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新的约定
位于黑山头的神庙,终日灯火通明,不分昼夜,大祭司在明灭光影中看着巨大的妈祖像,脸上浮现出一丝疯狂的兴奋。经年耗费心血所设的法阵将近尾声,只需赶在天时到临之前完成,便可了却心愿。
倏然,他咳嗽起来,越来越剧烈,几乎快把肺咳出。连忙拿出一块方巾捂住口,重重咳了几下,伴随着呕吐声。
大祭司移开方巾,看着雪白布料上的血,手微微颤抖,神色痛苦。他平复呼吸,将染血的布巾伸到烛台上,点燃后烧了。
大祭司抚了抚胸口,眼神狠厉阴冷,他握紧手,再度看向眉目慈悲的神像。
癌症使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多年来靠养小鬼的方式续命,好不容易真神即将降临,他还不能死,没得到长生,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蓦地,大殿外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人身着黑色袍服入内,他走到大祭司面前,低声说:“密道中有闯进的痕迹。”
大祭司脸色一变,“是谁?”
“暂时不清楚。“
“法阵怎么样?”
“大祭司放心,法阵完好无损。”
“听着,派人二十四小时看守,不得有误。”
“是。”
大祭司来回踱步,思考着到底是谁,首先就想到前些日子进村的钱氏父子。但这念头一起便被按掉,神女在他们那儿,如有异动必定第一时间告知,不可能毫不知情。
又想到上月抓住的那个术士,企图破坏法阵却遭到反噬而昏迷,正巧遇上法阵需要新鲜的魂灵,于是抓起来喂祭了。
会不会是他的同伙混进村中来寻他?
大祭司对毕恭毕敬的黑袍人吩咐:“去查一下近期往来人员有没有可疑行迹,切记不要声张。”
“是,大祭司。”
大祭司再道:“还有血池里的那个人,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直接献祭吗?”
“对,今晚就去,省得夜长梦多。”
“遵命。”
钱清轩洗完澡睡下没多久,就开始发起了高烧。
白思庭虽替他抵挡不少侵蚀,还给他做了紧急处理,但钱清轩的道行终究不足以扛住此次□□灵魂的双重伤害。
钱一鸣也为其缓解,可是效果甚微,唯有靠钱清轩自身阳气慢慢恢复,一整天他都没爬起来。
大祭司听闻钱清轩病了,领着神女前来看望,仍旧带上补品瓜果,有燕窝灵芝人参一类看上去较为贵重的物品。
钱一鸣一一接过,笑道:“真是太客气了,这些时日全倚仗大祭司的照顾,怎么还送如此贵物?”
“钱先生是我们的贵客,理应特殊照顾。”大祭司询问:“小少爷怎么样了?”
钱一鸣回答:“刚吃药躺下,清轩他身子骨弱,昨夜心血来潮跑去赏月,山里入夜冷,他也不懂得添件衣服,结果受了寒。”
大祭司微微一笑:“小少爷要保重身体啊,神女还等着为他聚灵呢,养好了咱们循序渐进。”
“自然,到时又要劳烦神女了。”钱一鸣对白思庭客气道。
白思庭摇了摇头,他和钱一鸣对视了两秒,心照不宣地移开了目光。
昨晚之事,白思庭动用灵能,催眠了相关人员,他们暂时没有暴露的风险。
“那小少爷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搅了。”
“慢走。”
大祭司的住所位于神庙的正下方,是一个花木繁盛的三进院落,每走一段距离,就能望见一个黑山陀罗妈祖神像,这些神像一排排一列列,布满了整个庭院,邪性至极。
白思庭一路走来,沉默地看着哭泣乱窜的众多小鬼,他知道鬼们都是大祭司养的,只为借阴补阳,吊着那条大限已至的命。
大祭司在大堂正位的太师椅上坐下,白思庭站立屋中,微微低头。
“神女,他们昨晚上有动静吗?”
白思庭眼睛都没眨,道:“如钱先生所言。”
“那你呢?”
“我没出去过。”白思庭看出大祭司的疑狐,续道:“大祭司可以问其他人。”
大祭司眼中划过一丝阴鸷,“我不是不信你,只因有人擅闯血池救人,外乡人嫌疑最大,我怕你会一时疏忽大意。”
闻言,白思庭抬起眼,眸中难掩诧异,“谁人来救?”
大祭司仔细观察着白思庭的神情,回道:“还不知晓,目前仍在排查。”
白思庭垂目,沉默不语。
片刻,大祭司脸上重新挂笑,捋了下胡子,“不谈这个了,话说这两天与他相处得如何?”
“……”
“我听陈妈讲,你几乎呆在屋子里,也不出门。”
“……”
大祭司微微眯起眼,厉声道:“神女,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你别忘了,这是你最后的价值,再过不久你就不是神女了,你要完不成任务,我就把你献祭给陀罗妈祖!”
