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景

　　护城河簇拥着这巍峨古城，洛阳。

　　也是巧了，沈家阿姊的婚期后几日，正是谢家的春祭，谢氏拿定了主意，以往是在京城，现下在了就留下参加了。

　　白泠有些晕乎乎的，已近黄昏，从马车窗外透出几缕霞光更是惬意。

　　“姑娘，宣平伯府到了。老夫人在内等着呢。”彩月扶下白泠。“夫人说，忍。”

　　虽然彩月后面的声音很低，白泠不听也知道，只是轻微的点点头。

　　转过风屏，白泠见到等在堂上的老夫人婵氏。多年不见，老夫人的脸上多了很多岁月的痕迹，带上了藏青水纹抹额后更是。她望眼欲穿，看向谢氏的旁边，又看向她们的身后。

　　白泠低下了头，心下了然，面上却越发显得恭敬。

　　“尧哥儿呢？”

　　“他年幼，帮不上什么忙，况山高水远，不太便利，便托了太夫人照看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说法比较认同。

　　白泠见礼后安静的坐在下方。

　　“大姐儿今年也及笄了，可曾定下了人家。”

　　“定下了，现下去姑苏任提刑按察副使的严行舟，年且十八，连中三元，能力尚佳。”

　　老夫人听到后面两句才稍微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不满。谢氏料想到她要说什么，事先屏退了房里的伺候丫鬟。

　　好在是这个话题，白泠尚且有借口告退。正走出了房门，还能隐隐听到内里的谈话。

　　“若不是那半路出来的外室女，大姐儿的将来才是顶顶富贵……”

　　“走吧。”

　　次日亥时，沈府就已经热闹起来。红绸锦缎、烛光漫天，锣鼓喧天中白泠堪堪出门。

　　沈瑶是白泠的表姐，按照血缘的远近亲疏，她还比谢婉与白泠的关系要更亲近些，实则不然。倒不是两家生了什么龌龊，只是两个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沈家的兄弟姊妹甚多，沈瑶行五，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和一个嫡亲的弟弟。即使只算嫡出，她上头有一个已出嫁的阿姊，排在中间的孩子，父母的关照都不会太多。沈瑶就是如此，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沈瑶就懂事多了，就算是老夫人也是很喜欢这个外孙女。不过在小白泠和她们一起玩的时候，沈瑶的眼里总是充满了除了快乐之外的另外的东西，现在白泠回想起来才了然，大概是羡慕和欲望。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的关系不算亲热，也不算淡然。

　　沈瑶的夫婿白泠还并不陌生，平阳大长公主之孙，湘雁县主的二公子张籽敖。湘雁县主有意让他回京都，此次结亲后两人就去京都。和白泠这边倒是顺路，不过谢氏决定了春祭后在回去，张家在洛阳根基算无，成亲后也不好在住在沈家，客栈就不必再说了。沈谢氏起先还不太赞同，但是两人去京都的宅子既没有公婆，也没有兄弟妯娌，直接是掌家了，也点头同意了。沈大人是洛阳郡丞，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自己的能力就是宣平伯爷剩余的人脉。他是知道这一路上的艰辛的，私心里也不希望沈瑶低嫁，对这份突如其来又意外合适的婚事也并无异议。

　　回过神来，白泠已经在宣平伯府的小门看着，沈府派了好些人手护送新婚夫妻去往京都，自家的人手倒是有些不够了，老夫人大手一挥就派了府里的侍卫小厮去，倒让白泠钻了空子。可以悄悄看看新婚娘子。

　　凤披霞盖，玲珑身型被红绸笼罩着，身上的玉佩玉环叮当作响，沈瑶被张籽敖扶着，平平回头中可以看出她的不舍。满府的墙上都贴着喜字和红布，摇曳的烛火照应着众人，从这溢出的喜庆中竟也透露出一丝悲伤。

　　“阿娘！孩儿不孝!”

　　已经在马车旁的沈瑶跑到府门的父母面前。谢氏并一些亲戚也在大谢氏旁边站立着。张籽敖只是在马车那等着，示意让身边的侍女去扶一扶。眼神扫过，却发现了在小门的白泠。两府相隔，几步之遥，白泠只是笑着行了礼，口型中可以看出是恭贺五姐夫。

　　多年不见，张籽敖脱了当初的稚气，脸廓锋利，身高七尺。穿上大红的婚服，和沈瑶是郎才女貌。

　　张籽敖愣了愣，好像没想到白泠会出现在这，瞬时就点头致意。虽说管理不严，长时在府门站着也实属不妥，白泠就回去了。

　　天色渐明，喧闹声散去，白泠吃了点小食也就算了。春祭是在三日后，这期间并没有什么安排，白泠在洛阳也没有朋友。老夫人那边关系不咸不淡，一天晨昏定醒外也没什么可说的，谢氏这几天邀约拜访者定是不在少数，久不回洛阳的公府夫人毫不疑问是众夫人眼里的香饽饽。

　　甚是无聊，甚是无趣。

　　白泠在房内待到第两日，还是觉得要出去一趟。赵明珠说的洛阳牡丹，白泠还是要今日出去瞧瞧，明日的春祭对白泠这种未出嫁的女子要求不大，若是除夕日的祭祀就不能走了。不过祭祀完后就会回去，还是有些赶的。

　　思来想去，白泠还是决定去花市逛逛，香火缭绕的祠堂，青黑色的帷幕下人们依次跪拜，靠血缘笼络的家族底下人心不得尽显。

　　经过大街时，后面的小巷子陆陆续续的传来打斗的声音。人数倒是不少，否则也传不到马车里，白泠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静坐着。

　　“阿姊！”

　　白泠愣了愣，这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和白尧年纪不相上下。

　　“彩月。”

　　彩月了然，吩咐停车，又示意马车旁边跟随的侍卫。片刻，彩云在外回禀该如何处置这男孩。

　　“上来吧。”

　　门帘被彩月捞起来。确实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内里的衣物脏污不堪，已经破损了些许，披上了侍卫的外衣，也算不上衣不蔽体。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眼神不敢乱看，只是在伤势下尽力迅速的跪下。

　　“回恩人，小人叫赵念。”

　　白泠手中拿着的茶杯一抖，彩月也是一惊，又快速的扶起跪着的男孩，不，或者是说九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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