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梦gl

作者:浮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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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往日冷清的平江府县衙,今日忽然变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王秀才夺人所爱,买-凶-杀-人,冯大人守正不移,堂前怒审二贼。

      原本还在茶肆里闲谈的人闻讯赶来,人数越聚越多。

      不时,大半条街道都被挤满了。

      有些腿脚慢的只能在人群外围转悠,准备踅摸个面善好攀谈的,上前询问一二,探一探其中的缘由。

      “这位小哥,可知里面发生了何事?”一男子踮起脚尖扒着一人的肩膀,将脖子伸得老长,不住地向内张望着。

      被扒肩膀的那人也没与那男子计较,反而侧首眉头紧皱打算与他详说:“瞧见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那个没?正是那袁仁,平日小偷小摸也便罢了,居然胆大包天,诬告一个小木匠偷盗库银?”

      “嘿呦!这小子胆够大的,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另一个被打的是何人?”

      “洛府的家生子,杜齐,居然敢帮着那袁仁作伪证!这一顿不算,回头洛家主子得扒他一层皮。”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王秀才才是罪魁祸首!”一个老汉堆着满脸褶子喟叹道。

      周围几人都是后来的,听见有知情人,不由纷纷向着这处凑拢过来,支棱着耳朵听。

      老汉重重叹了口气,方才平复了自己愤怒的情绪,续言道:“唉!我来得早……王秀才因为一己私利,贿赂县官,谋害人命!好在冯大人一心为公,清正廉明!对那王秀才将计就计,才换来如今的水落石出,苦主得以平-反呐!”

      老汉一五一十将堂上听来的始末与几人说了个干净。惹得周围几个人感慨不已,又对那冯棣越发钦佩敬仰起来。

      前一日还在谋划如何不让事迹败露的冯棣,今日摇身一变反成了众人口中,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临到正午时才散了。

      李三嗣被当堂无罪释放,王秀才与袁仁打入死牢。

      因那王八郎好歹是个秀才,不好直接发落,必须上报刑部,再经吏部审核,褫夺其秀才身份才好处决,所以只能先关着,等吏部与刑部的批文下来。

      王秀才与袁仁被拖下堂时,王秀才指着冯棣鼻子破口大骂,怒斥其无耻小人,假仁假义云云。

      冯棣对王秀才的谩骂诅咒充耳不闻,昂首挺胸微笑着在众人崇拜的目光注视下,迈着四方步踱回了后衙。

      回到后衙的冯棣,神情反而越发凝重,焦躁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转圈。

      既然该抓的抓了,该放的也放了。他这也属于将功折罪,应当不会被那判官带走才是。

      虽是如此想,毕竟从前的缺德事干得不少,他心里始终是没底。

      李三嗣此次能够化险为夷,多亏有易慕和江熙虞相助。否则他的结局依旧和从前一样,像一只蝼蚁被人悄无声息地碾死,然后再成为那群不明真相人云亦云之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聊资。

      不是所有人重生一次,再活一回,都能有能力扭转乾坤,拨云见日。

      事在人为,话虽不错,可也要看是何人,更何况人不找事,事偏要找人,躲也躲不掉。

      李三嗣知道自己的斤两,他文不成武不就,只有身上这点子手艺,实则内里性子很直。

      在阴间之时,他能曲意逢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这魂一旦入了这副躯壳,他便又是原来那个李三嗣。

      这样的人生活在太平盛世,自然能安居乐业,平安顺遂地度过余生;逢乱世之时,最先死的就是他们这群无害又“无能”之人。

      见李三嗣安然无恙,李家众人悬着的心好歹总算放下了。

      李三嗣得以沉冤昭雪,多亏那位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的冯大人。

      对于自家人对着冯棣千恩万谢,李三嗣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劫后余生的他带着众人去了平江府最好的酒楼——望澜阁。

