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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探案
夜灯灭落,长路沉醒,寒树针叶,冷草无生,长风沿路缓散,青天无云无阻。
天起几抹晨色,跳射入窗,又被纱帘拦回。远光漏入,地板落光,几束渗入裂缝,藏睡墙间。
王洝走近,拉开窗帘,满空天色闯落,墙角也分几束,轻照暖窝,懒猫却分毫不动。
王率推开房门,慢慢走出,裂墙碎屏猛然落入眼中,脑海霎时清醒,王率震惊说道:“爸爸,电视机……怎么了?”
王洝知道动画片是王率的最爱,现下电视机碎烂,王洝也心感愧疚,故而走近,蹲下身去,如实说道:“嗯……被人撞了一下……”
王率沉默良久,而后问道:“谁撞的啊……那他肯定很疼吧……”
王洝心间滑落几分诧异,本以为王率是沉浸在伤心难过之中才沉默不语,未曾想到,他竟是在关心撞坏电视之人。
孩童且知心疼旁人,自己昨夜下手却毫不留情,几分愧疚在王洝心间徘徊。
王洝轻轻揉过王率的软发,安慰道:“嗯……他已经走了,有机会爸爸就去问问他有没有受伤,好不好?”
王率乖乖点头:“嗯……”
孩子的心情,最能写在脸上,上学路上,王率一直不笑不语,王洝轻轻摇过王率的小手,温柔说道:“怎么了呀?都不和爸爸说话!”
心间些许迷茫,王率抬起头来,委屈说道:“爸爸可不可以抱我……”
王率满眼皆是稚嫩,让人分外心疼,王洝立马俯身抱起王率,温柔说道:“我们换一台新的好不好?你去店里,选中哪台,就买哪台!”
王率的小手紧紧环抱王洝,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借此表达。
王洝只觉满心愧疚,平日之中,自己陪伴王率的时日,本就不多,能有一台电视供王率解闷取乐,王洝觉得好像就能以此为自己的失责开脱一般。
以这样的想法,自我安慰,未免过于可笑。王洝忽而发觉,自己就是一个惯于逃避的人:对待天阙之事,无能为力,便逃落凡间,对待王率之事,又抽不出时间,同样如此。
长冬寒冷,身前温暖,车声风声慢过,王率伏在王洝肩头,轻轻闭眼:“嗯……”
昨夜沉雪积落,天寒低温不化,天地之间,尽是淡白,车辙留印,脚步抹踪,远风一过,散枝摇曳,雪泥飞落满地。
王洝今日恰好休班,送过王率,本想再去调查异亡,可行至一半,王洝却又被保安队长临时召回,负责抽查供应食材的货车。
学校门前,人过人往,医院实习,学生陆陆续续,进进出出。长路尽头,也堆雪白,车轮碾过,压满轮胎的纹路。
大车一路开向校园食堂,从货厢之中卸下一袋又一袋蔬菜生肉,堆落在食堂门口。
王洝拿着记录册,登记了司机和车辆的信息,随便记过几袋土豆白菜的重量。
成盒的肉片、骨头堆放在一旁,包装不同、厂家不同,各式各样。
王洝走向近处,随手拿过几盒生肉,包装之上印着“长阳猪肉”的标识。透过盒膜,不难看清其中生肉,猪肉脂肪为白,盒内油脂却是淡黄。
几分气息流过,王洝心生疑惑,不禁凑近细闻。
神官敏锐,可辨万物。
生肉气味混杂,几种血息相绕,盒中所装,确有猪肉,其中竟掺人肉。
心间万般错愕涌上,王洝低头望去,成箱的生肉堆落,比满坟的白骨还要可怕。
王洝从未负责过食堂车检,这般事情,碰巧是初次,还是从前屡屡发生?凡人根本无法辨别,人肉竟能堂而皇之掺入,供应学校食堂,道德何在?人性何在……
残肉没有一丝魂咒,绝不可能是鬼魔所为,王洝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
……
“小伙子!你能帮忙,把我们家的食材推回后厨吗?”
食堂门前站着一位老者,眉目沧桑,厨师白衣已经洗得泛黄,沾着点点油渍。老人拄着一双拐杖,靠在墙边,没了一条腿,黑色的裤子挽成一个结。
王洝闻声静静望过一瞬,也并未拒绝,而后便按照清单上记录的种类与重量,把老人预定的食材挑了出来。
王洝拉着推车,走进食堂后门,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跟上。
王洝目光静无波澜,却仿佛能将老人紧擒,王洝开口问道:“找我干什么?”
