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冬

　　暮色降临，雾冬在薇托莉雅的帮助下换了发型，做过精心打理的黑发齐整的垂在莹白的脊背上，黑与白的对比已经足够让人惊艳，鲛丝裙将女子美好的身材展露无遗，可惜雾冬不愿意戴那些华丽过头的珠宝，要不然薇托莉雅一定整一套给她的‘作品’。

　　雾冬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盘旋大道，风格各异的马车有序的向女王会客厅前进，间或有不少探头探脑的，甚至她的走廊下面偶尔也走过几个身着华丽，却鬼鬼祟祟在那探查的人。

　　“真是抱歉，雾冬大人，您的马车可能被人看见了。”薇托莉雅在雾冬的强烈要求下将黑斗篷拿了过来，还有一个小小的软包，上面搭了一块流苏绣帕，这样粗糙的软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剪裁独特的手包了，“毕竟是米狄尔大师的马车，上面的徽章确实太过显眼了。”

　　“老师的马车？”

　　“是呀，米狄尔大师吩咐过，若是他的徒弟来了，便坐他马车就可以了，想来也是为了您的安全，毕竟那辆马车也是米狄尔大师的作品呢。”

　　那就是炼金物品了，只是不知道效果。

　　雾冬穿好衣物，薇托莉雅又取出一枚雀鸟别针为她别上，这才把灰扑扑的黑斗篷趁的有点时尚的意味。

　　楼下的人已经被士兵驱赶走，雾冬便跟着薇托莉雅走向马车。

　　老师的作品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审美，或许是被精灵念叨烦了，纯黑的车厢才加了暗紫色天鹅绒的棚顶，金色的流苏垂下来，古朴的法阵花纹若隐若现，显得低调奢华。

　　“那么，祝您有一个难忘的夜晚。”

　　薇托莉雅显然是不准备上车的，雾冬挑了挑眉，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雾冬便把手包一丢，没有形象的开始翻找马车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她才不信老师有那么体贴她，让她坐劳什子马车。

　　果不其然，在车厢顶部的灯具里，雾冬摸到了一个暗阁。

　　真不愧是老师，正常人就算搜查，开了灯发现没有东西遮挡也不会去找灯具里，什么东西要藏得这么严实还特地要给她看？

　　信纸折的很小，纸张上已经有些灰尘，看来是很早就放在这儿的。

　　‘小冬瓜，不出意外，你会在明年的冬日晚宴读到这封信。’

　　刚看了个开头，雾冬就已经沉下了脸。

　　‘为师惭愧，历经五年都没有修补好你的身体，现在长话短说，生命树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契机。’

　　‘你的身体并没有彻底恢复，需要再次诞生才行。’

　　‘如果今日你一个人走到这里，已经是最坏的结果，现在我已经前往奥文帝国的王都处理锡兰那个猪脑子的烂摊子，这条路……如今只能靠你自己。’

　　‘现在，你需要做三件事，第一，将盒子里的东□□自交给女王，不要有任何人在场，尽量满足女王的所有需求，即使她要软禁你。’

　　‘第二，不要抗拒融合，在给你准备的空间软包里，有一个面具，如果你忍不住了，就戴上它，但一定要在三十秒内摘下来，在诞生节庆后前往东方的桑利兰沼泽，在下一个诞生节庆前找到一个叫杜波依斯·巴萨罗姆的放牧人。’

　　‘第三，我的孩子，也是最重要的，不要恐惧、畏缩，你的未来才刚刚开始，老师永远与你同在。’

　　纸张上最后一句话写的尤其重，笔尖在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即使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消退，雾冬有些呆呆的看着这像是遗言一样的书信。

　　老师……从未将她的性命交给别人过，他写的这封信许多地方她也是看得云里雾里，却依稀能窥见老师为她铺路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让老师留下这样一封模糊的信，他甚至连解释的时间、余地都没有。

