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睡梦醒又到平行世界

　　“李守连，”许佑闻指着李守连的照片，“8月22日，也就是死者顾纪姜遇害的当天凌晨，曾到湖光小区，监控没拍到他是从哪里进出的，正脸是在一家商场门前的监控拍到的。”
　　“同时，在肇事车辆的轮胎处，检验出李守连的指纹。”
　　李守连的指纹是那天晚上，在他家里取到的，经过比对，确定是他，至于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带到警局，是因为想看看其余几个嫌疑人，谁和他有联系。
　　李守连，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犯罪能力上，都不足以策划如此一场凶杀案，他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加狡猾的主谋。
　　“在案发前，李守连曾作为代表到阜峰地产门前进行讨薪抗议，当时曾在地下车库前截住顾纪姜，当时开车的是黄文生。”
　　李守连所在的工程的包工头，就是黄文生的表了八百个弯的表弟，成日以黄文生的名义做担保，不会拖欠工钱，最后工程款没见到，他倒是先遁地难寻。
　　“当时李守连与两人似是发生了口角，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最后车辆离开的时候，李守连李守连手里拿着东西，看样子是一张名片。”
　　“之后是邹进。”许佑闻指了指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照片上的邹进头发梳得规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整体给褚冉的感觉就像是在手上抱着两本书，就能给学生讲起上下五百年而滔滔不绝的文化书生。
　　“邹进曾在下班时和李守连聊过几句，而邹进也曾出现在李守连家的附近。”
　　“李守连家住在城郊以西，而邹进家则住在经首区，在临江东部，里公司较近，而邹进在城西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他去到那里极有可能是去找李守连。”
　　“只是城西因为不够发达，许多地方的监控都是摆摆样子，并没有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就当刑侦支队上下所有人都陷入了绝境，隔壁网侦侦破一起小型暗网交易案件。
　　这个交易平台市局网侦定了有小半年，上面主要是买有关系麻痹神经或兴奋成瘾类药物，也就是我们通俗意义上的毒品。
　　这个犯罪平台的嫌疑人吴某为了减刑，将他交易的所有的涉及买家的私人信息全盘托出，其中就包括涉及顾纪姜案件中所检验出的γ-羟基丁酸，经过比对，无论是从成分还是含量上，确为同一种物质无疑。
　　有了这个线索，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沉没多年的船舰，终于被等待他的船员打捞起来，即便来的晚了些，终究是赶在垂垂暮年之前。

　　一旦有了方向，市局的行动力可以说是风驰电掣，整个审讯室顿时挤满了人。
　　“原来你们是警察啊。”李守连看着眼前的许褚二人，脸上说不清是讽刺还是自嘲。
　　“对不起，”许佑闻坦荡道：“骗了您的事，对不住。”
　　“不用，”李守连的右脸肿得厉害，导致说起话来有些不清楚，“没见过当官的给老百姓道歉的。”
　　“姑娘，”李守连嘶了口气，“能不能拿杯冰水，牙疼的厉害。”
　　褚冉再进来的时候拿了片消炎镇痛的药片和一杯温水。
　　许佑闻待李守连吃过了药，才开始讯问，“8月22日，凌晨三点，你去湖光小区做什么？”
　　李守连思考了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许佑闻拿起一张肇事车辆的照片，“这辆车你认识吗？”
　　李守连看了几秒，依旧摇头，“不认识。”
　　“上面检测出了你的指纹。”
　　“指纹？！”李守连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波澜，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查出了证据，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许佑闻又拿出一张表，指着上面的一串数字，道：“你的通话记录显示，在案发前，这个号码一直频繁的联系你，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李守连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无论问什么问题都坚持不知不识不清的“三不”政策。