老者□□血息皆为正常,虽与凡人并无区别,可王洝只看过一眼,便瞬间知晓,老人的神魂已被梦鬼所制,皆由鬼魔操控。此时此刻,老人对于自己所行之事、所说之话,完全没有意识,且之后也不会留有半分记忆。
鬼魔微怔,老人的神情亦随之变化。
鬼魔自视天衣无缝,本以为可以直接诱导王洝入梦,却没想一早便被识破。
老人拉开后厨隔门,邀请王洝:“淳于大人,耽误您几分钟时间,移步鬼境,拜托您一些事情好吗?”
王洝平静问道:“有什么事情,就在这说,不行吗?”
老人祈求道:“大人,我只是普通尸鬼,没有法力,不能去到凡间。拜托了啼笑魇附于这位老人,才得以和您对话,如若我能亲身踏入凡间,是断断不会打扰您的。”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急切走近,脚下不稳,拐杖顺势滑出。
鬼魔借着凡人体态残疾,毫不惭愧地道德绑架,烘托这般悲凉凄惨的气氛,如若自己依旧拒绝,显得多么铁石心肠一般。王洝只觉一阵无奈,怎么阴间的鬼魔,都这么擅长苦肉之计?想来也是国风不正,上行下效罢了!
王洝推开梦门,一步踏入鬼境。
拐杖只在一瞬又重回老人臂下,推车之中,蔬菜已然装好,与预订食材,不差分毫,就停在自己面前。
食堂之内空无一人,老人绞尽脑汁,也难记起,自己何时已经走到这里?一身残疾,满车食材,又是怎么推到这里?
远影青山万丈,一举风云。长岸江波烟水,迷雾濛濛。浅滩蒹葭几丛,野船不发。岩壁石满苍荇,楼阶无影。过路长风不歇,穿林吹叶。阴间幻象,也似仙境。蒲绛身着一袭白裙,长发落腰,真如仙子。
蒲绛一双丹凤长眼,王洝细细望去,竟觉几分熟悉。
蒲绛拖来一个黑色背包,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五个血瓶,摆在地上,头也不抬,便自顾自道:“这是伏沧大人的行李,麻烦您帮我带给他。特制血瓶,长久保鲜,不凝集、不变质。”
血瓶鲜红,红得可怕,红得刺眼。
极力保持几分平静,王洝问道:“这,是谁的血?”
蒲绛抬起头来,惊讶回道:“您的啊!”
一阵抽疼,在王洝眼边泛滥,心感几分崩溃,王洝叹息问道:“他的行李,找我干嘛?”
态度与方才大相径庭,蒲绛忽而厉声吼道:“不找您找谁?好好的鬼城不住了,非跑去凡间受罪,我要是能管得着他,还用找您?”
完全不给王洝留有插话的余地,蒲绛又翻出一个物件,继续嘱咐道:“这块玉冰不会融化,所以不用冷藏。伏沧大人体内蓄积的魂咒太多,故而寒气由内渡外,身体温度常常极低,尤其是四肢末端,有时甚至会冷到骨断,所以要常用冰块暖体,才好升温。”
玉冰不似常物,并非依靠表面接触、温差传导,而是直接深入物体,从内而外改变温度。只是王洝并没想到,竟会有人,体温低至要用冰块取暖。
蒲绛轻轻摇过药瓶:“这是散寒丹,一次只服一粒,只能是一粒哦,不可多吃!”
蒲绛继续说道:
“这是苦汤,每次情绪左右、梦遇旧事,伏沧大人就会头痛如裂,服入一些,便可缓解,但是药物作用,也会让他遗忘一些事情。从前大人常常饮汤,一瓶接着一瓶,喝到最后,头不疼了,该忘记的、不该忘的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手机充电器,上次走的时候,大人忘了带。”
“这是卡包,或许会用上几张。”
……
蒲绛不厌其烦地介绍,王洝也认真听过,不知不觉,便全都默默记心。
王洝心间仿佛还留有几分不忍,动摇原则,还是留有几分不忍,悄悄作祟,还是留有几分不忍,催人迷失,仿佛又动了念想,又将卷入自己本不该涉足的事中。
摆出的东西又被一一放回,蒲绛收拾好背包,递到王洝面前:“您得好好照顾伏沧大人!”
王洝不免好奇:“他还不能自理?”
蒲绛摇摇头,微微笑道:
“不是。”
“除了我,这世上没有人会照顾他。”
“所以我得拜托您啊!”
王洝沉默几分,没有回答。
鬼首在位千年有余,凡间已无故人牵念,就算亲人化鬼,怕是也早已成烬。前世恩恩怨怨,得以生养魂咒,想来鬼首亦是满心疮痍,旧事旧忆散得不剩,也根本无法回忆取暖,世人众鬼畏惧规避,谁能敢迎刃爱他?