　　雾冬几乎可以肯定，老师这次回到奥文王都，必定是凶多吉少，又百般安排她远离西方，充足过头的行李、妥善安排的住所，隐匿气息的斗篷，杀伤性极大的炼金道具……

　　老师！你到底、瞒了徒弟什么啊！

　　泪水几乎要溢出眼眶，即使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侍从已经轻轻敲了下车门，雾冬也还是没有反应。

　　……奥文恐怕要有灭国之祸了。

　　她的脑子里，极不合时宜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会是兽人吗？不会，即使是兽人想要抢夺回以往的土地，以他们的种族特性压根无法在高寒的奥文帝国远征挞伐，至多是速攻撕下一块肉，签订进贡条约罢了。

　　会是精灵吗？不像，精灵女王持定闭关锁国政策这么久，若是有异动，压根不会在此时继续诞生节庆，一路上也并没有收整兵力的样子，甚至精灵边界还被亡灵入侵了，法洛斯必定是会报告女王的，对于精灵女王来说，肯定是处理内患比乘势侵扰信仰月神的奥文帝国更加重要。

　　难不成是内乱？诚然锡兰陛下的情况不容忽视，但他并没有求助老师的意思，只是退而求其次，让老师帮助艾迪上位，皇嗣之争，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动摇国本，要不然锡兰陛下不可能在身体出现这样危局的情况下，还要顾及礼仪悠然寄信给老师，毕竟老师和王都学院的诸位联系都是用炼金术的投影仪实时联络的。

　　那还能是什么？她到底忽略了什么？

　　“雾冬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柏妮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雾冬才恍然惊醒。

　　着急忙慌的将信纸折叠起来，心绪纷杂混乱，然而那张米白的信纸背部却突然显现出一句话来。

　　‘冬瓜脑袋，一个人在外面别想着偷懒不做功课！回来要抽查的！’

　　信纸瞬间燃烧殆尽，一丝灰尘也没留下。

　　……我真是谢谢你了老师。

　　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像是一个膨胀快要挤破她脑袋的气球，被老师的这句话毫不留情的扎了个洞，呲溜溜的飞到了九霄云外。

　　“没事。”

　　雾冬推开了门，搭着柏妮丝的手下了马车。

　　一下车，四面八方或是直接或是隐晦，又或是惊讶、鄙夷的目光一下子蜂拥而至。

　　这下，还真是想低调都不成了。

　　“请随我来。”

　　柏妮丝今日换了一身简洁大方的纯黑礼裙，高高盘起的发髻非常干练，脖颈上带着翡翠项链，还有配套的臂环和耳坠，显得雍容华贵，气质一下子就冷艳起来。

　　她倒是非常体贴，虚虚的靠着雾冬，严严实实的将那些目光挡住，只消雾冬微微低着头，旁人便打量不清她，顶多能看见一个黑发的后脑勺，还有罩的严严实实的黑色斗篷。

　　“女王本想将您的座位安排在身侧，但各国来的使者也会在席上，故而派我来询问您是否介意。”

　　二人走了十几步便已经到了僻静之处，柏妮丝这才开口。

　　确实，她的身份虽然足以在席面上，毕竟她是代米狄尔老师来赴宴的，但没有老师在身侧护佑，即使是女王也不好对她太过亲近，怀璧有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想了想，雾冬便取出了一张帕子，这是老师储存需要冷藏的药水的帕子，上面有老师的纹章，也刻印了冰霜法阵，虽然是个不怎么起眼、也不稀有的炼金物品，但只要能给那群使者彰显老师的存在就行了，这样即使老师本人未到场，也说明是有让人代为前往的，不算堕了女王的面子。

　　“那就麻烦柏妮丝将这张帕子放在老师的座位上，至于我的话只要一个安静些的位置就行，偏僻些也无妨，晚宴后面见女王时，我再向陛下致歉。”

　　柏妮丝点了点头，带着雾冬踏进了会客厅外巨大的广场，进门便有侍从帮忙解下了雾冬的斗篷，即使在半露天的地方，雾冬出奇的没有感受到寒冷，广场除了中间特地空出一圈作为舞池，按照十三神的方向各安排了桌椅，日神与月神的方向是入口处，各立了两塑神明的雕像，每一个进场的客人都需要弯腰致敬，而生命女神的方位自然是女王的首席，比其他席位高出一层。

