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有雪

　　冷暖有时候说：“其实你家的钱财已经够你们下辈子衣食无忧了，就算你不工作也没关系的”。

　　她说：“我工作呢，不是为了钱，只是说给自己找一个去处。且一份工作换一份心安，我觉得我是赚的”。

　　“心安？”

　　“老爷子的心安”。老爷子一辈子都是在体制内工作，思维想法都有了固定的一套，在他的心中教师，公务员就是最适合她的工作。

　　她选了他想要她做的工作，一举两得。

　　因着是期末，所以都是在复习。容雪也教了两年的高中生，她自认为自己有一套还不错的教学方法。

　　高二（19）班在文史楼的第六层，还真是够高的。她当初爬的最高的楼层也就高三的三楼。

　　走到楼梯口，就能听到朗朗上口的早读声。她望了一眼，靠着楼梯的班级是15班。这一排有五个班，那毋庸置疑的是：最里的是19班。

　　怎么每个位置都这么极端呢。她今日穿得中规中矩，主要是不想学生过于主意她的衣着。她走过的时候，窗边的学生会时不时地瞄她一眼。好奇过后看到她手上的教案又立马缩回了脑袋。

　　前几个班的读书声都很大，越往后就越小了。不仅小，还掺杂一些杂音，各种嘻笑声。

　　当她走到后门的时候，那些声音又戛然而止。坐在最靠外的一个男生假模假式地拿着书，读着鳖嘴的英语。她慢慢地走到他旁边停了下来，“书拿倒了”。

　　他怔愣了一下，没有把书换回来。这就像是在与她唱反调一样，十分幼稚的做法。继而读得更大声了。与其说是读，还不如说是乱说一通。

　　她轻笑了一声，拿着书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讲台。她特意放慢了步子，听听这个班的英语水平到底是怎么样的。

　　虽然有些人是在乱读，但能看出是有点底子在里面的。而有些人一听就是尖子生。

　　她把书放在讲台上，没有一个学生抬头看她，一个个的都把头低着，有的则是心无旁骛地读自己手中的书，有的是完全没精打采，低着头打盹儿。

　　她清了清嗓子，发现就离的近的几个停了下来。她拿出手机，选了一个她最近听的一首纯音乐。把声音调的最大。她不喜欢吼，所以当学生没听到她说话的时候，她便会把手机调到最大声，放一首纯音乐。这样都能静下来。

　　在播放的那一刻，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一眼不漏地望着讲台。她就放了一小部分，台下似是意犹未尽。她拿起手边的笔在白板上写下了自己的中文名。

　　“容雪，你们可以叫我容老师，应该是有老师和你们说过会有新的语文老师来带你们吧。咱们就直接进入主题。”

　　台下的人都呆呆地望着她，她放好笔，双手撑着讲台两边。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番，“你们也不用自我介绍了，慢慢的我会知道的。不瞒你们说哈，我的记忆力不错，可以说只要是我见过的听过的，一般来说都是记得的。”

　　台下一片哗然，他们也没料到刚来的新老师会这么直白。有人就像个二流子一样吹口哨。她一记眼箭飞了过去，她是最见不得男生这么不着调地对着人吹口哨，于她而言，这就是不尊重人的动作。

　　“这位同学很喜欢吹口哨啊，来，站起来。哦，来讲台上给大家表演一下”。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他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也不想难为他，“吹得不好听，下次别吹了”。

　　男孩的脸憋得涨红。

　　“报告”。

　　一群富有青春朝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看了过去。意外发现站在最前面的正是上次面试时遇到的那个差点用球砸到她的男生。

　　在这隆冬时节，他们穿的只是一身训练衣，身上随意披着外套。额间的碎发还在滴水，从这打扮她就知道这是刚下训的体育生。还真如易南吕所说的“这世界真是无处不成巧啊”。

　　“进来吧”。

　　男孩似是也认出了她，大不咧地看着她笑了一下。这一瞬还挺像一个人的。

　　“好，现在人到齐了，我就说一下我的准则哈”。她转身在白板上写着四个字，“随心，严肃。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坐在第一桌的女生问道：“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呢”。

　　“好问题”。

　　所有人：“······”。

　　“你们现在学到哪儿了”。

　　还是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生，把手中的语文书翻到最后一个单元。然后站起来双手递给了她。还真是可乖的一个学生。

　　她望了一眼，返还给他，“谢谢你哈，大家学得挺快，接下来就是复习。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都会是我担任你们的语文老师。因为你们之前的语文老师是班主任，所以我暂时也担上了这个担子。我看了一下，大家的成绩都还不错，除了个别。语文应是众多科目中比较好学的科目。只要你下了功夫，严肃对待她，那么最后的结果绝不会背叛你”。

　　有人欢呼，有人提出质疑，“老师，随心又是什么意思”。

　　“思想随心，态度严肃。”她思忖了几秒，随即补充道：“你们班的作文我也看过，过于套路，当然我不否认这一种可以得到比较不错的分数。但是若是放在记叙文中，就会变得烂大街，这也是为什么记叙文很难有高分的一个原因”。