高高在上,却也孤独在上。
王洝接过背包,果然沉得一塌糊涂,却不知有几个物件是能用得上的。
鬼境亦是幻梦,王洝却也未闻一丝魂咒,不见一缕阴魂。层边厚重,却又不失轻盈,让人易进难出,建造功法已是极致,景色美感也是极致,王洝不禁问道:“这是鬼首幻造的景象?”
蒲绛点点头,一脸骄傲道:“是啊,前几天刚刚建好,鬼首去了一趟天阙,说是觉得此地美景极好,所以就凭着印象,在阴间幻境也造了一处。淳于大人,您在天阙,见过此景吗?”
王洝点点头:“嗯,确是见过一处。此地与天阙莫访山颇为相像,还原度极高。”
年少修行,王洝曾居莫访山,云鹤为伴,流水相依,若如不是受任为官,就算生世隐居于此,也不会乏味一丝。
蒲绛开心道:“谢谢大人夸赞!”
蒲绛站在原处,目送天神离去,根本无需自己带路,王洝来去自如。
王洝的背影远去,没入苍林,蒲绛默默望过,原来天上神明,竟是这般模样,不丑不凶,原来天上神明,真能遇见,并不遥远,蒲绛反倒还觉几分熟悉。
石边鱼群悄过,风行碧水散波,蒲绛远眺幽林,幻境绝美,只是空山无人,唯余自己,除了孤独,也没剩什么。
前路风茫,卷飞瀑浪,王洝手拎沉重的背包,心间又是一片迷茫。
王洝本想与鬼首划清界限,可如今却又系成了难断的关系,本可以拒绝、本可以无视,可为何在不知不觉中,又将鬼首的行李提在了自己手中?走着走着,就快走完了不该来的梦路。
食堂门前,车辆停靠路边,警戒线围在四周,过往的学生驻足观望,却又被悉数拦去,前来的警察拍照取证,询问相关人员,正门之前一片噪声。
王洝返回实空之中,推开后厨大门,正欲离开,侦查警员恰好走进食堂,迎面相对,王洝根本没有退路。好在不幸之中尚寸一丝万幸,返回途中,王洝将背包留在异空,并未带出,否则警察查看,拿出几瓶鲜血,就算自己长了一百张仙嘴,怕是也难说清。
食堂已然封锁,分明没有人员出入,众人瞬间提高警惕,刑警队长宋志涌立马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没看到办案重地,怎么还敢闯入?”
王洝在凡间生活百年,却从未和警察有过交集,仙神道法,这般事情,难以解释,也不能解释,王洝只避重就轻答道:“我叫王洝,是学校保安。”
听闻“王洝”这个名字,众人都不禁望去。
人肉猪肉相掺,怎能仅靠肉眼就可辨别?故而众人皆对这位报案人满怀好奇,宋志涌亦不例外,不禁问道:“王洝?你就是王洝,那个报案人?”
王洝有些难言道:“是……”
宋志涌拿出警察证件道:“专案组宋志涌,为什么在后厨?”
王洝犹豫道:“我……”
王洝正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作答,拄拐的老人恰从食堂门口走入,一步一步,甚是艰难,一边急忙说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是我拜托这位小伙子帮忙推车拉菜,警队还没来之前,他就进了食堂,您看,车还在这儿。我一慌,就把这事儿忘了,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啊!”
宋志涌点了点头:“嗯,没事。”
宋志涌没再追问,心间却也没有完全相信,随后便吩咐手下警员分处调查、调取监控。
拄拐的老人神智正常,并未被鬼所控,行动言语,皆是出于本心。
啼笑魇魔,专修梦道,操控神魂,已是炉火纯青,更不可能给人留下一丝记忆。
老人此举,实属令王洝难以看透,但这般言辞,恰能解围,王洝便也只好顺水推舟,无言默认。
宋志涌望向王洝,开口问道:“怎么看出肉有问题?人肉掺入,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王洝早已料到会有此问,本想编一套说辞,却没想到挂断报警电话之后,便被带入鬼境,根本没有时间构思。
王洝正难开口,忽而衣兜震动,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王洝心间一阵欢喜,面目却无波澜。王洝立马拿出手机,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宋队长。”
刚一接通电话,几声喊叫便瞬间刺入王洝耳中,赫急切吼道:“咱家招贼了!啊?电视怎么碎了?墙都裂了!怎么回事儿啊?回来以后跟我详细说说啊!行了挂了……”
王洝急忙道:“哎?等……”
王洝的话语未完,便被挂机的声音打断,王洝举着手机,一直都未放下,回望之时,目光恰与宋志涌相对,王洝微微笑过,缓而开始编起瞎话:“嗯……对!就是昨天晚上,你不在家……”
接通了五秒钟的电话,王洝生生编过五分多钟,终于等到宋志涌忙起别的事情,不再关注自己,终于混过难以回答的问题,终于放下手中的手机,王洝默默叹息,自己都佩服自己这般拙劣的演技。
……
周骁文匆匆跑过,停在宋志涌身旁,低声说道:“宋队,问过了!王洝今日确实并不当班,是保安队长临时通知,让他查车。”
宋志涌点点头:“嗯,知道了。”
王洝谈吐文雅,性情温善,最是难让人生疑,然而,宋志涌却总觉此人处处皆是疑点。
宋志涌拍过王洝肩头说道:“得麻烦你和我们回一趟警局,做个笔录,我顺便再给你科普科普常识!”
