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园有你

　　下午四点半，一排排的小朋友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每一排都有几名女老师在前后护着，好像鸭子妈妈带着幼崽。
　　早已等候在校门外的家长躁动起来。翘首以盼多时的家长们不自觉地向校门口靠拢，门卫葛洪和曹满江一左一右，把守者大门维持秩序。
　　小朋友和家长互相呼唤的声音此起彼伏。
　　人群中一个人特别显眼，比周围的人高出了一个头，他身材颀长，犹如一把齐平的金针菇中长出一根特别长的。
　　他一直盯着远处幼儿园教学楼，也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门厅口，又一队小朋友鱼贯而出，一位年轻的老师拉着小朋友的手，向门口走来。
　　看到要等的人终于出来了，他嘴角微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路晓禾拉着顾一诺，将小一班的孩子们带到校门口。
　　远远地，她就看到顾沐阳鹤立鸡群地站在人堆里，正在向她俩挥手。
　　早在一小时前，她就收到了顾沐阳发来的信息。路晓禾冲他点点头，这次来的挺准时，难道是怕我再教育他一次？
　　顾一诺看见了哥哥，甩开路晓禾的手，朝顾沐阳奔去。
　　小一班的其他家长一拥而入，几十个人把路晓禾和顾沐阳隔在了两边。
　　路晓禾隔着人群朝顾沐阳打了个手势，让他稍等一会儿。
　　顾沐阳就牵着顾一诺在校门外的梧桐树下等着她。
　　她一直看着所有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才朝顾沐阳走去。
　　路晓禾见顾沐阳把自己收拾得挺清爽，疲态还是有的，但跟昨天视频里比，已经判若两人了。
　　“路老师，你好。请问现在可以走么？”
　　“他也一起？”路晓禾指着一诺问。
　　“是啊，没办法。我父母还得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所以，最近我来带他。”
　　路晓禾心想：“带上也好，要没他在，我和顾沐阳万一没啥话说，就尴尬。”
　　＊＊＊
　　老军营街，人头攒动。
　　这里是文海市凤凰区最有氛围、历史最悠久的历史步行街。
　　步行街两侧既有翼角飞檐的明清历史古建筑，也有灯火通明达旦、色彩分呈的现代建筑。游客就在这古今结合的沿街商铺穿梭，成为文海市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傍晚时分，一对对的情侣或牵手、或搂腰，汇聚成老军营街比肩接踵的人流。
　　路晓禾自从上了大学后，就很少来这里逛街了。这里开了不少新店，她以前没有逛过的，如果不是要和顾沐阳一起去吃饭，她绝对要挨个进去逛逛。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沐阳聊着，同时还要躲着迎面而来的情侣。
　　逛了好一阵，路晓禾有点泄气了。
　　想起桑雪这个丫头给她出的馊点子，她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要答应他来逛街吃饭了。
　　顾沐阳将顾一诺架在肩膀上，走在路晓禾的身边。
　　顾一诺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滴溜溜地到处看。他两只手扯着顾沐阳的头发，只要发现哪个地方吸引到他，他就用力拉扯，直到顾沐阳按照他的意思，带他过去看个究竟。
　　活泼的顾一诺冲淡了两人略显沉静的气氛。
　　顾沐阳被顾一诺扯得走在前面的，两条长腿只要只跨出几步，就把路晓禾甩在后面，路晓禾小跑着跟了上。
　　她担心顾一诺从顾沐阳肩上掉下来，拉住顾沐阳，“你俩走慢点吧，人越来越多了，别被绊倒了。咱们已经快走到了，不用这么急。”
　　顾沐阳整个身体直愣愣地转过来，俯视着路晓禾：“我也不想，你是他老师，你来说说他吧。”
　　顾沐阳头发被顾一诺扯得乱七八糟，一脸委屈。
　　顾一诺在他肩上，身体歪向那边的闪着亮光的霓虹招牌。
　　“那就玩吧，反正时间还早，他也好久没见你了，你哥俩好好玩。”
　　“不好吧，主要是请你吃饭的。”顾沐阳有点为难。
　　路晓禾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也好久没来过这里了，正好也逛一逛。”
　　“那好吧，谢谢你。”顾沐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请路晓禾吃饭，反过来变成路晓禾陪他哥俩逛街了。
　　路晓禾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摊位，“我们去那边看看，一诺盯了好久了。”
　　顾沐阳顺着路晓禾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气球打靶的摊子。
　　摊子周围大大小小地挂了不少毛绒玩具，最大的一个皮卡丘玩具和真人一样大小，一眼望过去特别地耀眼。
　　有好几对情侣在打靶，赢得毛绒玩具的情侣喜笑颜开，没有赢到的也玩的很开心。
　　还有不少的围观群众，有拍手叫好的，也有起哄搞怪的。
　　路晓禾看顾沐阳有点两眼放光，暗暗偷笑，是不是每个男孩都对武器没有抵抗力啊，这一对大人小孩都看上这打靶了。
　　她发现顾沐阳变得和开始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他的脸上没有了前几天的阴郁，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好像一阵暴雨过后全新的空气。
　　也许，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吧。
　　路晓禾意识到，她前段日子有点以貌取人了。
　　顾沐阳比肩上的顾一诺还迫不及待，回头催促着路晓禾，“快过去，看我打个一等奖。”
　　路晓禾跟在顾沐阳的身后挤进围观的人群。
　　摊位上有六七个打靶的位置，顾沐阳把顾一诺交给路晓禾抱着，站在最近的一个靶位，“老板，怎么打啊？”
　　他端起桌上的一把玩具枪，枪托抵在肩上，眯着一只眼，瞄着离四五米远的气球靶位，嘴里发出啪啪的声音。
　　老板看了看顾沐阳和他身后抱着顾一诺的路晓禾，热情地说：“三十元一个弹夹，里面有六十发，打中十五个这边小的，打中三十个这边大的，五十个全打中，看见皮卡丘没？”老板晃了晃那个一人高的毛绒皮卡丘，“这个拿走！”
　　老板顿了顿，又道：“小伙子，我看你带老婆孩子来了，我给你优惠，你要是能全中，皮卡丘再加一个大的，都给你。”
　　路晓禾一听老板嘴巴没遮拦，忙辩解道：“我俩没结婚！我俩不是......”
