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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等待与流言
夜晚。
阿萝拉照例回到了科菲米尔宅邸。
即便暗潮的确迫近,莱菲欧司也没变得更加忙碌——大概是他们时刻都在战时准备的缘故。
魔药,武器,陷阱,食物。
现在大约还要再加上一项圣光的研究。
或许正因为秉持着相似的目的,他们不知何时有了在书房交流一日行程的习惯。
关系也熟稔起来。
阿萝拉问及过那吊诡的螺旋状书架,设计的缘由和……想法。偏中央的位置既遮光又压抑,唯一的优点可能还是随时会被看见。但显然,这东西不具备任何使人心情愉悦的因素。
莱菲欧司漫不经心地答道:“你没发现上面都是关于科菲米尔的历史吗?”
她的确随着话语的指向去观察那些书籍的名录,上面的书名通过组合起来理解,阐述的是塔西摩尔与科菲米尔共同的历史。
一半的书籍都在封面上写有克莱蒂亚?科菲米尔的姓名。
他轻笑一声,绿色眼眸中有着与它色泽相符合的生机——或者说某种酝酿着的希望萌芽种子:“我希望有朝一日不再需要它们。”
阿萝拉读懂了里面蕴藏着的厌恶,对于先祖的,对于自己的,她没试图去安慰,她只是说:“我们会一同抵达那一天的。”
“很好。”莱菲欧司说着,放弃了批阅为数不多的文件,那都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紧急情况哨兵会直接来到这里的,“今天的进展怎么样?”
“比昨天更好。”阿萝拉微笑,鸢紫色眼睛中仿佛有星光在流动。
在克洛维亚帝国更往前的利奥洛斯王国的传说中,星辰是指引太阳的信使,它使太阳不至于迷失了在人世的踪影。最口口相传那颗星辰名为启明星,当人们渴求太阳出现的时候,也会向着它祈祷。
莱菲欧司觉得自己最近轻快了许多,以至于会遐想这些漫无边际的东西——不过也的确如此。教廷,光明教会是另一层面上的大陆通用语,荣受光明神米连尼亚的恩泽则意味着必然要被教廷接纳。纵使那被神明承认的是他们厌憎已久的人,也不可能动摇这最根本的根基。
但现今的情况还远远不够。
为着生存,为着不那么痛苦的牺牲而延续下来的仇恨并不会那么容易被推翻。
他看着随意坐在桌台之上的阿萝拉,希望能再获得些好消息。
即便没有交流,阿萝拉仍可洞悉他人的隐喻,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分:“艾伦的进展还不错,已经可以是施展“圣光庇佑”——他已经达成圣骑士的评定最低标准了。”
“凯文?费瑞泽,那个在塔西摩尔空闲已久的神官阁下也能够完成救愈了。”阿萝拉左手托着脸颊,过于专注的眼神有着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其他神官的认同感也在增加……毕竟眼前可有着纯血人类使用圣光治愈魔血裔的先例呢。”
莱菲欧司突然意识到阿萝拉是年轻并且美貌的,魅魔血脉蛊惑人心几乎是这本能,但被诱惑更多只会是自身的意志不够坚定:“还有难解的境况,对吧?”
话虽如此,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份美色,正如看着一株夺目的花朵慢慢盛放,馥郁的芬芳弥漫开来,让世界染上春天的气息。
这很好,至少这一次,他有了共谋的人。
“除了少数小孩子,不会有人愿意前往教堂。”阿萝拉说,对这情况也无可奈何。
神官不能像在其他地方那般逡巡城市或城镇,以救助他人的举动达成传播教会的目的。而没有人乐意踏足教堂,没有第一个人愿意接受救助,教廷或者说光明神米连尼亚的形象就无从更改了。
哪怕是阿萝拉本身,也是在他人必死的境况下才能得证自身,即便如此也尚显不足,寥寥几次的治愈难以赢得信任,更甚至于他们更可能的只是信任阿萝拉而已。
“我们是相信着什么,才得以幸存的。”莱菲欧司看着阿萝拉,她看上去是纯洁的,无暇的——那些屡次本不应当发生的困兽之斗还没能在她记忆中烙下深刻的血痕,她不会迎来一次次送走自己战友的局面,她做到近乎起死回生的神迹,曾是这片土地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不会见证青年灰败的面颊,不会见证肢体缺损担任诱饵角色仍要上场的壮年,大多数人不会有老去的机会。
死亡不需要告别的仪式,所有人在那刻共同的缄默可称之为葬礼,那是有目共睹的相同明日——永远为着生存而挣扎,又永远迎接同一场死局。
她或许会为着蓝石峡谷那些墓碑落泪,但那份哀恸……那份哀恸是不可能因而感同身受的。
“教堂建造在塔西摩尔……大概是在苏嘉特?安塞尔特离开赛泊纳城的时候吧。”莱菲欧司靠在椅子上,慢慢讲述起了他视角中历史。
