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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太学-恍惚
黎颂都没有办法不相信他是故意的,因为确实叶熙的脚下刚好有一块冰雪。
这一滑他整个人猛地向前扑了过去,黎颂想都没想就往后退。
但是没想到的是叶熙居然在前倾的过程中一把拉住了他的腰带,他往后退了一步猛地被叶熙拉住,而后被叶熙压住整个人骤然向后倒去落在了地上。
叶熙在摔下的一瞬间刚好瞥了一眼黎颂身后的水坑,那是一处积雪融化后形成的泥水。
他带着黎颂一起向后摔去,应是一起跌在地上,黎颂刚好落尽那积水之中的。
可就在黎颂被他扑在身上带落下去的一瞬间,黎颂腰间一紧,他一手撑地,居然挺住了,然后猛然一用力,一手扶住叶熙,直接站了起来。
“叶先生,小心点啊。”黎颂将他扶正,随后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那刚刚着地脏污的手说。
叶熙手忙脚乱整理了一下衣襟,而后略有慌乱的扶手行礼道:“草民该死,刚刚脚滑了,得罪了殿下,实属无心之举。”
黎颂顺手将那擦完的手帕扔掉,而瞥了一眼叶熙,他不屑的笑了笑道:“叶先生,你是当真要谢本宫,只不过不是感谢的谢,而是谢罪的谢。”
顿了顿,看到叶熙低着头,他便又道:“刚刚此举,本宫是不是可以看做是你谋害当朝太子?”
叶熙抿了抿嘴,他似是十分抱歉一般,愧疚的低着头微微皱眉,沉声道:“还请殿下治罪。”
黎颂发现叶熙低头蹙眉的时候,一张干净白皙的脸上居然有那么两分美感。
叶熙整个人长相给人的感觉就是脆弱,他身形消瘦,头发并不漆黑,而是浅棕色的。一双丹凤眼应是女孩子才会有,脸上总是带着浅笑,似是被人一推就能摔个大跟头,刚刚摔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轻的可怜。
黎颂看着他这个样子微微愣了一下,心道这人就像个纸片一样,居然还是什么三师之子,真是有意思,怕是一个娇娇弱弱未出阁的大姑娘吧。
随即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叶先生这般对本宫也是应该,毕竟之前是本宫出言不逊,得罪了叶先生,先生今日才这般对我的。”
叶熙缓缓抬起头,他尴尬的笑了一下,黎颂又发现他笑的时候一张薄唇微微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虽然一张脸上表现出的是被黎颂嘴上威压的窘迫,但这人分明内心毫无波澜,连一丝慌张都没有。
“殿下……”叶熙为难的看着他道。
黎颂本还想继续说几句讥讽他的,但一看见叶熙那微微蹙眉的眉眼,他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过是同先生玩笑罢了。”搓了搓手又道:“今日着实冷的很,叶先生身体不好便回去休息吧,改日我们再叙。”
叶熙那谦和而又温柔的笑容这才又缓缓的浮现出来,他还是有些歉意的称赞:“殿下心胸宽广。”
黎颂轻笑一下,随后转身翩然朝雨楼走去,叶熙在后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双手冻得通红有些生疼,快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黎颂在转角处看着叶熙单薄消瘦的身影,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寒风刺骨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
他抱着手臂倚在一处亭前,看着一身白衣逐渐消失在前方的叶熙突然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国破家亡后,黎颂一路颠簸流离,他记得在皇宫里的时候他亲眼看着父王母妃双双惨死,温旋的手上满是鲜血,听着外面厮杀她一把将黎颂推到了自己的床下,黎颂从来都不知道,那自己经常上去打滚的床在下面居然还有一个暗道。
他被温旋推进去,随后正哭着要爬出来,却见温旋的手指似是碰了那床边的什么位置,自己下方的地板便骤然坍塌,扑通一声他掉了下去。
没人知道那一晚黎言佟和温旋是怎么死的,只以为是大火席卷了整个玉清殿,而温旋和黎王便都被那灭国的大火吞噬了。
可是只有黎颂一个人知道,只有黎颂自己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袁英和他说楚全临死之前像是疯魔了,拿着天子剑在大殿一通乱砍,时不时大笑还时不时大哭,完全听不见别人说话,精神错乱,但是大殿满是酒气,怀疑他是知道江山不在,所以饮酒过度。
但黎颂知道,那不是饮酒过度,也不是在大悲之下心智错乱,那是一种毒,名叫乱蝶。
黎国破国的时候他的父亲也是同楚全一般,先是大笑,然后大哭,再大笑,等到他母亲觉得不对劲的时候黎言佟已经双目烧红拿着天子剑对着黎颂劈过去了。
要不是温旋自幼习武,身手飞快,黎颂早就死在父亲的剑下了。
他吓傻了,黎言佟像是疯了一样追着他砍,温旋一把将黎颂护到身后,一手抵住黎言佟持剑的手,她虽然自幼习武但却没有黎言佟力气大。
黎国是马背上的国家,黎言佟本就是在马上打下来的天下,他气力惊人,温旋用尽全部力气却也只能同他僵持了片刻。