　　他们从最初的迷茫，怀疑，到最后对她频频点头。上一个班主任在班会课上和他们介绍过这个老师，她的履历可以说是完美。

　　上课之前，她有了解这个班原先的教学方法。正经但不对她胃口。

　　第一节就是她的课，她昨晚出了一套题，主要的就是想要测试薄弱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考试。

　　“好，就一节课的时间哈，题目不多，但足以说明问题。莫要交头接耳哈，我的视力5.3。作为一个过来人哈，你们的动作讲台上看得可是一清二楚的。”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人抬头瞄了一眼她，而后又悻悻地低下头。

　　“不会没关系的，空在那，课下学会来，下次再次见到就会了”。

　　她手中有他们的平时成绩，易中吕英语成绩最差，语文还不错，主要是作文写得可以。他的身高是这个班里算高的。所以坐在第四大组的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

　　她发现他身边的很多人都有交头接耳的习惯，就他坐得笔直，眼神一直看着自己的卷面。还一副很正经答题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若不是知道他的成绩，她可能会觉得他做得很好。

　　可他同桌宁愿去看前桌的，也不愿看他的，这也能说明问题。

　　······

　　晚上批改试卷的时候就证实了这一想法，他这水平确实有点差强人意啊。这文言文阅读实在是不行，选择完全与正确答案完美错过。还有填写诗句也是，全班就他一个人是空着的。这不就是明显送分的，稍微背一背也不至于一个空也写不上吧。

　　全部批改完之后，她总结了这个班的特点，两个极端。她问了赵寄予这个班的情况。他给的回答是。当初分班的时候出了一点纰漏，导致一半的艺体生与一半的尖子生分到了一起。

　　当时说要重新分班的时候，别的班又不乐意了。而这个班闹得最凶的竟然是尖子生，说是在这找到了学习的乐趣。

　　容雪：“······”。

　　看来是在尖子班待着太憋屈了，在这能有一些喘息的时刻。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个班有她喜欢的一个特质——团结。

　　手机震动

　　易南吕：【工作快乐啊】

　　容雪：【工作为什么要快乐？！】

　　易南吕：【不快乐就不工作】

　　容雪：【······】

　　易南吕：【我刚得知一个消息】

　　他这话说一半的性格何时才能改，容雪等着他继续发。可对面的那人似是非要她问。

　　容雪：【嗯？】

　　易南吕：【我表弟是你的学生诶，真是无巧不成书】

　　容雪：【我知道，从看到他名字那一刻，我就猜到了。能这么起名字的，涪水市你们家应该是独一份儿。】

　　高中的时候，每当冷暖叫他外号，他很正经地说这是他家起名的传统。他爸是学音乐的，所以他家的名字都是按照古音律来取的。因为他是仲秋出生的，所以对应的音律便是“南吕”。

　　他以为这么解释一番，冷暖就会不再叫他这外号，没成想不仅她叫，后面的周奕，甚至有时候唐文卿都跟着叫。当时可把他气的，差点想要去改名儿。

　　许久对面才发了个消息过来。

　　易南吕：【你有没发现，我们俩一直都是用的信息，你的□□或是微信号是多少】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俩一直都是用的信息。近来她都习惯了发手机信息。而且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重要的事应该用信息发，微信好像显得不是特别重视的感觉。

　　容雪：【我不用□□了。】上大学的时候有注册一个新的，但是那里面都是当时的一些作业组或是别的一些社团之类的。大学同学她留的都是手机联系方式，去年的时候她就直接没用了，能加微信的都加了。

　　不能加的也就算了，毕竟天南地北的，大家能见到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很多人大学毕业就直接将大家的联系方式全部抹杀了。

　　易南吕：【我用你这手机号加不上，你还是发你的微信号给我吧】

　　容雪：【Snow11】他发这消息的时候，她就马上看了一眼微信，发现自己的微信只能用微信号才能添加。她也忘了什么时候设置的。

　　微信通讯录有个小红点Fire【小南同学】。她点了进去，头像就是一团燃烧着的一团火。点了前往验证后便添加了。他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他的微信名字是Fire，改备注的时候先是打了易南吕，后又改成了“懒驴”。

　　加了之后他就没消息了，难道是在看她的朋友圈？！她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里面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很多都是大学的时候，帮同学转发的，或是老师推荐的一些文章。

　　拉到底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第一条朋友圈是在2013年12月24日发的，这张图片还是当时室友在一间理发馆剪的头发的背影，说是发朋友圈集赞剪头发可以打折。当时这个室友没有微信，她也就只好帮她发了那发型还是当时理发店最火的一款文艺小卷发，还配了辣眼睛的文字。“悸仰理发店，理的不是头发，是你的未来”。

　　当时本想着等她理完发就删掉的，后来应该是忙着考试也就忘了。现在看也是怪怪的，她点了删除。

　　还好除了这个就没什么古怪的东西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那日答应他之后，两人的关系本质上与之前没什么不一样的，就是他的信息会比之前多了一点。很规律的早晚安。

　　她打算过年的时候再和老爷子好好地说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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