“司祭贾洛法和博萨明卡是挚友,为此他选择带着追随他的牧师们留了下来。”他笑了下,“啊,博萨明卡是自愿接受魔兽血获取力量的。传闻中他们来自相同的故乡,命运也算是殊途同归,他们都死在这里。”
莱菲欧司沉默了很久,阿萝拉只安静地看着他。或许是这沉默的陪伴给予了更多的勇气,他继续说道:“当时塔西摩尔和教廷的关系还没这么恶劣,贾洛法是个公正的人——对谁都一样,他带出的牧师同样如此。”
“大部分人还怀抱着苏嘉特会在恰当时机接纳他们的希望,毕竟她可是创造了奇迹之人。龙族都将要为她俯首,她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挖掘蓝石,曾经投靠龙族的人要去赎罪,然后大家共同面临魔兽的攻袭,再有着教廷圣光疗愈,比过往要好。”
“克莱蒂亚发明了通讯石,两地之间也能有交流,一切似乎能够变好。”
“然后暗源出现了。”他说着,维系着平静的表情,“一部分人成为信使来追踪它的起源——这血脉在这种情况下的确好用。”
“它的灭亡成就苏嘉特的另一重威名。但这个地方在被遗忘,就像是她盛名下的阴影。教廷的存在至关重要,因而它就成为了被放弃一方。”
“再然后贾洛法死去,他带领的牧师们也一一去世。”他的语气中染上晦暗之色,“没有阴谋,长期透支躯体的潜能导致的过早衰亡。那一代人都有着相似的境况。”
“教廷派遣了新的神官。那也是……第一例圣光侵蚀血脉的事故。”
“大抵是不祥的处境……看不到曙光。”他试图摆出笑容,但展露出来的只有苦涩,“博萨明卡接受救治后反而崩溃死亡。”
“神啊……假使我有罪,假使我有罪。”
“可我是无罪的。”
随着话语落下,他眼中似乎也浮现了那副情景:
“神啊……假使我有罪。”他跪倒地上,语调也高亢起来,质问一般,“假使我有罪——!”
泪水不受控地自他的眼睛涌出,那透明的水滴流淌过他满布褶皱的脸庞,如同见证了他的一生,那声音细弱得一吹就散,似乎自己也不得信服,“可我是无罪的。”
博萨明卡跪地而死。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大海本不该激起更多的波澜,却成为很多人心湖中动荡乃至于破灭的巨岩。
莱菲欧司垂下眼,讲述了往事的终局。
“同一天里,很多人自尽而亡。”
“为了遏制混乱的局面,或将出现的暴动。苏嘉特派遣了克莱蒂亚来到这里,镇压。”
他叹息,五味杂陈:“法圣啊……”
“她到来的那一天,为蓝石峡谷铭刻了引诱法阵,而塔西摩尔则是黛芬斯法阵。她说:没有目标就憎恨我吧,我等你们来复仇。”
自此后,蓝石峡谷会是战场,墓场。
教廷从塔西摩尔历史中退场。
科菲米尔家族也经历被排斥到接纳。
而法师塔高居天上,始终俯瞰着一切。
“你看,由仇恨塑就的起因,又怎能诞生出好的结果呢。”
莱菲欧司前倾着身体,双手交叉放于桌上:“教廷不可信任。那我们理所当然需要自己的信仰——不让这本就惨淡的境况显得倍加凄凉。”
“圣殿瓦瑞尔。”他总算有了笑意,“我们终归同处,永恒的安乐乡。为了逃避死亡的困苦,也以期有朝一日向克洛维亚帝国复仇。”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莱菲欧司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至歇斯底里,连泪水都因此流出。
阿萝拉平静地看着他,似乎还有着几分悲悯,仿佛她本身也是一座永恒的神像了。
“抱歉。”他擦拭去眼角的泪水,真切地笑着看她,“你站在我们这一边,西撒?安塞尔特不会介意吧?”
“成为塔西摩尔新的信仰吧……至少你不会伤害我们。”那双绿眼睛似是滚动着露水的叶子,焕发着生机,却也似易被摧折,“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你的。”
现在换成是阿萝拉想要叹气了,信任的转嫁无外乎缔结稳固的联盟,或许是同情又或许是时间的迫切,她还是开口了:“好吧。”
“不太过……”她接着说道,试着翻找出合适的词汇,“过分。”
第二天,药剂实验室。
药剂师们受着塔西摩尔和克洛维亚帝国的双重压迫,观看对侧同样挂着黑眼圈的同僚成了唯一的慰籍。
今天是不同的。
“听说了吗,莱菲欧司向着阿萝拉示爱了。”
“什么?他们在一起了?!”
“西撒增添我们工作量的报应啊……婚礼在什么时候?”
最后一人向着对面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明天阿萝拉和莱菲欧司?科菲米尔就要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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