警戒线外,已是一片闹声,尽管一控再控,过路的学生都不禁观望,不知发生了什么,却都能望到:学校头号保安,直接坐入了警车。
居民区内楼静,街巷车辆来往,警局之内,无灯灭落,办公桌台,文件堆落,电脑长亮,电话声响,不曾间断,一片忙碌。
按照列单填写核对,电脑档库之中,怎样也无法查询王洝此人,面目、指纹,竟无一识别,宋志涌本就对其抱有怀疑,现下又坐实了王洝“三无人口”的身份,心间更是一片恼火,宋志涌敲敲桌面道:“解释解释吧,王洝先生!别和我说,人口普查,挨年都把你漏下了!”
家中电视常播,电影之中的情节,王洝也看过几眼,默默沉思许久,王洝缓而抬头说道:“我……能喝口水吗?”
空气沉结一片寂静,眼看宋志涌压火窜上,一旁的记录员关飒赶忙起身道:“队长!我去倒水!”
王洝手握暖热纸杯,白雾徐徐飘散,从未将水喝得这般透彻,一口一口咽下,恨不得一滴一滴品味。
沉下几分急切,宋志涌平静问道:“现在可以说一说了吧?”
王洝抬眼,目光尽是真诚,轻轻提气,缓而叹道:“我……能抽根烟吗……”
手持文件,拍落在案,宋志涌厉声说道:“你小子耍我呢!”
……
“我在门口都能听见吼声!宋队!谁惹得您发这么大脾气啊?”
众人寻声望去,来者身形高挺,步履生风,一身黑衣,气质独特。黑发半扎,面庞如玉,眉目入墨,一双笑眼动人。
只听其声,便知没有好事,宋志涌转头便欲离开,却恰好被南洇拦住,递过手机说道:“宋队!别急着走啊!齐局电话,接一下呗!给个面子!”
宋志涌皱起眉头,无奈接过电话,对方简单吩咐几句,也不容宋志涌反驳什么。
南洇凑近,一手搭上宋志涌肩侧,低声说道:“宋队!没什么事儿,您这边就放人吧?他就是一黑户,移交派出所就成,专案组多忙,哪有闲空管他这事儿嘛!”
宋志涌抬手挡开南洇,好奇问道:“他就是一黑户,你小子这么上心干嘛?”
南洇无奈笑道:“我就是个传话的,您就别为难我了!”
周骁文前来汇报,监控录像核查完毕,内容与王洝描述相符,并无异常。人口户籍之事,不属专案管辖,之后一步,也确实应当移交派出所处理。笔录已经做完,宋志涌更是没有理由留人。
一边送着两人出门,宋志涌一边说道:“凭着双眼、凭着嗅觉,就能分辨生肉,还真是不简单呐!”
南洇笑道:“这有什么不简单的?就是嗅觉灵敏嘛!那狗还能分辨呢,您说是吧!”
王洝轻轻咳过一声,宋志涌冷笑一声:“嗯!可不!有时候狗都不见得能分辨出来!”
不知外面几时,天色越描越黑,晚夜疏星点点,无云拦风,无风搅月。
远街流光,霓色烂漫,积雪未化,浮白无垠,轻光铺落,折起漫空尘色。两旁店铺长开,烟火落散满巷,行人往来,一片闹声。
走出警局,漫步长路,几缕寒风迎面,吹得玉肤落白,王洝笑道:“今天多亏有你帮忙,我才能平安出来,真是麻烦你了。”
天阙金都,王洝南洇年少巧识,相伴修道,情比总角之交。南洇道法独特,自创玄音,精妙绝伦。奈何生逢变数,故乡异乱,牵连其身,南洇被迫入狱,而后削落官籍,负罪坠世,终生难以正名。从前王洝远为送行,知晓南洇心性旷达,如今旧事已远,凡间归隐,闲云野鹤般,亦逍遥自在。
南洇连连摆手:“客气了不是,一接你灵息联络,我就赶来了,起初还不相信,没想到你还真进局子里了。”
王洝不禁好奇:“你也没有户籍、没有身份,怎么还能在警局谋得一官半职?”