　　许佑闻又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李守连看了眼邹进的照片，“见过，阜峰地产的。”
　　“怎么认识的？”
　　李守连右手包着左手，有意无意地摩搓着中指因积年劳作而有些肿大的关节，“我们每天在那里讨薪，他是那里的员工，聊过几句，谈不上认识。”
　　“他在整个谋杀案里，扮演着什么角色？”许佑闻置若罔闻，继续道：“是他指使你到湖光小区的车库去给汽车加气，还教了你开车锁的方法。”
　　“……”
　　许佑闻步步紧逼，“他是用什么说服你和他一起设计这场车祸的？！是你死去的一双儿女？！还是你命入膏肓的妻子？！又或是答应你可以结算你长久以来的工资？！”
　　“我……”李守连面色苍白，“我……我和他不熟……”
　　“邹进就在隔壁，”许佑闻毫不给他机会，“要不要把他叫过来，你们俩当面聊一聊。”
　　“我说不熟就是不熟！”李守连有些激动，“人家一个大公司的领导，怎么会和我们这些农民工混在一起！”
　　许佑闻重新拿起肇事车的照片，“邹进那么聪明，他在将汽车开到报废车厂后，将自己的痕迹清理的一干二净，你觉得，轮胎上你的指纹，是不是他故意留给警方的线索？”
　　“还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商量好了，出了事就把全部的责任转嫁到你身上，你的后半生，注定要在牢狱里度过。”
　　看着李守连震惊的样子，很显然，当初邹进给他的保证里，一定没有东窗事发后的安排，又或是一再保证了痕迹消除的干干净净，绝对不会查到两人头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守连的声音很小，“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板，随便一顿饭，就够我们活上几个月了。”
　　“我从二十几岁开始就四处打工，一开始的时候被骗了几次，”李守连突然讲起了往事，“我就回了茯川老家种地，可这东西就是凭天收，粮食的价格每年都不一样，一年到头，有时候连娃的学费都凑不齐。”
　　“又回了城市打工，冯娟虽然舍不得孩子，但是怕我被骗，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有主意，而且城里的工钱开的多，两个人在外面打工，家里老人娃娃也能过得好点儿。”
　　“可眼看日子过得好了，男娃子又得了病，人刚去，女子又出了车祸，现在冯娟也病了……”
　　“他们每天有钱吃喝，没钱发工钱，刀不架在自己脖子，永远都不知道疼，?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为什么不能报仇！”
　　“你们要抓我坐牢，我认了，只要能把我工钱给我媳妇治病！”

　　“邹进，”孙尚言拿着邹进的信息，“8月22日上午11点，你在哪里？”
　　“8月22……11点……”邹进重复着这个时间点，努力回忆着。
　　许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番装腔作势，“就是顾纪姜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
　　邹进这才恍然大悟，“那天上午我女儿的幼儿园老师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孩子不舒服，让我赶紧过去一趟，那个时候，我应该在去幼儿园的路上。”
　　邹进笑得谦和，就像是在警局做客一般沉稳，“上次来做笔录的时候你们问过的。”
　　孙尚言继续道：“可是经我们查证，那天去幼儿园的是你的妻子，而并非你。”
　　“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手头有事走不开，便给我爱人打了电话，让她先过去，可后来事情处理结束，我实在担心，也去了，只不过我到幼儿园的时候，接到了我爱人的电话，说她们已经在医院了，我又去了医院。”
　　孙尚言将印着暗网交易记录的证据举起来，“在8月初的时候，你曾在暗网上购买了一种名叫‘涵养’的新型毒品，交易地点在西部城郊的醉云山脚下的凉亭。”
