找他们。”
“温柔体贴不说,寿命虽然比咱们长,有三四百年,但是好歹不会沦落成不人不鬼的境地。”
一如既往沉默的青年并没有说话,他盯着炉火,心里面莫名又想起了那个人。
也许他们做的这些猜测都是错的,以短生种的视角妄图揣测长生种的思维,有点过于可笑了。
身为最原始虫族的他们,连狐族都比不上,只有最多百年的生命,他们认为的寂寞就是寂寞吗?
持铭真的会寂寞吗?
搞不好这种情绪已经成为某种常态,被刻在了基因里,习以为常了。
就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样平常。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从客人口中听到了不少持铭的事情。
“建木被他们上一代龙尊封印啦,诶,别提啦。”
“要我说他们族现在留在仙舟也是尴尬。”
“好歹也是三大基石之一,轻易不可动摇。”
建木、丰饶民、帝弓司命...
越来越多的陌生词汇,交织汇集,勾勒出来一块完整的拼图,应星在里面挑挑拣拣,却始终不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在何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外化民而已,想要融入这个地方,简直痴心妄想。
他在仿佛一成不变的时光里锻造出不少奇物,每一个都能称得上独一无二,这些融汇了他无数心血与野望的结晶,招来了意想不到的人。
“之前就听龙尊提起过,北区这边有个不错的小子,一直没空过来,没想到果然是个人才。”
工造司某位工正偶然路过时这么说。
他身后闪过一道龙尾的影子,下一瞬间,那个仿佛永恒的青年就走了出来。
“是不是很惊艳?”持铭龙尊笑着说,修长的指尖拂过展台上的新品,那是一件造型别致的时钟,黄铜打造,被设计成了龙形,盘踞在山石间。
“真精致。”他双手托起,仔细观察,片刻后放下,对着它的制作者说:“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应星沉默的点头,此时的他身量抽长,已经可以低头俯看青年了。
“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们工造司啊。”工正塞给应星一张名片,“来的话报我的名字就好。”
当晚回到暂住地,洗漱完毕,应星看向镜中的自己,他续长的头发已经爬上了零星白霜,这是他们家族生命顶峰的标志,意味着最黄金10年的到来。
“他...在注视着我吗?”
空旷的室内形成了独特的回音,已经称得上男人的应星低声道,像是说给自己听。
自己有被那个人所注视吗?
怀抱着未明的心态,应星加入了工造司,这里给了他更大的舞台,随着不断精进的技艺,众望所归的他被任命为了工造司百冶。
作为工匠首领的他,自然而然的接触到了更多出色的人物。
白衍、镜流、景元、丹枫。
一切都和他之前的人生别无二致,也不能那么说,或许在一些细节上,有了较为微妙的改变。
他开始频繁地接触到丹枫。
长长的走廊上,两人相向而行,擦肩而过的瞬间,彼此气息交割、撕裂。
他开始成为那个送别的东道主,站在工造司正门,对离别的龙尊进行礼节性的道别。
“再见。”他说。
“再见。”他答。
他就这样无数次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他随风飘荡的黑色长发,每一次都引诱着他伸手挽留。
但是他每一次都仅仅是看着。
因为...
月亮的话,只是看看就好了。
没有人能拥有月亮。
可是这么想着的他,又在做什么呢?
在最新得到那批光矢余烬时,他就想到它们最终的归宿。
应星开始打造四件兵器。
一把单手剑、一把曲弓、一把阵刀以及一把长枪。
多余的边角料被他制成了一对护腕。
应星依旧沉默,和众人一样,向龙尊行礼,两人仿佛不认识一般,擦肩而过
一直没有送出去的长枪和护腕,成为了他每天下班后的消遣,他有时只是看着自己的作品出神,有时又会手帕擦拭保养。
这种可以被称之为僵持的场面,在一次面对丰饶民入侵的战斗中,因意外和龙尊困在一起,然后突围成功,而破解了。
“啊,终于愿意搭理我了吗?”受伤的青年半靠在应星肩膀上,鲜血流了半身,刚刚敌人的致命一击被龙尊阻挡住了,他看着被自己保护住没有受伤的男人,这么问着。
“什么?”
