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熙霓华

　　奾霖一觉醒来，天才刚蒙蒙亮。

　　当她想如往常般和暮馨道声早安时，起身却没见着对方的身影。

　　平日里这个点，应当是暮馨还睡着的时候，但此刻她的床铺上，却空无一人。

　　被子都被叠的整齐，人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见此情形下，奾霖连忙起身，四处张望着，却依旧没见着人。

　　暮馨呢，怎么不见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在奾霖心中蔓延。

　　奾霖心中急切，沿着附近急忙跑动起来，一边跑一边出声寻人：“暮馨？”

　　只是眼下却并没有人回应她。

　　“暮馨！”

　　奾霖跑至附近稍高些的位置，环顾四周，奈何依旧寻见她的身影。

　　“暮馨！”

　　如此呼唤了数次，却是无人回应。

　　冷汗从她的背脊滑过。

　　她看过暮馨的腿部伤口，对方伤口眼下暮馨的双腿根本无法走动，况且身体还有那么多伤，虽然都已经封口，但并不代表痊愈了。既是如此她是如何离开的？

　　纵然现下状况令奾霖很是疑惑，但她明白，眼下已经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总之先找到人才是当务之急。

　　奾霖匆忙在周遭寻找起来，面上满是担忧之色。俏脸上隐隐泛着白。

　　她催动着轻功，将附近一处处地方挨个踏遍。

　　令她倍感焦急的是，即便四处找寻已是许多，却仍未寻见对方的踪迹。这样的情形令奾霖很是慌乱。

　　“暮馨！”

　　一路上，奾霖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寻着她，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日轮渐渐上升，可追寻的进度依旧无果。

　　这种情形却令奾霖更为着急。

　　如争分夺秒般，奾霖步伐不断加快。

　　到最后她自己的身体都已被汗浸湿，却仍未发现踪迹。

　　道路一直延申却怎么也无法看到尽头。

　　在她倍感绝望之际，所幸总算是在岸边一处岩碎中发现了些许些许不同的颜色。

　　“这是……”奾霖俯身凑近一瞧，这河岸边的些许白净的细沙上，竟是残留着相似的血迹。

　　奾霖瞧见的当下，立即细致的探查起周围，不一会儿，就在不远处找着了另一处相似。

　　血迹痕迹愈发明显，渐渐连成一条，有迹可循起来。

　　可这对奾霖来说却并不是好消息。要知道，虽然痕迹是找着了，可这都是血量堆积而成的。

　　奾霖沿着这些血迹一路奔走着，直至寻到了一处沙边的丛之中。

　　血迹并未凝固，显然血的主人应该未经离此地太久。

　　应该很近了！

　　虽然奾霖无法判断这是否是暮馨的血迹，但有发现总比一无所获好。

　　奾霖抱着侥幸的心态，又是寻找一番。她接连拨开几处树丛，几度辗转，终是在河边听到了些许细微的声音。

　　声音听着有点像是在击打着什么，于此同时，一道人声音远远处传来。

　　“动……啊……”

　　闻声，奾霖加紧脚步，朝着声源来处疾奔而去。

　　“动啊……快动啊。”声音模模糊糊地远远传来。

　　随着距离不断的拉近，奾霖渐渐能听清较为清晰的声音了。

　　好像是暮馨！奾霖加紧脚步继续往前冲。

　　“没用的废物。”

　　声音再度隐约传来。

　　隐隐带着哭腔，传入奾霖耳中。

　　奾霖闻声心中一颤，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她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声音。

　　她是在哭吗？找到对方的欣喜感还未升起，奾霖心中就被随之而来的泣声所取代，渐而化为了担忧。

　　奾霖的心纠着，奔跑着的步伐再度加快，全速朝着声源处靠近。

　　“废物，什么也做不到。”哭声越来越大。

　　穿过了几处灌木。又再度将拨开了几处杂草，奾霖终是看见了那道身影。

　　“暮馨，总算找到你了，你……”

　　好不容易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却在她彻底看清暮馨行为的那一刻再度剧烈跳动起来。

　　她像是看见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大眼睛瞪得浑圆。

　　暮馨靠在岸边，浑身是血，但更让奾霖震惊的是对方的行为。

　　因为，她看见暮馨正用手一拳一拳的砸着她自己的腿……

　　血液不停的从对方伤口处流出，蔓延至周围。可暮馨却仍旧视若无睹般一拳一拳的砸着。

　　“没用的废物。”再度一拳砸下，血液四溅。
　　。
　　初出桃源的奾霖哪里看过此等场景，惊呼一声。慌忙冲上前，仅仅攥着暮馨的手，不让对方继续当下的行为。

　　“暮馨，你做什么？”奾霖用力地抓住她的双手。先前分明已愈合结痂了的伤处，此刻血液再度喷薄而出，很显然是暮馨此时行为的结果。

　　“放开我。”暮馨挣扎着，极力想挣脱被奾霖抓住的手。她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暮馨冷静下来，你的伤口流血了!”