      这望澜阁地处平江府东市,临湖而建,朱阁雕窗,飞檐翘角,十分奢华气派。

      李三嗣选了一间雅间,点了满满一桌子佳肴美馔,丝毫不见其心疼银子之意。

      他不过是以“接风洗尘”为借口,实则是诚心想好好答谢易慕与江熙虞。

      这一次,李三嗣真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众人也觉得合该好好吃上一顿庆祝一番才对。可这地方的东西看着就金贵,不知道吃上一顿得花多少银子。

      江熙虞拍了拍易慕肩膀,颇为欣慰道:“李三嗣总算大方一次,是该给你好好补一补了,瞧瞧,只一天的工夫,身体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

      易慕也难得与她还嘴,“可惜,一会你只有看的份。”

      江熙虞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去拧易慕腰间的软肉。易慕一个闪身灵活地避开,又在江熙虞将撞到护栏之时,将她一把拽住,“走了,再迟一会,你连汤也喝不上。”

      江熙虞:“……”

      莺飞草长,柳绿花红,又是一年春来到。

      三月初六,宜嫁娶、求嗣、安床……总之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易慕目光平和地望着正在屋内拜堂的一对新人,好奇地问了身边的江熙虞一句,“你成亲之时也是这般繁琐么?”

      “岂止是繁琐,天未亮便要起来梳洗打扮,从出门先迈哪条腿到上轿之前每一步都有明确的规定,规矩多到须时刻有人在一旁提醒才能免于出错。”

      时隔多年,江熙虞至今回忆起来都是一脸的愁容,可见这婚事果然繁琐至极。

      李家现在里里外外坐满了来吃喜酒的宾朋,其中还有洛府的管事。

      李管事得洛夫人授意,带着贺礼登门祝贺,一则是贺李三嗣新婚之喜,二则是对洛府的杜齐作伪证一事有个表态。

      自从杜齐作伪证事发,先是被冯棣打了一顿,回洛府以后又被李管事请家法狠狠收拾一番。至于其中内情怕是只有洛府的人知晓。

      阿烑其实很想跟来,以洛府在平江府的声望。能派一个管事前来贺喜,已经给了李家莫大的面子。何况李三嗣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木匠,再跟来一个主子,就未免太惹眼了些。

      可阿烑还是跟来了,扯上李长凌一道来的。两个人在云霭之上设矮几软垫,看戏似的注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李长凌从见到阿鸢起,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半寸。

      阿烑见李长凌一副望妻石的模样,用肩膀轻轻蹭了蹭她胳膊,“待阿鸢回到阴司,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李长凌当初为寻阿鸢,她将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二。

      一个留在清微天继续当她的圣尊,运天行轨,另一个则去往九界四境。

      直到有一日,李长凌出现在了阿烑的九幽宫。

      冥王殿下自然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不待李长凌言明,阿烑直接将统管“来无门”的九阴府双手奉上。

      来无门掌管人间三千世界的未来过去,经此门凡界众生之因果,便可以任由更改,逆天改命不过尔尔。

      于是李长凌的另一半神魂便做了九阴府的府君,一当就是九千年。

      李长凌虽然是奔着寻人而来,可公事上没有一丝懈怠,反将九阴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知省去阿烑多少麻烦。

      如今阿鸢已被寻到,李长凌还不即刻将人哄回天庭上去?

      阿烑知道自己的清闲日子算是到头了。

      李长凌漫不经心接上阿烑的话:“寻个法子将人拴在身边,养全魂魄。”余下的再徐徐图之。

      “她这魂魄,不是几粒仙丹便能养得回的,不灭之烬仍有余烬在其体内。极阳之火,须极阴之水,反复灌之,方能彻底根除。琅霄天的太阴池便是个不错的去处,泡上个千八百年,兴许魂就养全了。”

      阿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琅霄天乃是雪羽妖圣所属,阿鸢如果想去泡太阴池,那雪妖必定会扫榻相迎。以那妖圣对阿鸢的喜爱程度,或许还会自荐枕席也未可知。

      天庭里哪个不知,圣尊和这个妖圣不对付。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不对付,别人不知内情,她冥中烑还能不知吗?