南洇笑道:“哈哈……哪是警局,是在警局的食堂!你呢,怎么好端端的,还进局子里了?”
王洝进入警局,确实另有目的,并非被迫,而是刻意,王洝如实说道:“不久之前,有一凡人,叫做顾时厚,遭遇车祸异亡。我去死亡现场查看,周围息脉复杂,人畜相掺。如若死者只是生前食肉,畜息并不会那般浓烈,只有长期同畜共处,才会造成此象。城市辽大繁华,近处并无村镇,饲养牲畜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屠宰牲畜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我查访各处,终于在一家名为长阳的屠宰场寻到此人。顾时厚生前确是厂内员工,但其到岗不久便车祸身亡,故而身边同事对其并不了解,也未曾查到其亲人朋友,线索到此,便全都断了,有些可惜。今日查车,我竟发现,学校食堂肉食供应的公司就是长阳,且竟掺人肉,警察必然介入,我想,若是能来警局,听知一二,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南洇问道:“那你此行可有收获?”
王洝点点头:“确有收获,我元神方才翻查警局资料,顾时厚生前有一女友,名为季樾,现已失踪,警察成立专案组,正是为了这起失踪案。而且长阳屠宰场却有异常,警察发现,猪食之中混有粉末,经过查实……是人的骨灰。”
南洇忽而明了:“女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时竟有人肉掺入生肉,男友恰屠宰场任职,又发现骨灰,这……”
后话难以说出,南洇转而问道:“你的工作,何时变得这般繁重?还要调查异亡者生前之事?”
王洝无奈叹道:“我遇一批异亡者,皆是鬼首夺命。”
南洇说道:“怪不得!凡人异亡,除去作恶鬼魔,便能使死者复生,但是鬼首作恶,还真是没有办法……”
王洝点点头:“嗯……鬼首修为道法,非我所能攀及,况且其掌管一界,除之并不现实。所以我想,或许能从凡间入手,查清他们生前之事,越是了解每一个异亡者,我便越是容易在阴间寻到他们,而后再一一带回,也算还其性命,变相复生,恰合我的工作本质。”
南洇知晓,凡间司命,寻息除魔,脱离天阙管控,早已是一片乌烟,却依旧有人平视苍生,守职如初,行走百年,不流世俗,南洇不禁感叹:“起初听闻你降司命,还觉可惜,现在看来,倒是沂水舞雩。”
王洝笑道:“凡间向来自在,天阙难比,你我不都深有体会!”
辉灯交映,行至繁街,名车成排停靠,楼厦错落,恰有女子行过,长衣落香,南洇轻轻笑过:“凡间自在?你说的是哪种自在?我怎么未曾体会?”
酒香暖暖,延没冬夜,王洝不禁惋惜道:“哦……是吗……没看出来啊……”
南洇不禁笑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这般轻薄之人!”
王洝十分无辜道:“怎么会?只是我以为,南兄这般才貌双绝之人,定是不会独身。”
南洇摇摇头:“哈哈哈……不敢不敢!天上凡间,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夸人!哪里双绝!区区火夫,谁家姑娘,看得上我?”
忽而想起天阙之事,王洝问道:“天阙名楼,莳花章院,南兄知道吗?”
南洇点点头:“知道。”
王洝微微一笑:“天下诸事,问世便知。我也算是有张免费体验劵,你不如去那里算上一卦,问个姻缘,就找老板,宿三星老板!”
南洇笑道:“哈哈哈……那就先谢过温兄,日后我若成亲,第一个邀请你来!”
王洝笑道:“那我可就等着喝喜酒喽!”
……
忽忆千年雪夜,淡月随风而归,锦鱼飞跃,青鸟环旋,孤山沉雪苍苍,长野染绿落江,年少王洝南洇相伴,两影清清,指剑弄音,立誓言志,必将成将成相,辅佐帝君。
千年之后,依旧雪积晚夜,两人长路相伴,却是时过境迁。旧志不忘,只是都不再提及,可能千年以前,曾经鸿鹄少年,亦不知今时,两人竟成了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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