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途中

　　相比其他镇子，这里不算太小。
　　可能是天气原因，街边一些卖餐的推车架子几乎都空了。罗成沿着小道走了很久，看到几家还没打样的店，烧烤，炒菜，面馆。

　　第一家路过的就是小炒店，老板说着一口标准的京普，招呼罗成：“兄弟吃点什么，进来看看。”
　　人都主动招呼了，不进不好看。

　　罗成上了台阶，拉开门帘，里头没两个人，他笑了笑，去找菜单。
　　“往上看兄弟，都在上面。”老板往墙上指了下。

　　罗成看了看，目光定格一栏。
　　他问：“还有烤鸭吗？”

　　老板放下抹布，笑说：“有啊，还有不少。”
　　罗成笑笑：“味儿正？”
　　“那是当然，放心，咱就是来这边做这个的。”老板自来熟一个。
　　“嗯，先来个这个。”
　　老板说：“要整只还是一半儿？”

　　罗成抚了抚额，突然想到那女人的分量，说：“来一整只。”

　　老板找了个单子记下：“还来点别的吗？”
　　罗成想着干脆都吃炒菜，就又要了几个别的：“剁椒鱼头，清炒笋丝，再来个煎豆腐，两碗米饭。”
　　“好嘞！”
　　“就这些，打包带走。”
　　老板笑笑：“行，你先坐着等会儿，好了喊你。”
　　罗成往门口方向站了几步，掀开门帘，又回头，问了一句：“老板，附近有超市吗？”
　　“超市啊...”老板重复了遍，随后说：“超市有点远，不过附近有个小卖铺。”
　　“没事，能买点水，买点吃的就行。”

　　老板向前几步，指给他看，“你出去后向右拐，巷口走个百十米就成，不远，上面写了字。”

　　罗成道了句谢，说：“好了放着就行，我等会过来拿。”
　　老板客气，“成。”

　　出了门，罗成加快了脚步，双唇紧抿，不想吃一嘴沙子。

　　没多远，一分钟后，男人站到了商店门口。
　　罗成有准备的挑选，先是拎了一提水，然后绕到后面架子上拿了点面包饼干，挑的都是能顶饿的。

　　货架正对着门口，昏暗灯光下，有几位一闪而过，行色匆匆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罗成似乎在其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甩甩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结账。”

　　罗成把东西放到柜台，伸手从口袋里掏钱包。

　　正在这时，商铺隔壁传来了一阵交谈声，两件屋子挨着，门口距离也近。
　　罗成本没注意，但那人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里。

　　他往旁边站出一步，抬眼去看杵在门口说话的那群人。
　　罗成神色一顿。

　　风又渐渐刮起来，眼神也仿佛随着寒风凌冽了许多。

　　“嗨，小伙子，没事的，就几个警察来调查情况的。”中年老板娘见他目光被外面所吸引，出声去喊他。
　　很快，罗成又把视线收回来，面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嗯。”

　　老板娘边算账，边与他闲聊两句：“唉，最近有一个盗窃犯，总在这片晃荡，这不，估计又是哪一家报案了呗。”

　　罗成注意力没放在她话上。隔壁门口仍在交谈，那人声音浮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罗成声音降了温：“一共多少。”
　　“哦。”老板娘看了眼单子，说：“总共四十八。”
　　“给我拿个袋子，装一起吧。”罗成说。

　　忽地，商铺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一位声音略显稚嫩，说：“嘿，我就不信了，抓不着他了。”
　　年长一点的那人说：“别掉以轻心，现在小偷都猴精着。”

　　话落，男人像是有什么感觉似的，往商铺里看了一眼。
　　罗成还是那个姿势，他感受到一丝余光，但没回头，依然正对着柜台。

　　“石警官，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年长一点的警官又继续向前。
　　地下影子没了，罗成才听到一句：“没事，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欸？是认识的吗？”

　　罗成没听到后面的，抬眸对老板娘说：“再来盒烟。”
　　老板娘带着笑，指了指下面的玻璃柜台，问他：“都在这，你看要哪种？”
　　罗成没看，说：“两包利群。”
　　“那再给三十二就行。”老板把袋子递过来，“好嘞，都给你装上了。”

　　......

