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发几枝

　　如此这样好几天，苏雪每天早上都会被苏行送到桂婶儿家里去待着，然后自己去干活儿赚钱，等到了日暮时分再接回来。
　　冷烟每天就跟着兄妹俩来回晃悠，被迫看着这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真的很烦，他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一天晚上，苏行正在看书，苏雪突然从梦中惊醒，开始抽噎哭泣。苏行赶忙扔下书，坐到床前，将哭泣的妹妹搂在怀中，“怎么了，小雪？做噩梦了吗？”
　　“呜呜呜……”苏雪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呜呜呜……好……吓人……死了……有人死了……”
　　苏行心疼地拍着妹妹的后背，“不怕不怕，哥哥在呢，噢！哥哥会保护你的！那是假的，是梦，不怕噢！”
　　苏雪紧紧地搂着哥哥的脖子，“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死了……哥哥……我好害怕……”
　　苏行轻轻地亲了一下妹妹的脸颊，“不怕！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你的！相信哥哥！”
　　苏行哄着苏雪，给苏雪唱小时候阿娘经常唱给两个人听的小曲，哄妹妹入睡。
　　冷烟站在一旁——苏雪梦到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已经死去的九。
　　冷烟摸着自己的下巴，九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那个男人给打死的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死的呢？总之十分的蹊跷！
　　第二天一早，苏行抱着苏雪，送到了桂婶儿家里。
　　桂婶儿像往常一样，在大门口迎接。
　　“桂婶儿，这段日子真的是幸苦你了！”苏行诚恳地说道。桂婶儿笑着摆摆手，“害！多大点儿事儿啊！再者，我也喜欢小孩子！”
　　桂婶儿抱过苏雪，“小雪这孩子越张越水灵了，是这堆孩子中长得最心疼（乡花，指水灵可爱）的一个了！”
　　苏行听了，笑了笑，“小雪长得和阿娘很像，我们的阿娘就很好看！”
　　桂婶儿笑着点点头，“那你去忙吧，小雪，和哥哥说再见！”
　　苏雪朝着哥哥挥了挥手，“拜拜！”
　　苏行笑着，离开了桂婶儿的家里。
　　苏雪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和别的小女孩一样，静静地刨土坑、看蚂蚁，院子里静悄悄的。
　　到了近中午的时候，那个男人回来了，走进房子里，和桂婶儿不知说了些什么。
　　冷烟皱着眉头，透过窗户看到男人和桂婶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便也跟了进去，想要看看这两个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男人坐在了床上，一脸地不耐烦，“他说他打算玩一些不一样的，年龄越小越好。”
　　桂婶儿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在外面的孩子们，“十三号最小，你带她去吧。”
　　男人翘着二郎腿，“我说……收手吧。”
　　桂婶儿冷笑了一声，“我的女儿回不来，我是不会收手的……”
　　男人喝了一口茶，“说真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孩子，是别人家的女儿，你就这么糟蹋，你自己的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一样。”
　　桂婶儿瞪着眼睛，“哼……你有本事退出啊！你有本事不要帮忙啊！一天到晚的装什么清高？！嘴上说的好听，心疼这帮孩子，手底下干活儿比谁都利落！”
　　男子也冷笑了一声，“因为你是我妈！我才帮你！”
　　冷烟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眼相看。
　　男子往床上一躺，“反正我不干了……你要干的话你自己去好了……我的良心挺痛的……”
　　桂婶儿气得浑身直发抖，“你的妹妹，你难道不救吗？！”男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救了……就当一命抵一命了……还不够抵呢……”
　　桂婶儿冷着声音说道：“果然，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再怎么养，也不会有感情出来……哼……”
　　桂婶儿站起身，直愣愣地走出了房间。男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突然，看到桂婶儿拿着一根木棒朝他恶狠狠地砸了下来……
　　男子来不及躲闪，被当头一棒，砸的脑袋直流血，当场晕过去了。
　　桂婶儿喘着粗气，“谁……谁都不能……阻止我……救女儿……我唯一的……骨肉啊……”
　　桂婶儿把木棒扔在了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仪容，走出了房子——甚至不忘关上房门。
　　冷烟挑了一下眉毛，脸色十分精彩——这个“桂婶儿”……看来已经疯了啊……不过这男的也该，谁让他也参与了呢……
　　冷烟跟在桂婶儿的身后，走进了院子里，桂婶儿深呼吸了几口气，朝着苏雪走了过去，“十三，桂婶儿带你出去一趟。”
　　听到桂婶儿说这话，其他的女孩儿都看了苏雪一眼，眼中满是悲伤与同情，却谁都不敢说话，继续做着自己刚刚在做的事情，装做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冷烟确实倏然间瞪大了双眼——苏……苏雪……对啊……他怎么忘了……苏雪……不就是十三号吗？！
　　“不可以！”冷烟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出来的，冷烟拼了命地去推搡蹲在苏雪身边的桂婶儿，“恶魔！混蛋！离小雪远一点！滚开啊！”
　　冷烟只恨自己触摸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桂婶儿牵着苏雪的小手，带着她离开了院子。
　　冷烟第一次感觉到了崩溃——他明明就在跟前，却阻止不了接下来的灾难……
　　冷烟跟在两个人的后面，他一定要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对苏雪这个无辜的小女孩做些什么！