白思庭见大祭司不像是威胁,而是真打算舍弃他来填那个邪阵。他心一凛,双膝跪地,磕了个头,“是,我明白,大祭司请放心。”
大祭司起身走过来,假惺惺地扶起了白思庭,柔声说:“思庭,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别让我失望啊。”
“定然不负所望。”
“这就对了,去吧。”
离开了大祭司的居所,白思庭心不在焉地往回走,蓦然想起昨夜过于匆忙,还没来得及跟钱清轩谈离村的事。
他径直去找钱清轩,敲门之后,是钱一鸣开的门。
“你来看清轩?”
“是……我有事想跟他说。”
钱一鸣点头,“进来吧,我也正好有事同你说。”
白思庭进屋后,来到了钱清轩床边,看着依然发着高热的人。脸烧得通红沉沉睡着,额头贴退烧冰袋,修长的眉紧皱,极为不舒服。
“坐。”钱一鸣拿了一把椅子给白思庭。
“谢谢。”白思庭坐下,视线仍停留在钱清轩身上,“他这样多久了?”
钱一鸣想了想,“差不多一天,烧就是降不下去,靠他自己硬扛了。”
“这样不行,太痛苦了。”白思庭握了握钱清轩滚烫的手。
钱一鸣微微挑眉,“你打算怎么做?”
白思庭犹豫了会儿,他的手撑在床沿,缓缓俯下身,两张脸的距离逐渐缩短,直到了咫尺贴面,再近些双方的唇就碰一起了。
滚烫的气息拂过来,白思庭顿了顿,他轻轻捏住钱清轩的下颌,让他紧闭的双唇微张,一缕热气从中飘出,全部吸入了白思庭的口鼻。
眼前一幕令钱一鸣惊讶不已,没想到白思庭竟能为钱清轩做到此步,将他人体内邪秽转移到自己身上是极为凶险的行为,若施术者一方稍有不慎,受到双倍反噬不说,另一个人也会伤上加伤。
此法连钱一鸣都需再三考虑,不料白思庭做来却这般轻松,到底他的能为到达了何种程度。
钱一鸣忽然觉得,那个老祭司恐怕未曾真正了解过白思庭的深浅,只把他当作傀儡工具,根本不清楚他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白思庭直起身,双手结了个印,静坐了良久,才缓缓睁眼,期间无异样。
钱一鸣问:“没事了?”
“他过会儿便醒。”白思庭将钱清轩放被子外的手塞进去,替他掖了被角。
钱一鸣再问:“神女你呢?”
白思庭愣了愣,意识到钱一鸣是在关心他,始终淡漠的脸上神色一柔,他摇了头,“无碍。”
正在这时,钱清轩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他怔怔地望着白思庭和钱一鸣,少倾回过神,声音沙哑:“我睡了多长时间?”
钱一鸣回他:“一天了,多亏神女救治,你才能清醒。”
“哦……谢谢你了,神女。”钱清轩撕掉额头退烧袋,试了试温度,发现恢复正常了。
“来,喝点水。”钱一鸣倒了杯水给他。
钱清轩有点吃力地起身,白思庭见状伸手扶住他,并立起了枕头让他方便靠坐,就着接过钱一鸣手中的杯子,凑到了他唇边。
钱清轩低头喝完了那杯水,觉得烧干的嗓子舒服了很多。
两人的一举一动钱一鸣看在眼里,他开口:“现在你也醒了,我们来商量下后面的计划吧。”
白思庭疑惑:“后面的计划?”
钱清轩歉疚道:“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们不单是来找我师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白思庭默然半会,问:“是要毁掉陀罗教的根吗?”
“你知道?”钱清轩惊诧,他记得可没透露过丝毫信息。
白思庭的声音有点沉闷,“我看到了。”
“啊?”
“我能预知未来,所以……”
钱一鸣和钱清轩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震惊,白思庭的通灵本事竟然如此高深,简直超越了已知的术法大能,几乎达到“近神”的境界。
陀罗教的神女不是人,是神的代言人,是妈祖神的化身。
钱清轩脑海里浮现出那些信徒的话,起先觉得太过迷信,是无稽之谈,如今再看居然是真实的。
钱一鸣不由问:“那……神女能看见我们的结局吗?”
白思庭顿了几秒,答道:“不能,看不真切,无法下判断。”
“这样啊……”钱一鸣微微蹙眉。
白思庭抿了抿嘴角,“对不起,我只知晓这么多。”
钱一鸣一怔,随即笑了,“神女无需道歉,既然你已知道所有,我们就不必再隐瞒了。是的,我们决心要铲除陀罗教的巢穴,我师弟也是因此而亡……”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激,“还没正式向你道谢,多谢你的相助,让他能够灵体回归,不然困在那暗无天日之地,怕是永远都不得解脱。”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