      当初那雪羽妖圣差点同阿鸢入了洞房!李长凌提剑杀到琅霄天时,俩人堂都已拜完了,正在卧房内宽衣解带欲成好事。

      虽然阿鸢那时候不慎着了妖圣的道,意识不清任由人施为。

      一向冷静自持喜怒不形的圣尊,那日发了好大的火。

      李长凌一把天火将妖圣的婚房烧了个干净。阿鸢浑浑噩噩地被拎回了清微天,丢进玉虚池里面泡了整整三日。

      然后她就被罚了禁足。

      三百年内除天庭可以随意走动外,其他地方一律哪也不准去!

      李长凌神色不动道:“何必舍近求远。”

      李长凌乃阴阳双魂体,若是能与阿鸢神魂交融,自然是对她重塑魂体大有裨益。

      阿烑偷偷给易慕测过魂骨,当她得知易慕有如此长的阴寿,着实令她吃惊不小。

      可即便阴寿再长,也不代表阿鸢一直会生活在阴司。尤其现在李长凌对她视若珍宝,哪舍得让她的宝贝阿鸢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阴司。

      于是阿烑计上心头,她打算对李长凌献上自己的锦囊妙计!

      “阿鸢而今魂魄不全,这处也是空的,整个人像一张白纸。笔如今在你手中握着,怎么写,如何写,都由你说了算不是。她既然有踏破虚空的本事,何不顺势而为…”

      李长凌拧着眉,“说了这么多,莫不是你想我继续留在阴司,你好继续过你的闲散日子?”

      不曾想阿烑的小心思被李长凌猜了个正着。

      阿烑何许人也,做戏可是一把好手。

      她当即义正辞严,痛心疾首道:“你怎能如此想我?我这都是为了谁?阿鸢若回到天庭,有一日忽然想起什么来,难免不会触景生情,她要是再走,你可不一定能寻得见!”

      冥中烑说得很在理,有些事确实急不得。

      如果可以,李长凌的确不想让她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日渐黄昏,宾客尽欢。

      李三嗣喝得摇摇晃晃,被堂兄弟几个簇拥去了自己的新房。

      人生两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今日是李三嗣的大喜之日,易慕自然没有限制他饮酒。

      江熙虞坐在易慕身边,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

      今日李三嗣可饮了不少酒,别一会这人又不知跑去哪了。李家村可比李府大上许多,江熙虞可不想挨家挨户的翻箱倒柜再找这人。

      再者,家家户户都养狗,来福看得见自己,保不齐别的狗也能看见。

      江熙虞没等来易慕的醉态,反倒等来此刻该在洞房的李三嗣。

      这人已经褪去了一身喜服,换上了来时的那身衣服,端端正正的站在二人身后,眉目清明正一脸含笑地注视着她们。

      江熙虞起身双手抱拳揖礼道:“还未来得及向你道一声恭喜!这便急着要走么?”

      洞房都不入了吗?

      江熙虞守着易慕,就是想看看易慕待会如何脸红心跳。

      李三嗣:“我心愿已了,该走了。”

      他已将那盒寄朝云亲手送给了俞六娘。

      他的心愿不过是替自己的娘子买上一盒尚好的胭脂,再亲手交到她手中,换她一脸笑颜再添几句好话如此而已。

      他的人生早已结束。

      易慕面上的神情依旧寡淡如水,她一挥衣袖三人化光而去。

      夕阳晚照,红霞似火。小村庄依旧沉浸在热闹氛围之中,宾客们畅饮闲侃,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洞房之内,巫山云雨,一夜缠绵。

      长夜将尽,晨鸡报晓时,李三嗣从睡梦中醒来,边上还睡着疲累不堪的俞六娘。

      虽然已是暮春,早晚还有些凉意。

      李三嗣为着刚才的梦境,又回忆起昨夜的俞六娘心越发的软。本想替她掖严被角,不想俞六娘却醒了。一脸羞涩,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哑着嗓子问李三嗣:“作何起得这般早?”