　　老板平时马屁拍得贼准，一听，立马意识拍到马蹄子上了，又恭维，“还没结婚呢，孩子都这么大了，得抓紧领证啊，不能影响孩子上学啊。”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路晓禾脸一阵通红，瞪了一眼老板说：“我说老板，你会不会说话。我俩只是朋友。”
　　老板只好赔笑，不敢再说话了。
　　正在扫码付钱的顾沐阳听了老板乱七八糟的话，也有点闹心，赶紧抢一步解围，“老板，你说的，全中两个娃娃，不许反悔！我要开打了。”
　　话音一落，顾沐阳抬手就是两枪，三点一线，啪啪。两发子弹擦着气球而过，砸在后面的木板上，碎成粉末。
　　啪啪，又是两枪，子弹依然擦着气球飞过。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子弹落点，重新瞄准。
　　几枪过后，路晓禾也看出了问题，这枪有猫腻，大概是老板调过枪。于是她在心里暗暗给老板竖了个手指。
　　顾沐阳微微调整瞄准，扣动扳机，一发命中！老板果然将准星向右调了一点，顾沐阳紧接着一连几发，全中。
　　路晓禾见顾沐阳轻松上靶，带着顾一诺一起起劲地摇旗呐喊。
　　几次试射后，顾沐阳觉得看瞄准镜实在太别扭了，瞄准镜本来就被做过手脚，这样打下去，估计要脱靶好多，便宜了老板。
　　于是，他双手稳稳地拖住枪，抬起头来，不再看瞄准镜。
　　既然瞄准镜不准，那我凭自己的手感打还不行么？
　　顾沐阳眼睛紧盯着前面的一颗气球，将枪口轻微移动了一个角度，扣动了扳机。子弹划过一道弧线，命中。
　　啪！啪！啪！
　　一连串气球被击中爆破，发出连贯的爆炸声。顾沐阳凭借肌肉记忆，爆掉了一排气球。
　　隔壁响起掌声，一位正在射击的男士看到顾沐阳丝滑的射击，放下枪，鼓起掌来。
　　围观的人群也响起掌声。
　　顾沐阳聚精会神，怕一个放松，忘记了手感。
　　啪！啪！啪！又一连串的爆炸声，第二排气球也被他尽数击中。
　　“好！”见顾沐阳枪神附体，弹无虚发，路晓禾激动地叫出声来。
　　人群中的掌声也热烈起来，有人跟着叫起好来。
　　“加油，小伙子！”
　　“帅哥，你太厉害了！”
　　“卧槽！神枪手啊！”
　　“小哥哥，快把皮卡丘赢下来！！”
　　顾沐阳的表演使气氛逐渐被带动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路晓禾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她往前挪了挪，离前面的顾沐阳近了一些。
　　顾沐阳的发色在夕阳的照射下，有些微微发红。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不会有古代胡人的基因吧，路晓禾乱想着。
　　没有任何停顿，顾沐阳扫完第二排气球，第三排气球也很快被他打光。
　　顾沐阳也有点得意，背对着人群向大家挥手。
　　“最后一排了，加油！”人群中不知谁叫了一声，大家都给顾沐阳加油起来，就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
　　路晓禾扭头看了看巨大的皮卡丘，再看看手感热得发烫的顾沐阳，抓着顾一诺的手，不住地呐喊。
　　顾沐阳枪枪命中，弹无虚发，简直成了在场的大明星。就连老板也在一旁给他加油鼓劲。
　　啪！随着最后一颗气球的爆炸，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顾沐阳收枪、转身一气呵成，向背后的人群摆出一个酷酷的poss。
　　掌声雷动。
　　顾沐阳看向路晓禾，路晓禾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板抱着巨大的皮卡丘走过来，交给顾沐阳。
　　顾沐阳从路晓禾手中接过顾一诺，把皮卡丘交到路晓禾手中。
　　路晓禾双手只能抱得住皮卡丘厚实毛茸茸的大背，两只眼睛越过皮卡丘肩膀，笑眯眯地谢过顾沐阳。
　　不少人发出了羡慕的感慨。
　　“好羡慕啊，大皮卡丘诶！”
　　“老公，你快上去，给我也赢一个大公仔。”
　　“小姐姐，你老公好厉害！”
　　路晓禾见人群起哄，深知越描越黑的道理，红着脸往皮卡丘怀里钻，一把拉住顾沐阳的衣摆往人群外跑。
　　在一波一波的哄笑声中，他们终于挤了出来。
　　路晓禾松开顾沐阳的衣服，拍着胸口喘气，脸上红晕飘过。
　　突然，她轻轻叫了一声；“还有一个娃娃呢，老板不是答应还有一个么？”
　　顾沐阳这才也想了起来，想要回身去拿。
　　这时，人群中一声尖叫，一个少女哭着大叫道：“流氓！抓色狼！”
　　人群骚动起来。
　　一阵推搡后，拥挤的人群中间空出一块，少女拼命拉着一个人，哭着求帮忙。那个被少女抓住的人用力挣扎着，咒骂着，想要摆脱少女。
　　一时间，喝彩声、吵闹声忽的安静下来，人群里只剩下少女的哭声，和色狼的咒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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