　　“我叫你放手！”

　　“不可以。”奾霖摇了摇头，见她还在挣扎，加大了力气：“暮馨，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奾儿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过着那岁月静好的生活，平日里连急眼都不曾见到过。更不谈对方这种自残的场面。一时间整个人被吓的身体直冒冷汗。

　　眼前的情景显然已经超出了奾霖的认知。可纵使奾霖心中慌乱，但也晓得眼下绝不是被对方呵斥几句就退缩的时候。

　　“放手。”暮馨再度尝试将手抽离，但奾霖却没再给她机会，死死的攥着她的手。

　　“暮馨你还要做什么？”奾霖急道。“你这样伤会好不了的。”

　　“不要你管。”暮馨用力的想要挣开奾霖的束缚。

　　只是，先前她身子本就虚弱，现下再经历此番折腾，更是雪上加霜，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并无多少力气。她的气力已是临近耗尽。又如何挣脱得开？

　　“暮馨，不可以这样。”见暮馨还要动作，奾霖焦急的道。

　　“放开我。”

　　奾霖急得快哭出来了：“暮馨,你乖一点好不好。”

　　“放开。”

　　“我不放！”奾霖难得的和她相争，焦急的哭出了声。

　　“你放不放？”暮馨红着眼，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

　　“不放！”无论暮馨多么用力想要挣脱，奾霖都绝不不妥协。

　　血液依旧留着，奾霖看见暮馨脸色泛着白，焦急万分。

　　暮馨失血过多，唇部已是不再红润。当下她所有的状态都在向奾霖发出一个信号，她很虚弱。

　　这些天对方饭不吃水不喝，加上眼下此番行为，很显然她的已经快到身体的极限了。

　　她实在是太虚弱了，在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的。

　　真的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不管了。

　　奾霖焦急道：“暮馨你听我说，你现在伤口开裂了，再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你放手。”暮馨完全听不进奾霖的话，手还要挣扎。

　　奾霖望着这样的她面露忧色。看着她开裂的伤口，心疼的无以复加。她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拳头，她不可以让她再继续了，真的不可以再继续了。

　　“不可以的，暮馨。”奾霖柔声道。

　　“放开……”

　　奾儿猛的将暮馨抱住，泪水留在暮馨的肩膀上。

　　“……听话，奾儿求你了。”

　　“……”

　　“求你，冷静下来。”

　　“……”

　　“乖一些，冷静下来，求你了”奾霖红着眼：

　　“……”

　　奾霖柔声道：“暮馨乖，听话。”

　　“……”

　　暮馨如今身体本就虚弱，如今又是留了这么多血，自是状态更差。

　　二人呼吸都是起伏着，就这么僵持着一会儿。

　　奾霖的可以感觉的到，随着时间流失，暮馨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到了后来，暮馨的力气终是耗尽，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挣扎的手都垂了下去，身体都好似有些不稳。

　　见状，奾霖依旧抱着她，将头从她的怀里抬起。

　　离得进了，奾霖才看见暮馨的眸中布满的血丝，心情更是难过了几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大眼的彼此盯着对方。

　　好在暮馨瞧着总算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见对方稍稍平复了一下，奾霖才向她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暮馨，你伤都没好，是怎样来到这的？”

　　闻言，暮馨撇开眼不看她。

　　虽然暮馨不答，但答案却早在奾霖心中。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

　　瞧着这一路的血迹，以及暮馨衣袖上的脏污，奾霖也能猜的出。想来她是夜间乘自己熟睡时一路爬到这的，因而腿因此被蹭出了血。

　　只是她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受了这样的伤了，暮馨却要这样做的缘由。

　　看着暮馨受到这样的苦，奾霖的只觉得心中。

　　她知道，眼下暮馨身体情况，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她试着安抚暮馨的情绪：“暮馨，你出来也这么久了……奾霖先带你回去吧，好吗？”

　　她出来的着急，没有带纱布，只能赶紧带暮馨回帐篷包扎。

　　许是奾霖这句话触到了暮馨的某处，暮馨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悲伤。

　　回去？如何回去？她再也回不去了。

　　见暮馨不回话，介于暮馨当下的情况，奾霖很着急。却依旧善良的不愿逼她，而是转过身，后背朝着暮馨。

　　“来暮馨，奾霖背你回去。”

　　话音结束了半响，暮馨也没有动作，只是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女孩。

　　看暮馨没有动，奾霖只得转回身再次看着她：“怎么了？”

