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男友

　　离开蒙特科技，距离晚上时间还早。

　　沈舟尘搭车找了家4S店选了辆SUV，车型是黎若星曾经提过的。

　　如果他能幸运的留到初春，他想开这辆车带她去郊游，像她在写给他的信里期盼的那样。

　　“沈先生您放心，所有保险包括车牌我一条龙给您搞定。”销售咧着嘴，露出上下两排牙龈，跟在沈舟尘身旁，还殷勤的帮他拉开出租车的门。

　　“慢走啊沈先生。”
　　“嗯。”

　　沈舟尘坐着出租扬长而去，远远地还能透过后视镜看到4S店门口，销售挥着手的小小身影。

　　工作、车和住所暂时解决后，沈舟尘去买了几身换洗衣物，回到了酒店。

　　他没有行李，但他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试着和全息市联系。

　　沈舟尘坐在酒店床边，背靠着床头板。他低头解锁黎若星的平板，看着游戏图标上自己的脸，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食指点开游戏，直奔陪伴模式。

　　沈舟尘垂眸看着此时正处于停滞状态的“自己”，清了清嗓子，说：“系统，我是沈舟尘，收到回复。”

　　他顿了几秒，伸出手戳了戳自己的二次元形象。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沈舟尘”，抬头对他说了句：“好。”

　　这感觉很微妙，好像两个世界的“沈舟尘”在隔空对话。

　　目光落在屏幕里自己的脸上，他再次确认，说：“系统，我是沈舟尘，给我发送一条晚饭推送。”

　　这次他没有点击屏幕，只盯着屏幕上的自己看。

　　三秒钟后，屏幕里的沈舟尘抬起头，微微一笑，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得到确认，他也不再浪费时间，沉默几秒继续说：“系统，找到徐驰，转告他，我在异次元。他知道后面该怎么做。”

　　屏幕里的自己和他大眼瞪小眼，良久才回复一句：“好，你喜欢就好。”

　　沈舟尘得到回复，轻轻一点，退出游戏，转而打开网页，输入“城市百事通”开始了解这座城市。

　　与此同时，全息市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坐在电脑前，烦躁的把头发抓成了鸡窝。

　　他懊恼的看着来自异时空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将它们清除，以免被其他人发现。

　　“这人怎么去的啊，疯了吧？真是给人找麻烦，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那个徐驰……我上哪找他啊啊啊啊啊！沈舟尘你别让我看见你！哔——哔——（此处消音脏话10086句）！”

　　城市掌起满城的灯时，沈舟尘抱着一束橘红色的火灵鸟玫瑰、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慢慢打开黎若星家的门。

　　他记得有一年，她买过这束花，还和自己念叨了许久这束花有多好看，她有多喜欢。她说，这束花的花语是浪漫自由，坚强且无拘无束。完全就是自己向往的生活。

　　那年，她从小公寓搬进了大平层，开始给一些有名气的电影、电视和游戏写曲子。

　　开了门，客厅黑漆漆的。

　　沈舟尘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下，连关门的声音都轻轻的，生怕有噪音把她的灵感搅飞了。

　　他换上鞋，借着月色摸到开关，轻轻按下。

　　不大的客厅通明，沈舟尘走到客厅中央，将桌面上的花瓶拿起，一起走向洗手间。

　　再出来，透明的玻璃瓶里，已经插好了他买的火灵鸟玫瑰。

　　目光挪到花瓶旁边，他留的字条上，有她认真工整的回复。

　　【谢谢舟尘哥哥款待，午餐很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菜？希望你今天顺顺利利！——若星。】

　　沈舟尘拿起那张字条，在灯光下反复看了许久。要不是周围的东西都充斥着黎若星的气息，他都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全息市。

　　多少个清晨，他都会坐在书房，看徐驰给他打印好的，黎若星在网上写给他的信。

　　如今……真像做梦一样。

　　而他也并非什么都清楚。

　　恰好厨房的冰箱上贴着几家外卖的电话，只有那家店的电话旁画了一颗星星，菜单上还有几道被打勾的菜。他抱着试试的心态下单，还好，她还没吃腻。

　　沈舟尘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还不算太晚，足够他变出一桌美食来喂饱他的女朋友。

　　开放式厨房里发出微弱的声响，一直没被用过的厨房终于有了烟火气。

　　斜对面的房间里，黎若星带着耳机，对着电脑正在试听她第N版demo，并在桌上的排序表上狠狠画了个叉。

　　她还是不满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永恒”，或许应该说是“永别”更为贴切。

　　黎若星摘掉耳机，双臂打弯拄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指腹紧贴着太阳穴轻轻揉着。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和沈舟尘说“再见”的各种场景。

　　她有些害怕，害怕等下拉开门出去，等着她的只有黑漆漆的屋子，和一部根本没借出去的平板电脑。

　　胸口有些发闷，黎若星长舒口气，缓缓睁开眼。她用力一推转椅，转到侧面的电钢前，戴上连着电钢的耳机，继续试奏新的音符。

　　“如果不能再见面，应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说再见呢？”