满头白发的应星侧头,发尾挽成髻,插上了一支随手折下枯枝做成的簪花,说话间的扭头,让它擦过了青年的脸颊。
丹枫轻笑,伸手拨开缠绕上来的白发,像是控诉,又像是陈述,淡淡道:“之前一直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故意的吗?”
“不是...”
一直到获救,两人整整共同经历了两天两夜的刺激经历,各种凶险自不必说。
而作为最近风头正旺的云上五骁之二,两人都不是战斗定位,而是偏辅助的能力,让他们被敌人当成了突破口,在这次和造翼者的战斗中,吸引了绝对数量的火力,而这种间接的被动选择,也造成了击溃活体星球‘计都蜃楼’的成功。
“这次真的要多亏你们俩了。”
名叫景元的少年和他师傅镜流一起在获胜后的晚宴上端着酒杯前来道谢。
“虽然是后勤人员,但是竟然让你们承担了主力责任,真是让我们惭愧啊。”
和挠着脑袋,一脸惭愧的白毛少年不同,作为师傅的镜流则显得更加平静,她稍显淡漠的目光划过自家徒弟的脸,进而转向对面的两人,说出口的话,却有点意义不明。
“恭喜。”
应星一怔,丹枫则笑了,还和对方撞了撞杯。
自那之后,这对早就相识半生,却又是最近才逐渐熟悉起来的两人,有了更多的私下接触,从饮酒到赏月,从天南聊到地北,应星终于下定决心送出那把长枪和一只护腕。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那对护腕被他拆开来,自己留下一只,送给对方一只。
他自欺欺人般忽视了自己的私心。
“送给我的?”丹枫拿到礼物后,当场就有点爱不释手,细长的手指抚摸其上,流连忘返,“堂堂百冶大人锻造的奇物,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可以相互感应...
应星心里闪过正确答案,然而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普通的护腕,早年作品,没什么特别的。”
他选择把这份真相留在心底,毕竟这个功能相当鸡肋,只能模糊的感知方位,除此之外毫无作用。
然而龙尊竟然开始吐露自己的寂寞,以一种应星完全没能察觉的方式。
“应星,你想长生吗?”
已经把护腕佩戴在手上的丹枫就这么简单随意的问道,好像这个问题无关痛痒。
他轻飘的态度,并没能得到男人的重视,对方只是摇摇头,饮下一杯苦酒。
丹枫见状并没有罢休,反而追问道:“哈,那你到底为了什么目的来仙舟呢?”
“向我说出这些话的你,又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应星看着对方未曾改变的面容,想到自己已经爬上眼角的细纹,态度骤然变冷,他讨厌被人怀疑。
“是啊,谁知道呢。”似乎是察觉到自己问的问题不对,丹枫不在执着,微微一笑,也举杯一饮而尽。
这之后不久一段时间,丹枫突然找到应星,张口就问:“要试着在一起吗?”
他态度坦然,甚至带上了点自信,好像问出的话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就当是我的请求好了。”
“为什么?”
此时作为短生种的应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中年时段,他满头白发,早已不再是那个初登仙舟的少年人,岁月在他身上刻画了太多,也带给了他太多不解。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更早一点?
“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可能仅仅是一场绚烂的烟火,可能美丽,但是过于短暂。”
母亲的话语突然浮现在心头。
对了,他只是短生种而已,也许在对方眼中,只是眨眼的瞬间,自己就衰败了。
“作为短生种的你,精神力污染已经达到极限了把?”丹枫态度温和,逐渐靠近,直到一个极近的距离,彼此呼吸交缠。
“你在可怜我吗?”应星低头问。
“不,我在羡慕你,不用经历这种无尽的轮回。”持铭的龙尊这次格外的直白,仿佛终于了解到彼此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把心中的一角袒露出来,语气温柔道:“我可以帮你净化它们。”
见对方没有拒绝,丹枫这次更近了一步,踮起脚尖,凑到对方唇边。
“真可爱啊,你还不知道净化的含义吧?”
昙花的香气浓郁弥漫。
“虽然我是持铭族,但是和虫族的你们可是没有信息素隔离的。”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引起应星身形一颤。
睁开双眼的应星,恍惚了片刻才清醒过来,他单手支头,喃喃自语:
“真是的,怎么梦到了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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