　　暮馨只是呆滞看着她，看着奾霖满是担心的望着自己，一声声的同自己说话。

　　明明自己于对方而言仅仅只是个陌生人，但对方一直默默照顾自己。纵使自己对其百般刁难，对方却依旧不计前嫌，来找自己。这般担心自己，这样对自己好，无所保留的帮助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这样的好，她受之有愧。

　　她的心中浮现起眼前的人几日里对其无微不至的温暖。

　　她对自己好，对自己的容忍。这无疑是在她濒临垂死的昏暗中，照进一缕光。

　　她并非草木，心中又怎会没有一点感激。

　　只是她不能，也不该。

　　这份美好不应该属于她。

　　她应该将她赶走，让她远离自己。

　　可是，不知为何。对上面前人那样担心焦急的眼神，让她再是说不出任何驱赶或者拒绝的话。

　　暮馨真的有些忍不住了，泪水不自觉的流下：“你……究竟要做什么？”

　　见她情绪又一次失控，奾霖手在暮馨后背一下下轻抚着。

　　暮馨真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温柔的对她，即使……自己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放着她自生自灭又有和不可？

　　暮馨望着她，眼睛越发红透，渐渐的，眼角隐有泪光。“我都那么说你了……你为何……就是……就是。”

　　“暮馨……”

　　“你……知道吗……我……”暮馨哽咽着。

　　“我……已经没有任何用了。”泪水从暮馨眼眶倾泻而下。

　　经脉断裂，双腿残疾，周遭人因她而死，她的世界，已经彻底混乱了。

　　“我是个彻头彻尾废物，一个只会得寸进尺的混蛋。”

　　“暮馨……”奾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只会伤害别人，你救了我，我什么也回报不了。”

　　“……不要再管我了，不要再因为我浪费你的时间了。”

　　她失去了一切。已经失去了一切存在的价值。往的一切，皆是如空梦一场。

　　“不是这样的。”奾霖摇了摇头，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虽然不知道暮馨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奾儿相信你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的话，又再一次触及到了暮馨的痛处。

　　暮馨突然从奾霖的怀抱中挣脱，直直注视着奾霖的眼睛。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暮馨梗咽着，眼睛通红。

　　“……暮馨”

　　“明明你对我一无所知，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

　　“……”

　　“你知道你救得是谁吗？”暮馨咬牙：“我告诉你，你救得是个十恶不赦的废物，混蛋！你明白么？”奾霖咬唇望着她。

　　“你知道我做过什么吗？那我告诉你，我是杀人犯，我害死了好多人，你明不明白？”

　　“可就算那样，我也要救！”奾霖突然出声，相比以往的音量，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大声，顿时盖住了暮馨咄咄逼人的气势。

　　奾霖突然的话语让暮馨止了语。

　　奾霖握着她的手很是认真说道：“奾霖才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既然你受伤了，奾儿就要救。”

　　“……”

　　奾霖焦急的道：“就算你是坏人又怎么样，变成好人不就是了！”

　　“可是你现在这样伤害自己除了让情况更糟之外，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吗？”

　　暮馨怔怔的望着她。

　　瞧着东逐暮馨的脸色愈发惨白。奾霖却也不忍再多说，只是柔声道：“跟奾霖回去吧，好吗？”

　　奾霖的回应一次次偏离暮馨的预期。暮馨是真的茫然了。她并非草木，对对方这些天一直以来的照顾又怎会没有感激？对方的真挚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再触动着她，一点点撕裂着她的伪装，终是击破了她的最后一层防线。

　　在这一刻她终是崩溃了。

　　“你……”暮馨渐渐有些哽咽：“你是傻瓜吗？我都这么说了，你为什么就是……”

　　她神色挣扎着，看起来很是痛苦。

　　“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

　　奾霖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奾霖是什么都不懂。是奾儿是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至少知道……”

　　“我不希望你继续这样伤害自己。”

　　“奾儿只是希望暮馨你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下去，你明白吗。”

　　“……”

　　“所以……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奾霖伸手拂过暮馨的面颊，替她拭去泪痕。

　　暮馨哭的红肿，令她本就苍白的面颊更显脆弱。望着这样的她，奾霖很是心疼。

　　“……”

　　暮馨怔怔的盯着奾霖，双眼充满血丝。她死死的盯着奾霖，她很想在奾霖眼中找出谎言和破绽。可是她想错了，她在奾霖眼中看到的，没有任何的躲闪与犹豫。有的，只有真心与赤诚。

　　二人相视一阵无言。半响，暮馨终是因为失血过多，两眼一黑，昏倒在了奾霖怀中。

　　奾霖见状连忙环住她，让她枕着自己。无比小心的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缓步朝营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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