　　地上被揉成团的五线谱纸越来越多。起码沈舟尘敲门之后，又等了十几分钟才推门进屋后，纸团已经多的让他折返回去取扫帚了。

　　清理了半袋子垃圾，他抬头，看坐在椅子上的女朋友似乎还在忙。她一手托着腮，另一手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

　　沈舟尘知道她忙，先把扫帚和垃圾拿走。再回来，人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盯着墙上，巨大的“沈舟尘”二次元画像，感觉整颗心都被她填满了。

　　他原想多等她一会再去叫她，但桌上的汤凉了再热就不好喝了。他记得，她不喜欢翻热过的菜和汤。

　　不再犹豫，沈舟尘大步走过去，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也跟着凑过去，想说一句：“该吃饭了。”

　　手心下的肩膀抖了一个激灵，黎若星下意识的摘掉耳机，顺着忽然沉下去的左肩回头相望。

　　唇尖擦过他光滑的下巴，她一抬眼，心口一慌，深深的跌进沈舟尘温柔的目光里。

　　鼻尖忽然触碰到软软，像被连了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唇和自己的鼻尖交界处缓缓释放，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望着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也彻底捕捉到他耳尖的红晕。

　　头顶被他重重一揉，他说：“若星，我们去吃饭，好吗？”
　　“……好。”

　　走出房间，黎若星的脑子还是有些晕的。

　　她也幻想过很多次和他接吻的场景。

　　初春，在绿油的草地上野餐时感谢他提供的美食，她会撒着娇坐在他身上，低头给他一个吻。下雨天，她去机场接出差回来的他，在车后座倾诉想念的缠绵之吻。坐在长椅上看日落时，四目相对时的情不自禁。或者是初雪时，承诺共白头的盖章吻……

　　但，亲鼻尖算什么？

　　可是，她又觉得刚刚那样就算接吻也会很怪吧。

　　黎若星胡思乱想着，一张脸红扑扑的，映在沈舟尘的眼里，可爱到让人想抱在怀里好好欺负一下。

　　但他们才刚见面，一切都要循序渐进。刚刚要不是一时冲动……

　　沈舟尘帮她拉开椅子，看着她落座，这才坐在她旁边，缓缓道：“我记得你喜欢吃这几道菜。”

　　麻婆豆腐、肉沫豆角、青椒炒肉，番茄浓汤。果真都是她喜欢的。

　　黎若星望着这些菜，没记错的话都是零散的和他提过，没有具体说过。但他好像什么都记在心里一样。能被人如此珍视，好像这个冬天都不会再冷了。

　　“谢谢你，沈舟尘。”
　　“若星，我不想再听‘谢谢’。”

　　沈舟尘拿起筷子递给她，总觉得她有点过分的客气。他更喜欢那个隔着屏幕对他撒娇、抱怨或者分享有趣事的黎若星。她会在他面前，暴露不为人知的、像个小孩一样的另一面。

　　接过竹筷，黎若星嗯了一声。

　　她自己也觉得别扭，想尽快把疏离推开。筷子夹起一份青椒放进嘴里，青椒特殊的香味蔓延唇齿，她夸赞道：“你手艺真好，游戏文案说的没错，你厨艺一绝。”

　　沈舟尘又给她盛了碗汤，低声道：“文案也不一定都对。也许我身上也有会令你失望的地方。”

　　“比如？”
　　“温斯顿并没有让员工填写匿名问卷的传统。我认为最好的关心方式，是直截了当的放假、和发奖金。”
　　“所以文案里提过的‘无理由月假’，也是假的？”黎若星眼底的光暗了暗，她放下筷子，拿起汤匙去舀豆腐。
　　“真的，一个月两天。公司还会为女性员工提供免费的棉条，你出的主意很好。”

　　舀进盘子里的手顿住，黎若星有些吃惊的转头盯着沈舟尘，问：“你你你能看见我写给你的信？”

　　沈舟尘点头，伸手攥着她的手，将那勺豆腐安安稳稳的送进她的碗里。

　　“还有你推行的牛奶活动，温斯顿也有效仿。”

　　她眨眨眼，完全没想到自己写的信，他居然可以看到。虽然一直以来也有回应，但她一直觉得是美丽的巧合。

　　比如，她说想看他明天穿哪件衣服、戴什么配饰……

　　但现在，她没什么不能信的。想想自己曾经还在信里发疯……写过什么“老公你会不会喜欢（以下省略N个虎狼之词，审核不过，辛苦大家自行脑补）”之类的口嗨，虽然没几次，但是如果沈舟尘都能看见的话……

　　一瞬间，黎若星觉得自己的脸在冒烟，她忙坐正身子埋头吃饭，只希望沈舟尘看到了，也不要记得。

　　偏偏，沈舟尘不仅记得，还很认真的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

　　筷子被放置于碗上，一只手随着窗外尖锐的声响，缓缓向上划去。

　　随着“啪”一声响，绽放的烟火点亮夜空。它映在黎若星的眼底，随着耳边忽然传来的温热一起，点燃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肩上覆过他揽过来的手，耳边是他低沉的蛊惑。
　　“你喜欢，我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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