　　苏雪牵着桂婶儿的手，蹦蹦哒哒地跳着，“桂婶儿，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村长家里。”
　　“为什么要去村长爷爷家里啊？”苏雪扬起纯真的稚嫩脸庞，疑惑地问到。
　　“因为婶子下午有事情，无法照看你们。”
　　“那为什别的小朋友不去呢？”
　　“因为他们不乖。我们十三最乖了，所以把十三放到村长那里去——村长年纪大了，她们太调皮了，会打扰到村长休息的。”
　　苏雪听到这句话，很开心，“婶子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到村长爷爷休息的！小雪会乖乖的！”
　　桂婶儿低下头，冲苏雪笑笑，“好。”
　　远远的，桂婶儿就看到村长和明华在大门口等着了。
　　桂婶儿一拍苏雪的小脑袋，“十三，你先去房间里呆着，我跟村长有话要说。”
　　村长也拍了拍苏雪的小脑袋，“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桂婶儿看到苏雪走进房间里了，对着村长说道：“银子，你答应过我的。”
　　村长低沉地笑了笑，明华将手中提前包好的银子递给桂婶儿。
　　“为了救你那位可爱的女儿，竟然这么糟蹋别人家的女儿……”村长笑着摇摇头。
　　“我不是神仙，没有办法做到普渡众生，”桂婶儿看着手中的一包银子，“只要能救出来自己的女儿，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村长笑着走进了房间里。
　　明华也笑了，对桂婶儿说：“你的女儿在云燕楼里，她应该很想你。”
　　桂婶儿转身就要跑，明华不怀好意地说道：“对了，记得给她带一件衣服，她应该……挺冷的吧……”
　　桂婶儿紧紧地抱着那一包银子，往镇上跑去——等我，女儿！
　　冷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说实话，他面对桂婶儿对自己女儿的执念，挺感动的，但是，这绝对不是欺害别人家女儿的理由！
　　冷烟看着村长和明华走进了房子里，急忙拔腿跟了上去——
　　冷烟一跑进去，就看到苏雪被村长强硬地抱在怀里，冷烟当时就愣住了，随机跑出房子，靠着墙壁，满眼震惊与惊恐，喘着气——
　　他刚刚……看到什么……？！小……小雪……被那个糟老头子……给……给……
　　冷烟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脑袋，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要……要经历……这种东西……
　　冷烟隔着墙壁，听见了里面的哭喊声，感觉心如刀割——他什么都做不了！！！！
　　冷烟看到不时有村民从村长院子前经过，听到了房子里的声音，看了几眼，没有进来救苏雪，反而是加快脚步离开了。
　　冷烟跑到院子门口，“救救她！救救她啊！”冷烟感觉自己快疯了，“你们听不见吗？！救救她啊！救救她啊！她才五岁啊！你们都没有心吗？！”
　　冷烟拼了命地喊叫，他看着面前一张张冰冷的面孔，感到了透心凉……
　　突然，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身上带着伤痕的女孩，穿过了他，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哭，嘴里还喊着“哥哥救命”。
　　“小雪！”冷烟撒开腿就追了上去。
　　冷烟跑着跑着，看到还有一个人在追自己——准确来说，是在追苏雪——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明华！
　　苏雪漫无目的地往前跑着，跑上了一座小山，在半山腰处，看到山脚下的稻田旁边，有几个人在劳作，其中有一个人，是哥哥！
　　“哥哥——！”苏雪大喊了一声。
　　苏行听到了类似于妹妹的喊叫声，抬头一看，就看到妹妹在前面狂奔，后面有一个人在追她。
　　“小雪！”苏行扔掉手中的锄头，朝着妹妹跑了过去。
　　苏雪只顾着跑，没有注意脚下，脚下一绊，竟然摔了下去……
　　“小雪！”“妹妹！”冷烟和苏行同时喊了出来。冷烟下意识地朝着苏雪扑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抓住——他本来就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改变不了……
　　苏雪从半山腰滚到了山脚下，苏行跟疯了一样跑向苏雪，跪在地上，将浑身是血的妹妹轻轻地抱进了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盯着半山腰处的明华——
　　“我……要……杀……了……你……”
　　明华看着苏行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嘴里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背后发凉，跑了。
　　冷烟也从半山腰处摔倒了地面上，疼得龇牙咧嘴，但他顾不上这些，马上爬起来，跑到苏行的身边，查看苏雪的伤势。
　　“妹妹……”

　　小剧场（桂婶儿的后续）
　　桂婶儿抱着所有的钱，跑到了云燕楼，“我要赎人！我的女儿！姜妍！我的女儿！”
　　一位姑娘走出来，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赶紧滚开！姜妍早就死了！送来的时候都奄奄一息了，当天晚上就死了，已经埋掉了！”
　　“什……什么……”桂婶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风尘女子，“你说什么……”
　　女子不耐烦地说道：“没什么事就赶快滚！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桂婶儿抱着银两，晃晃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双眼空洞无神，“死了……死掉了……早就死了……”
　　走着走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街上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子，都走的远远的。
　　有几个胆大的，靠近这个疯子，便听到她在那里念叨，“囡囡……阿娘来陪你……阿娘来陪你啊……我的阿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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