他记的母亲用全力帮自己抵挡已经疯魔的父亲,父亲一把撞开母亲,母亲被撞的跌落在地上,她哭着怒吼父亲的名字,但是父亲却一句也也听不见了。
“黎言佟!”温旋冲他嘶吼。
黎颂眼看着父亲王的长剑向自己砍了过来,他缩在角落,无处可躲却也不敢再躲,然后长剑在自己的脖颈处停了下来,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一幕,外面乱作一团,刀枪剑戟撞在一起的声音,还有嘶吼和哀鸣。
他看见眼前一道血光闪过,黎言佟停下了手。
他一双眼睛像是逐渐熄灭的火焰,母亲挡在他的面前,长剑穿过了她的胸口,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的流向他的颈间,最后滴在了他白皙细长的脖颈上。
黎颂一个机灵,像是被那滚烫的鲜血灼伤了一般。
他冷不防的一动,锋利的剑刃在他的脖子上划过,鲜血流下。
从小到大油皮没有碰破一点的小皇子头一次受了伤,但那一刻他居然没有感受到疼痛,母妃的鲜血比他自己的血更烫,灼伤更比剑伤疼。
黎颂瑟缩了一下,叶熙的背影已经消失了,透过寒风,他似是一瞬间又回到了那天的大火中,他看着母妃的凤头簪插进了父王的心口。
“阿璇……”
他听见父王终于开口了,他和母妃一起双双跪下,扑通一声,利剑贴着他的脖子跟着滑落下去,温旋回身一掌给他拍到了床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记得晚宴过后几个人还一起在赏月,父亲还同他讲那月亮上嫦娥的传说的,但只是刚刚回到玉清宫却就变成了这样。
“言佟”温旋一手抚摸着黎言佟已经暗淡下去的眉眼,随即自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母妃!”黎颂在床下大吼道。
温旋把最后一个微笑留给了她,她回眸的瞬间手指在床边微微摩擦了一下,黎颂只看到了她最后一抹温柔的目光。
伴随着黑暗和下坠感,他扑通一声落在了护城河中,顺着水流一路不知道飘在了那里。
护城河的地下暗流极冷,他一路跌跌撞撞,刚开始一直扑腾,但是水流太急水温又太冷,他到最后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黎颂眼眶有点泛红,不知道是被这冷风吹得还是因为回忆到了诸多往事,他收回目光,转身向雨楼走去。
雨楼落座在太学的弱水湖旁边,黎颂回到雨楼,热水已经放好了。
他脱下衣服,露出健硕的臂膀和紧实的肌肉,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水池之中,热气上涌,他坐下让水漫过肩膀,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母妃……”他喃喃的道。
说来奇怪,今日看着叶熙远去的背影,为什么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像是看到了温旋一样。
他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小时候温旋抱着他去后花园看花,带着他去马场骑马,牵着他的手在满是大雪的殿门前等候黎言佟…………
黎颂睁开眼他挽了一捧水对着脸上撒了过去,热水冲到脸上,顺着他精致的下颚线缓缓流下来,。
他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骂道:我真是癔症了,这个病秧子怎么会同我母妃相似,我母妃可是北黎第一才女,文能朝堂论政,武能安邦杀敌,叶熙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母妃相提并论。
想到这,黎颂突然又想到根本没有人将他母妃和叶熙相提并论,是他自己总觉的在叶熙身上能看到自己母妃的影子而已,他脸色有点黑,冷哼了一声起身哗啦啦的水声一阵翻滚。
他的身材是真的很好,就是左肩上有一处刀伤,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太子殿下应是细皮嫩肉才对,却没有想到他这肩膀处还有那么大一块刀疤,叫人看去都觉得后怕。
想来这一刀是奔着脖子去的,只是黎颂偏头躲过一下,这才被砍到了肩膀上,光是看着这一击都能想象到当时战斗的惊心动魄。
黎颂随手拿汗巾擦了擦,他看着铜镜里肩膀上的刀疤,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嫌弃。
叶熙回来的时候年乔乔已经给他煮好了茶,这茶不是普通的茶叶,而是特地给他配的药茶,混着一些药香却也没有汤药那般苦,入口没有味道,但会有一点酸涩慢慢上涌。
“今日好些没有,这两日太冷了,你这嘴唇都泛白了。”年乔乔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倒了热茶送手里,又将身上的棉袍给他脱了下来。
叶熙哈出一口寒气,想喝热茶却见太烫便只能捧着暖手,缓了缓道:“太不中用了,才在外面多待那么一小会,就已经冻成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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