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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雪
女孩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宋听澜见她小孩心性，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不免失笑：“怎么？不愿意？”
女孩放下手里捧着的瓷碗，坐正了些，说：“我…没有。”
宋听澜嘴角向上勾了勾，又道：“那就好。”
她抬起一手摩挲着下巴，状似思考，沉默片刻又开口道：“临雪，这个名字如何？”
女孩眼睫微动，动了动唇，没应宋听澜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宋听澜眸光微闪，嗓音带着说不出的味道：“宋听澜。”
她的声音有些轻，女孩没听清：“什么？”
“我的名字。”宋听澜重复了一遍，“我叫，宋听澜。”
女孩这次听清了，点点头道：“哦。”
宋听澜见她又不说话了，俯身过来凑近她，又说：“你还没说喜不喜欢临雪这个名字呢？”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很轻地动了下脑袋。
宋听澜唇角向上扬起弧度，又道：“宋临雪，这名字确实不错。”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①
女孩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又听见宋听澜自夸道：“我可真饱读诗书，才高八斗！”
“……”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对宋听澜说：“我不喜欢这个姓。”
宋听澜的笑一下僵在脸上。
她应得有些磕磕绊绊：“那你想……”
“柳。”
这次是宋听澜没听见：“什么？”
临雪再说了一边：“我说，我想姓柳。”
“为什么？”
临雪：“没有为什么，我喜欢。”
宋听澜见她说得认真，摆摆手道：“随你，反正我昨个儿也是在柳树下捡到你的，也算有缘。”
“柳临雪，也是个好名字。”
临雪“嗯”了一声，垂下眼，重新把方才放在桌上的粥端起来，一勺一勺地吃。
柳上烟归，池南雪尽。②
冬雪融，青陆至，得以遇你。
便是一生所幸。
-
昭宁三年，修真界四大近仙之首，号称此生绝不收徒的宋听澜，突然向天下宣称自己收了一名弟子，名柳临雪。
坊间不知何人传言，此女乃宋听澜破大乘飞升之劫。
千年难遇的，情劫。
-
昭宁七年，上州郡。
传言中正在山中渡劫的宋听澜此时正坐在茶坊听戏。
今儿戏班子排了个天仙配，台上吆喝着热闹，台下却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人，看上去不免有些落寞。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比翼双飞在人间——”
宋听澜穿着件玄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戴着发冠，若是不仔细看倒真会被人当作个模样俊秀的公子。
她手里捏着一把瓜子，翘着腿倚在茶坊二楼的座位上，微眯着眼，时不时还跟着楼下的戏班子哼上两句，那叫一个享受。
“宋听澜！”
一女子的声音忽地在宋听澜耳边响起，她眉头一蹙，有些不满地睁开眼。
她面上不虞的神情在看清来人后又瞬间收走，嘴角瞬间向上扬起：“小雪，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传言中宋听澜的情劫，柳临雪。
如今距离两人在湖边初遇已有四年，当年瘦弱的小女孩也已长大成人。
一身白衣似雪，面若桃花，那双本应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却瞪着面前的人，脸上明摆着是带着怒气。
宋听澜挑眉，赶紧从椅子上收腿，站起身来。
虽说她向外界说柳临雪是她收的徒弟，但其实从三年前起，便是她被人管着了。
宋听澜脾气一向不好，这是修真界公认的事。
天下第二林恒小公子曾对此表示：宋听澜是修真界脾气最差最暴躁的女人，没有之一！
可独独到了柳临雪这儿，宋听澜的脾气便好得不得了，说一不二，指哪打哪。
柳临雪一手拿剑，另一手里捏着一张“修真有事报”，伸过手来递到宋听澜面前。
“我要不是今日碰巧看见这个，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嘛……”宋听澜眼珠转了几圈，似乎在想如何回答，“你听我解释。”
柳临雪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在说：我就静静地听你编。
宋听澜在那儿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完美的应对说辞，只好将错就错道：“没错！我就是不打算告诉你！我还准备，等那天打完了赢了再和你说，你满意了吗？”
柳临雪脸上的表情终于要挂不住了。