      李三嗣突然哽咽道:“娘子,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俞六娘见此,忙起身安慰自家相公,拍着他肩膀嗔道:“可是做了什么噩梦?都说梦是反的,你与我说说,梦见了什么将你吓成这般模样,小媳妇似的哭哭啼啼。”

      李三嗣闻言将俞六娘揽进怀里紧紧抱住,抽抽噎噎地开始复述自己的梦境。

      梦中的李三嗣从小就在俞木匠家中做学徒,一来二去与师父的女儿六娘互生情意。三书六礼后便一顶花轿将人抬回了家中。

      日子虽然有些清苦,但一家人胜在婆媳和睦,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成婚后的李三嗣便越发上进踏实,李三嗣凭着自己出色的手艺,接了不少木工活,手头上有了闲钱,日子也逐渐宽裕起来。

      没多久,俞六娘也有了身孕,真乃好事成双。

      李三嗣打算给自己的娘子也买上一盒寄朝云。人活一辈子,又有多少青春。趁着她现在青春正茂,娇颜尚在,也该好生打扮打扮才是,左不过几两银子,没了再赚就是。

      李三嗣从平江府完工回李家村时,特意顺道去了一趟胭脂铺。花了二两白银买下了一盒寄朝云,欢欢喜喜地往家赶。待这稀罕物送到自家娘子眼前,必定能讨娘子几句好话一个香吻。

      李三嗣还未到城门口时,就被匆忙赶来的差官压倒在地,以偷盗的罪名将他拿回了府衙。

      状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做工的东家——王家。

      那王秀才声称自己丢了白银五十两,而盗取银钱的正是来自己家做木工活的李三嗣。县官命衙役对李三嗣进行搜身,果然在他的包袱里搜到了五十两的银票。

      证据确凿,容不得李三嗣狡辩,他被当堂打入大牢。

      李三嗣因所盗数额巨大,被判了个斩监候,于秋后问斩。

      他没撑到入秋,在入狱的第二天,就被其他犯人活活打死在牢里,李三嗣临死时手里紧紧攥着那盒寄朝云。

      王秀才因何要诬告李三嗣,还须从他被俞家拒了亲事说起。

      王家家底殷实,他还有个秀才在身,自然不将一般的女子放在眼里。俞六娘生得貌美,有几分姿色在,王秀才见过一次便生了觊觎之心。

      可王秀才已经娶妻,家中还有几个通房。便想着多花些银钱抬俞六娘做个如夫人。

      可那俞孙氏偏不答应,自己女儿凭什么给人做妾?还是那四六不着的王秀才,年纪一大把,孩子一个没有。自己女儿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于是便一口否决了王家的亲事。

      王秀才生性执拗,且为人阴狠毒辣睚眦必报。只有他嫌弃别人,没有别人嫌弃他的道理。

      亲事没说成,还平白遭人一顿嫌弃。他便一直将此事记恨在心,隐而不发,等寻到合适机会再对其一击毙命。

      得知俞六娘嫁给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小木匠,得意之时也更加的生气,他如何比不过一个小木匠!于是心生歹意,谋划着如何拉小木匠下水。

      然后李三嗣便有了这一桩飞来的横祸。

      俞六娘年纪轻轻守了寡,最终因为请不到稳婆而难产,继而一尸两命。

      李徐氏也因为儿子媳妇相继离世变得疯癫,没多久便失足坠河溺亡了。

      李三嗣抱着俞六娘痛哭不已,俞六娘伸手拧了他一把,“发昏了不是?咱们这哪有什么王秀才,更没那姓冯的狗官。快些将我放开,莫要耽搁了给婆母敬茶的时辰。”

      俞六娘推开李三嗣将衣衫穿戴好,见自家相公还是一副落寞样子,于是坐在床边宽慰道:“不过一个梦而已,也值得你个爷们这般模样。”

      是了,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

      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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