　　“是我买的。”邹进向身后的座椅一靠，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这个东西买的人很多。”
　　“涵养”，主要成分是γ-羟基丁酸，这种药物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强烈的抑制作用。
　　低剂量的γ-羟基丁酸便能对人脑产生影响，导致一系列的欣快感，睡意，甚至是性冲动。
　　如果摄入过量，则会心搏徐缓，严重时会发生肌肉痉挛，神志不清，肝衰竭，严重者还可能因呕吐使呼吸道梗阻而窒息而死。
　　与名字格格不入，像是讽刺一般，为罪恶的凶手披上了绅士的人皮，在暗夜里行着不苟之事。
　　就算那天顾纪姜没有死于车祸，过量的“涵养”也会令她失去生命。
　　“警官不会没听过吧，”邹进仿佛在嘲笑这世间竟然还有男人不知道这种东西，“你去酒吧夜店，这种东西很多的。”
　　邹进收敛了笑意，指了指玻璃墙，“你看半夜酒吧里那些被男人扶出来的女人，他们不全都是男女朋友关系的，听没听过“捡尸”这个词？”
　　“有时候你捡的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你连上她们的欲望都没有，”说着似是想到那个画面，脸上也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个时候，有的人就会自己制造“死尸”，第二天赶在那些女人醒来之前，你把酒店一退，人一走，谁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做了什么。”
　　“而那些女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会选择为加害者保守这个秘密，因为这个世界对女性的贞洁看得很重，他们允许自己的不洁，却要对身为受害者的女性指指点点。”
　　“没有人愿意生活在一个全是眼睛和嘴巴的世界，嫌恶的目光像是利剑一般刺进女人的心脏，恶毒的揣测像是长钉一般，将人活生生钉死在耻辱柱上。”
　　“她们只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毕竟，太阳会掩盖世间一切丑恶，当她们重新站在太阳底下，所有的罪恶都会像细菌一样，被阳光消杀干净，即使这罪恶是她们代人受过。”
　　“你他妈知不知道这是□□！”许烨气愤地站了起来，要不是孙尚言拉住他，他真的会冲过去打邹进，“你他妈就是人渣！”
　　“这位警官，”邹进始终维持着他那绅士般的微笑，即便此刻看着如此讽刺，“我没有犯罪，或者说可以算作未遂。”
　　褚冉审讯完李守连时，正巧听到了邹进有关于“涵养”的一切言论，虽然知道他是故意在将祸水引到较轻的区域，以摆脱杀人的嫌疑，可这一切的言论并不是空穴来风。
　　男孩子去酒吧就是正常的放松，而女孩子去酒吧就是想要干点儿什么，诱人犯罪。
　　类似于“涵养”这种新型毒品并不难找，你甚至可以在马路边不起眼的墙角发现这类广告，却没有人知道对于女孩子来说所需要的正当的防卫武器也是一种商机。
　　又或许是人们总知道真正庞大的市场在哪里，人们长期压抑的心情，工作的压力，甚至一次不顺心的路途，都可能让人们选择用某种方式发泄。
　　而如果恰巧这时这则广告映入眼帘，这无疑会加速这种犯罪的到来。
　　而当伤害一旦发生，身边的人大多会劝说女孩，息事宁人，毕竟这种事是不光彩的，而不是第一时间选择收集证据去报案。
　　当所有人都坚持一件事的可行性，好像突然之间，这件事的正确与否就没那么重要了，如果你违背了大多数人所说的“为你好”的既定方向，你好像才是有罪的那一个，注定要被人群隔离开来。
　　如果你选择公之于众，你便要接受邹进口中所说的生活在“一个全是眼睛和嘴巴的世界”的结局。

　　褚冉就像看着敌人的兵士，眼睛透过玻璃始终落在邹进那张可谓斯文败类的脸上，他的一切笑容都显得无比刺目。
　　孙尚言到底是干了多年的老刑警，对这种仗着拥有某种自以为高贵的资源而对周遭不屑一顾，甚至是对法律都显示出轻蔑的罪犯早已经见怪不怪。
　　“我们在顾纪姜的体内检测出大量的γ-羟基丁酸，也就是涵养的主要成分，”孙尚言拈起一个保温杯图片，“这个水杯你不陌生吧。”
　　邹进依旧云淡风轻，反问道：“不就是普通的水杯？”
　　“这是顾纪姜常用的保温杯，”孙尚言将照片放下，“在这里面我们检验出大量的γ-羟基丁酸物质，与顾纪姜体内一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