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没有猫

　　江曜听见晏宁小声地念了一句，“干嘛这么凶啊……”
　　虽然被蒙着眼睛看不到东西，但是他猜都猜得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因为以前高中的时候，江曜经常给她讲题，讲到最后发现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江曜瞪着她，想撬开她脑壳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什么颜色的浆糊，这时候她就会用那种表情看着自己。
　　略带无辜的犯了错的眼神，很像小鹿。
　　江曜向来不吃这招，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对女孩的撒娇甚至是眼泪，都觉得无动于衷，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晏宁这样，竟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声音低了几分，“搀着点。”
　　他把毛巾扔了，但是仍旧睁不开眼睛，把胳膊搭在晏宁身上，没想到沙发旁边有桶矿泉水，忽然被绊了一下半个肩膀的重量差点都压她身上了。
　　江曜虽然不胖，但是体重还是不轻的，这重量让晏宁有些突然承受不住，微微往旁边倒去，幸好江曜有所察觉，用手撑住了沙发。
　　但是晏宁没站稳，差点歪倒在沙发上，徒手一抓，抓到了他的T恤下摆。
　　江曜今天穿了个灰色的T恤，面料很薄，晏宁往外拽的时候，直接把他衣服给扯出去了。

　　这腹肌弹性真好……

　　江曜的身材真的完美得没得说，不知道他在健身房流了多少汗，花了多少时间才雕刻出这样沟壑纵横的腹肌，劲瘦的腰。

　　这衣服看起来挺结实……

　　晏宁的眼睛忍不住去看那些不该看的地方，略微有些脸红。
　　江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问，“怎么不走了？”
　　“走……走。”晏宁赶紧转头想走。
　　“等下。”江曜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只手抄在工装裤的兜里，另外一只手伸出来，冲她招了两下，“牵我。”
　　晏宁伸出手去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他的手很大，她勉强也就只能握住三根，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跟他牵了手。

　　他看不见路，走楼梯就很费劲，老小区没电梯的，晏宁只能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两个人没说话，走了一会儿，江曜才说:“你好像那个……”
　　晏宁:“哪个？”
　　“导盲犬。”
　　“你礼貌吗？？”晏宁没忍住有点破防了，搞了半天她只能是个狗啊？
　　不过能牵着他的手一起走路，大概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导盲犬小宁。”江曜淡淡地调笑她说。

　　终于历经了千辛万苦，下完了所有的楼梯，夏天的夜晚虽然有风，但气温也挺高的，晏宁都觉得自己攥着他温热的手心微微出了点汗。
　　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心，然后再去牵他的手。

　　打到了车，司机往后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江曜身上，颇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唉，怎么年纪轻轻就盲了，这么帅的小伙子……可惜了。”
　　江曜听见了，嘴角抽了一下，随后听见晏宁憋不住笑的声音。
　　他板着脸，冲晏宁说了句，“好笑么？”
　　晏宁立马道歉，“对不起哦，我错了。”
　　说完，晏宁在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在她面前装凶啊，仗着自己得理就不饶人啊是吧。

　　坐在车上，晏宁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江曜说陈秋雁是自己的妈妈？？？
　　那这不就说明，他是那个青山桥的客户？
　　她还曾经口出狂言要狠狠地吃一笔回扣，那全被他给听见了？
　　晏宁回想了一下，江曜当时的表情，好像是有些审视自己的，她突然心虚了起来。
　　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但是这会儿解释起来，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晏宁斟酌了一下，选择了闭嘴。
　　捋了捋陈秋雁一家子的人物关系，晏宁才意识到，原来江萌只是江曜的妹妹，是她一直理解错了。

　　“原来你是我客户啊，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啊？”晏宁突然张口说道，“都老同学了，我可以给你打折的……”
　　“打折倒是不用，别狠狠吃我回扣就行了。”江曜不咸不淡地说。
　　这话听着怪讽刺的，晏宁尴尬地笑了笑，“当时喝多了瞎说的。”
　　江曜没说话。
　　“你要是不信的话，到时候我每笔装修费用都会开票给你看的，那些明细都有溯源。”晏宁认真地说，“我们是正规公司，不会坑人的。”
　　“那我是不是需要另外支付你一笔保姆费？”
　　晏宁连忙摆手，“这个不用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说，“请我吃饭就行。”
　　江曜动了动嘴角，晏宁立马找补说:“开玩笑的哈哈哈哈江总。”
　　“现在又江总了？改口这么快？”江曜冷笑一声。