　　回去的路上，漫天飞沙像是变少了。
　　罗成拐到小炒店，拿上打包好的菜才往回走。

　　他在客栈小院门口站了会儿，没着急进去。
　　打火机‘啪’的一声，响在毫无声音的夜晚。挂在门口的灯泡下，映出半个浅浅的男人身影。

　　一根烟熄灭，罗成转身进入院内。
　　他站到梁韵门口，刚抬手，又停在了半空。

　　转了个步子，先回了自己屋，他拿出手机，发了句消息：洗好了？
　　梁韵看到消息的时候正趴在床上，太饿了：到了吗？我在屋里。
　　罗成说：去你房间？
　　那女人回：快一点。
　　收了手机，他才后知后觉到有点怪异，尤其是连着上面一起读。
　　又震动了声，发来一句：我真的很饿...
　　罗成瞬间笑了。

　　门被轻轻叩响，里头瞬间拉开。
　　很香，梁韵快要忍不住了，顾不及什么形象，直接伸手拿过去。

　　袋子包了三层，可能是怕进沙子，袋口系得很死。
　　梁韵很无语，她解不开，只好求助罗成。
　　罗成看她半响，见她猴急样儿，才向前站了几步，他笑：“有这么饿？”
　　梁韵眼巴巴看着：“九点多了。”
　　罗成随口说：“洗的还挺快。”
　　梁韵注意力都放在晚饭上，她拿出一次性餐盒，放在袋子下面接着，“是你有点慢。”
　　罗成无奈笑笑。

　　房间两张床，罗成把床头柜移到中央，一人坐着一边，就这么吃着。

　　烤鸭片的很大，一口一整个，不带拿出来咬第二下的。
　　梁韵说：“还不错。”
　　罗成笑了笑，“都是你的。”
　　她又夹了笋丝，说：“这个也不错，要是辣一点就更好了。”
　　罗成点了点鱼头那盘，“这个辣，尝尝。”
　　梁韵静默了片刻，说：“我不吃鱼。”

　　罗成一愣，他不知道，随便点了几个，也忘了提前问她。

　　梁韵看他，和他解释：“不是的，我小时候吃鱼，刺进
　　喉咙里了。”
　　“以后就害怕了？”他问。
　　“当时怎么弄都出不来，我爸还带我去医院了，费了挺大劲才取出来。”
　　这是有阴影了。罗成扯唇说：“以后可以尝尝，有那种没刺的，鱼肉很香。”
　　梁韵夹了一块豆腐，“你很喜欢？”
　　“我？”罗成摇摇头，笑说：“都差不多，我不怎么挑食。”
　　那这意思就是说她挑食了，梁韵顶了一句：“你不吃血肠，不吃猪脑，不...”
　　“不是不吃，只是不常吃这些，硬要尝试也可以。”
　　“那我也可以尝试。”梁韵吃了口米饭。
　　罗成只是笑，今晚的梁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话变多了，也生动了点。

　　床头柜两边，一人一句没什么营养的闲话，给清冷的屋子增添了不少温度。

　　罗成吃饭快，他放下筷子，本想等她吃完一起收拾了，但这人动作跟只猫似的，又静又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梁韵还是那个姿势，半弯着腰，手中还剩小半碗米饭，不过菜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
　　“慢慢吃，我先回了。”罗成站起身。
　　梁韵闻言，也站起来：“你饱了吗？”

　　罗成视线晃了晃，款款落到她肩上，应该是洗完澡，头发没干透。
　　有水珠顺着发梢末尾向下滴落，映出水渍，隐约能看到白色雪纺衫下的隐匿黑色，凹凸紧致。

　　罗成瞟到别处，抬手一蹭鼻子，“嗯，那你来收拾？”
　　梁韵垂头，往饭菜上看一眼，说：“好的，我知道。”

　　罗成点点头，往床边跨了一步，拿上手机，越过她，径直走向木门。
　　回到房间，罗成脱下棉夹克，又抬起胳膊一鼓作气脱掉里面毛衫，踏上拖鞋进了卫生间。
　　十点钟整，淋浴头放不出热水。
　　罗成呵一声，时间卡的还挺准时。
　　他无所谓，凉热都能凑合，就着凉水冲了把头。

　　撇去一阵阵的风萧声，夜晚的小镇如同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
　　梁韵把一次性餐盒里的剩饭菜系起来，还未来得及起身，身后的床被就发出闷闷的震动声。
　　她伸手去捞床上的手机，找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子底下
　　摸出来。
　　是一通视频电话。
　　孙晓打来的。
　　梁韵刚接通，就听见那边语气像炸了毛似的，声音愤恨。

　　“梁韵，你是不是被停职了？”
　　梁韵仍然坐在床边，没动，静默了一会，说：“你都听说了？”
　　孙晓回过头，望了望婴儿车的宝宝，怕吵醒他，轻轻带上门，往客厅阳台上去。

　　“前两天市场部的赵敏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是来看看小丸子，我想着人家都主动提出来了，就邀请她今晚来家里吃顿饭，结果不聊不知道...”孙晓停了几秒，又说：“我以为你是请假旅游的，没想到是被那个狗东西给陷害了。”

　　听着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静谧的房间，梁韵轻轻笑了声。
　　“怎么还笑？”孙晓急了。
　　梁韵看着视频里的女人，一生气，脸就会怒红，还和上学时候一样。
　　她说：“都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急躁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扯什么呢！”孙晓见她一点不在意的样儿，替她急。

　　梁韵敛了笑，平淡问：“怎么，她们都怎么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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