　　此时各国使者还未进场，侍从侍女们还在布置鲜花，并为客人们放置碗碟和酒水，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末席交谈，一般最重要的客人都是压轴出场，女王很明显是相当体贴的，顾及到‘脆弱’的有特殊需求的雾冬，便让她先行进场选位置，又安排她宠信的女官亲自迎接，给足了面子，应该说不亏是活了快一千年的精灵，做事实在是太周到了……

　　“较为僻静的位置的话，靠中间北方的席位比较好。”柏妮丝指了指象征着水元素诺亚之神的席位，“末席会有一些混进来的人，不是很安静，靠前的话您的身份怕是会被注意到。”

　　随着柏妮丝话音落下，雾冬看见已经有侍从向那个桌位走了，看来是要挪动位置……

　　只是……没吃过猪肉她也是见过猪跑的，这样大规模的宴会，核心席位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就像婚礼一样，挪动一个人的位置，恐怕后面都要大改，更别说是事事吹毛求疵的精灵，只怕那些装饰、摆件都得变，想起年幼时表姐结婚时候闹腾腾的场面，雾冬摆了摆手。

　　因为她一个人，要把整个宴会场地改一遍什么的，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我可以坐在那边吗？”

　　雾冬指了指广场另一侧露天的地方，那里有一些小桌，离宴会场地比较远。

　　“雾冬小姐，那是给各位参宴带来的眷属所坐的地方……”柏妮丝显然认为非常不妥，说得好听叫眷属，说的直白便是不上台面的下人、奴隶，都是没有邀请函的人，怎么能让米狄尔大师的爱徒坐在那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失礼了，要是被那位大人知道他们将雾冬安排在这里……

　　“与您的身份不符。”柏妮丝语气非常的坚定。

　　“……”雾冬摸了摸鼻子，灵光一闪，立马半掩住脸，“实际上今天我在广场遇见一位非常英俊的先生，他邀请我作为他的舞伴……”

　　“我跟他说我是跟家里人来参宴凑凑热闹的，柏妮丝你知道的，我还没有太了解他……”

　　柏妮丝瞧着雾冬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挑了挑眉毛，露出了妥协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柏妮丝挥了挥手，将雾冬安排在靠近露台阶梯最高的地方，这样女王也能看见她坐在哪，也能让雾冬将场地一览无余，方便找人嘛，“我会转达女王您的要求……”这样精灵可就不用负责任了，那位大人有火也只能朝着那个想拐走他徒弟的倒霉蛋子发了。

　　“对了。”柏妮丝突然露出了一个非常、非常微妙的笑容，塞给了雾冬一个半指宽的小盒子，“如此良宵美景，自然是不可辜负的，女王自然不会介意明日再接见您~”

　　“啊，请放心，晚宴一结束我便求见女王，不会耽误时间的。”雾冬还以为柏妮丝怕她贪玩误了时辰，一本正经的回话。

　　谁知道柏妮丝的微笑愈发的诡异了，“确实确实，自然该把正事做完才行，那样也不会打扰您的兴致。”

　　“冬日宴会非常的完美，面见女王后，我会好好体验的。”雾冬想着，这一年一度的晚宴，人家精灵一定想让她这个‘乡巴佬’多见识见识的，就随口应和着。

　　“那是最好了，我先告辞了，希望您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午夜，雾冬大人。”

　　柏妮丝行了礼，又给了雾冬一个奇怪的眼神才离开，接收到眼神的雾冬一脸莫名，下意识捏了捏手心里的小盒子。

　　她本来以为是什么冬日宴会的身份牌，又或者是什么纪念品之类的。

　　隔着有些软的外壳，她摸到了一圈鼓起，还有湿凉的触感……

　　雾冬猛地一僵。

　　初中生物课学过，她也亲眼见过，还被‘强制性’科普过。

　　石塔的储藏室里还有一堆这个东西！

　　柏妮丝你给我回来！你特么误会了什么！

　　为什么要给我避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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