　　不知道态度好点能不能弥补她的那些过失，但愿江曜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一开始她还以为江曜是个二婚大肚男呢，被他知道了肯定又得生气，还好当时喝多了没说这种话。

　　不过想想确实神奇，她一直以为没有加到江曜的微信，并且还在朋友圈吐槽过发了个动态——“当面扫了好友但是不通过申请，代表着什么意思？”
　　好多人都是说肯定是抹不开面子，但是实在是不想加。
　　晏宁被打击得可以说是字面意思上的五体投地，也不知道当时他看到了没。

　　晏宁坐在车上，一直低头打字立马发消息给方夏，分享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晏宁:“真没想到啊！原来江曜就是我那个冤大头客户！他一直没告诉我！”
　　方夏:“？？？”
　　晏宁:“我在他面前说了好多客户的坏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方夏:“那你说，江曜把章蓓蓓删了，是不是因为你在他面前说章蓓蓓跟你作对了？”
　　晏宁:“嗯嗯嗯？还是不明白，那他为什么把章蓓蓓删了？”
　　方夏:“哎呀我……怎么说你呢？我意思是他护着你呗，他可能喜欢你，所以才会把章蓓蓓删了给你泄愤。”
　　自作多情惯了，晏宁不敢再信方夏的话了，毕竟以前都是因为听了她的话，丢人丢大发了。
　　晏宁:“不太像吧……”
　　晏宁看了看旁边倚着座椅靠背闭目养神的江曜，从他脸上除了能够看出微微的烦躁，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如果说他真的喜欢自己，那么隐藏得未必也太深了点。
　　虽然晏宁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她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会忍不住表露出来的。
　　晏宁:“所以真是神奇，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方夏:“没想到啊！江曜真的绩优股，这么好的条件，不知道多少女生扑他身上呢，你要好好把握！”
　　他很出众，这点晏宁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白白暗恋他三年，只不过明目张胆的倒追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追起才好。

　　半小时后，到了医院。
　　晏宁让他坐在椅子上等着，“我先去挂个号，等下来挂好了我再带你去科室。”
　　江曜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居然觉得这会儿他样子有点乖，没有了平时那种拽得要死的神情，就像是幼儿园门口等待大人认领的小朋友。
　　晏宁默默地对着他头顶的空气做了个拍拍头的动作，然后就去挂号了。

　　太晚了，网上已经没办法取号，于是晏宁便跑去问护士。
　　护士看了她一眼，把笔放下说道，“看看现在几点了，医生都已经不看诊了，明天再来吧。”
　　“真的没办法再加号了吗？”晏宁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休息区等待的江曜说，“小姐姐，这是我哥哥，他因为平时工作太累了，突发性白内障，真的很急，万一错过了救治时间一辈子就完了。”
　　说着晏宁还叹了一口气。
　　护士指了指旁边的科室说:“值班医生在那边，我去问问。”
　　“谢谢了谢谢了。”晏宁连连朝她鞠躬。

　　晏宁带着江曜进来，刚进门就听见医生问:“白内障是吧？”
　　晏宁直接尴尬住了，“不……不是，是辣椒水进眼睛里面了。”
　　医生:……
　　江曜:……

　　医生用生理盐水给他冲洗了下眼睛，检查了
　　眼角膜是否损伤，然后还开了瓶眼药水之后。
　　医生叮嘱了几句，“最近注意避光，多滴点角膜营养液，不要过度用眼。”

　　走出诊室，晏宁小声地问江曜，“感觉有没有好点？”
　　“稍微好了一点。”江曜手机这时突然响了，他踱步到走廊后面的柱子，背过晏宁，“我先接个电话。”
　　在她看不到的视角，江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消息，回了几句，然后接了个电话。

　　他回过身来的时候，看到晏宁正在往这边好奇地探头，赶紧重新闭上。
　　“你……刚刚是在打字吗？”她问。
　　“对啊。”江曜面不改色地说，“九键盲打，有问题吗？”
　　晏宁总感觉他在撒谎，可能早就好了，但是找不到证据。
　　“你睁眼我看看。”晏宁凑近了点，想要看清楚他的眼睛是不是还红着。
　　他的睫毛近在咫尺，微微抖动着，看起来好像是蝴蝶翅膀，振翅欲飞。
　　江曜慢慢睁开了点眼睛，半眯着，眼角还是很红，样子好像是刚哭过，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似的。
　　他的身高跟自己有差距，晏宁得仰起头才看得到，指了指，“这里还是好红。”
　　江曜定定看着她，“那你帮我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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