“宋听澜！”她有些气极，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你答应过我的。”好半晌，柳临雪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垂着眼睑，看上去似乎有点失落，说话声音也低了不少：“你总是说话不算数。”
宋听澜看着她背对自己转过身去，一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的架势，抿唇道：“小雪……对不起。”
宋听澜走到柳临雪身边，刚想抬手抚上柳临雪的肩安慰几句，却不料后者突然一下转过身来，一掌劈在了她颈侧。
“你……”宋听澜安慰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直直地晕了过去。
柳临雪一把将她扶住，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她目光落在宋听澜的脸上，眼神里似有责怪，更多的却是心疼。
这天下第一哪有旁人想象得那样好当。
柳临雪垂眸看向怀里的人，一些回忆忽地涌上心头。
***
那是她被宋听澜捡回去的第二年。
宋听澜的小院设在东边的一座山上，那里少有人烟，就连柳临雪平日里下山去采买些生活用品都要到近百里外的县城里去。
那日正巧宋听澜外出不在，柳临雪从山上练剑回来，一眼便看见了正在院门外站着的两个女子。
其中那位紫衣女子柳临雪倒是见过，乃是四大近仙钟毓的爱徒，慕容霖。
去年她刚被宋听澜捡回来没多久，宋听澜偶然发现她天资聪颖，教的功法几乎是一学便会，便让她跟着自己去了修真界三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她便是那时候见过慕容霖。
至于慕容霖身边那位粉衣女子，柳临雪倒是没什么印象。
只不过，钟毓的徒弟，为何会突然来造访宋听澜？
传闻不是说钟毓此人，最不喜宋听澜的做派，论剑大会时一看见宋听澜就没好脸色。
柳临雪没想明白，便轻手轻脚地从小路绕到院子侧面，背在墙后看着慕容二人。
她听见慕容霖对那粉衣女子说：“你放心，宋听澜一定可以救你的。”
柳临雪眉头下意识地皱在一起。
她跟着宋听澜半年了，怎么没听说宋听澜还会医术？
那粉衣女子一脸病色，一看便知身染重疾。宋听澜怎么个救法？
是日恰逢大暑，天气酷热，日头也毒，柳临雪见那粉衣女子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她从墙后走出来，对着慕容霖二人说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慕容霖闻声看过来，见是柳临雪，忙带着身旁的粉衣女子行了个礼，道：“柳姑娘，宋……尊师可在院中？在下有一事相求。”
当时论剑大会，宋听澜根本没问她意见便当着众人的面宣称自己是她新收的徒弟，为此当时柳临雪还生了好一阵子的气。
但宋听澜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她也只能将错就错，因此外人面前两人便以师徒相称。
柳临雪眨眨眼，回答道慕容霖的话：“师尊不在。”
慕容霖的表情瞬间低落了许多，她身边的粉衣女子却开口劝她道：“算了，阿霖，我们回去吧，宋仙尊既是不在，那便是我与她没有这个缘分，莫要强求。”
慕容霖垂下眼，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转头看向柳临雪道：“那柳姑娘，我们下次再来拜访。”
说罢，拉着粉衣女子转身欲走。
柳临雪却忽然出声叫住两人：“等等。”
慕容霖回头：“柳姑娘，怎么了？”
柳临雪道：“师尊她今晚回来，你们进来等吧。”
慕容霖喜出望外：“多谢柳姑娘！”
-
是夜，宋听澜近亥时才回来。
本以为一进门便是她家小雪生着气的模样，却不料一开门却正对上两张生面孔。
宋听澜微微挑眉，余光在屋子里游走，最终落在一旁的柳临雪身上。
她一个眼神柳临雪便知道了她在问什么。
宋听澜在问她：这两谁？
她就知道宋听澜这人不靠谱，记性这么差是怎么学会那些剑法招式的？
柳临雪瘪瘪嘴，走近了些向她介绍道：“这位是钟毓仙尊的徒弟，慕容霖。这位是——”
随后她又侧过身看向那位粉衣女子，却想起慕容霖并未向自己介绍，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你是沈诗音的妹妹，沈茹。”宋听澜盯着粉衣女子，突然开口道，“你姐姐知道你和钟毓的徒弟走得如此近吗？”
宋听澜话音刚落，便见慕容霖突然一下跪在地上，冲自己行了个大礼道：“求仙尊救救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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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来源网络诗文，作者不详。
②：“柳上烟归，池南雪尽。”，出自晏几道《踏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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