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初恋

　　两家人吃饭，菜得准备多一些。
　　从超市回来以后，宋满都没逃过帮厨的命运。他削着土豆皮念叨：“陈小丁真聪明啊，跑沈澈家躲清闲去了。”
　　宋敏和陈建平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问：“你姐姐和你那个同学在学校相处怎么样啊？”
　　宋满毫无察觉：“挺好的啊。”
　　“怎么个好法？相处时间多吗？”
　　“还行吧，就每天上下学一起走，课间偶尔见见。”
　　“没什么特别的？”
　　“能有什么特别的？”宋满纳闷儿道，“要非说特别，特别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
　　宋满想起来就乐：“对啊，我们班同学还有我姐她同学都可逗了，一看见他俩就起哄，还说沈澈是我姐夫。”
　　看自己儿子毫无察觉的样子，宋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指望不上。
　　陈建平拍拍妻子的背给她顺气，安慰道：“还小呢还小呢，他不懂。”
　　陈建平足足做了五荤三素一汤才结束，宋敏使唤宋满把餐桌收拾出来，铺上新桌布，再摆个果盘上去。
　　片刻后，宋满看着满满当当的桌子，不禁感叹：“提前过年了啊……不知道的真以为女婿上门呢。”
　　“乱说。”陈建平喝了口茶，坐下歇口气。
　　恰巧门铃响，宋满颠儿颠儿去开门。
　　一打开门，陈小丁和沈澈并肩站着，沈澈手里提着刚买的酒和果汁。身后是徐诗雅和沈向明，徐诗雅还抱着一束花。
　　这一幕好像在陈小丁常看的偶像剧里出现过。
　　宋满缺根筋，张嘴来了句：“叔叔阿姨好，姐夫好。”
　　屋内传来“噗”的一声，陈建平一口茶喷出老远，一贯冷静的宋敏也惊诧地停下了擦茶几的动作。
　　门外徐诗雅差点没抱住那束花，沈向明揽着徐诗雅的手一紧。
　　沈澈和陈小丁皆凝固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满。
　　宋满摸不着头脑，侧身让他们进来：“我不就开个玩笑吗？你们怎么反应这么大？”
　　满屋子人心里都有鬼，只有开玩笑的人还在乐呵呵招呼人：“叔叔阿姨随便坐啊。”
　　两家大人连忙打着哈哈开始寒暄，宋满仍毫无察觉地摆放着餐具。
　　陈小丁硬着头皮低声跟沈澈说：“他脑子不正常，就爱乱说话，你别理他。”
　　沈澈不置可否地笑笑，没说话。
　　“这么多菜，真是辛苦你们了。”徐诗雅笑吟吟地说。
　　陈建平一摆手：“有什么的，就当给老沈接风洗尘了，还是家里菜吃着舒服。”
　　众人在桌前坐下，宋敏看着沈澈笑笑：“叮叮说沈澈不爱吃海鲜，我们就没做。这点倒是跟我们叮叮不一样，她就爱吃海鲜。”
　　陈建平没察觉宋敏这番话的含义，还附和道：“是是，她还爱吃那蟹黄拌饭，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宋敏嘴角的笑凝固了一下。
　　怪不得儿子不开窍，差点忘了他爹也傻。
　　沈澈解释道：“也不是不爱吃……只是吃得少。如果需要，可以吃。
　　这倒是个聪明人。
　　可惜又来个傻的打岔，宋满夹起一筷子干锅土豆，满嘴含糊：“吃个海鲜有什么需不需要的。”
　　宋敏夹起个鸡翅放进儿子碗里，叮嘱道：“多吃点。”
　　“你们过年有打算吗？咱们可以一起过，人多热闹。”陈建平问道。
　　徐诗雅和沈向明对视一眼，为难道：“我们过年准备去海南那边。”
　　沈澈夹菜的动作一顿，低着头吃饭，没有说话。
　　“这么突然？这离过年就一个礼拜了。”
　　沈向明笑笑：“过两天去，这不是当初结完婚就被调走了，都没来得及度蜜月，今年补上。”
　　沈澈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指尖泛起一片白。
　　“去放松放松也好，之前听宋满说这次期末沈澈又是第一，平常是不是管他很严啊？这次去旅游好好玩儿玩儿。”宋敏笑道。
　　闻言，徐诗雅和沈向明皆是一愣，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倏然看向沈澈。
　　而沈澈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徐诗雅尴尬笑笑，局促地说：“平常……平常没管过他，他比较自律。”
　　一餐饭毕，陈小丁主动请缨去刷碗，沈澈跟着进了厨房帮忙。
　　水哗啦啦流下，陈小丁洗完后将盘子递给沈澈，沈澈擦干净水珠放进碗橱里。
　　几个大人坐在沙发上聊天，陈建平时不时偷瞄一眼厨房，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儿。
　　刚刚沈澈在餐桌上异常沉默，结合之前的情况，陈小丁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爸爸妈妈……忘记告诉你了吗？”陈小丁试探着问。
　　沈澈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陈小丁看穿，他默不作声点点头。
　　陈小丁心中为沈澈感到不平，却不好随意评论他的父母，话到嘴边滚了三次又落回肚子里，最终只用胳膊碰碰沈澈的，小声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跟我、我和宋满一起过年！”
　　沈澈一愣，心中郁结散了些，笑着看向陈小丁。
　　厨房不算亮的灯照在沈澈眉眼上，映得他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
　　“你俩开着水发啥呆呢？浪费可耻知不知道？”宋满趴到门口，一嗓子喊得沈澈拳头痒。
　　客厅的宋敏嘴角抽搐着拍了拍陈建平大腿，意思是——
　　“放心吧，有你儿子在，你可以晚操心十年。”
　　收拾完碗筷，沈澈一家起身告别。临出门前，徐诗雅还在教宋敏如何养花。
　　一出门，楼道里一阵冷意袭来。沈澈将脸往领子后埋了埋，率先跑下楼。
　　徐诗雅和沈向明心虚地对视一眼，慢慢跟上。
　　沈澈家太安静，以至于沈澈一进屋，就觉得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可这明明是刚填满家具的房子。
　　徐诗雅叫住径直向卧室走的沈澈：“小澈，你……我们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沈澈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扯嘴角：“你们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跟我说。”
　　沈向明眉头一皱：“小澈，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徐诗雅按住沈向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这种话。然而话已出口，一切已经完了。
　　沈澈转过头，用近乎嘲讽的语气说道：“生日那天，我也以为以后再也不需要用那种语气跟你们说话。”
　　说完，沈澈狠狠关上了屋门。
　　徐诗雅丧气地坐到沙发上：“你刚刚跟他说那种话干什么呀？”
　　沈向明也懊恼地坐下：“我听他那语气跟你说话，没忍住。”
　　半晌，沈向明叹口气：“这次是我们做错了。我还以为你会跟他说旅游的事情，就没再说。”
　　“我还以为你会借着这个机会跟儿子拉近关系，就一直没开口。”徐诗雅也跟着叹了口气，“算了，别找借口了。确实是咱们对儿子关心不够，自从他初二以后就没开过家长会。我一直不知道他现在成绩还是这么好，前两天看他那么努力，我还以为是成绩下去了，也没敢问……”
　　“那现在怎么办？”
　　“先给他订一张机票吧，但我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不想去。”
　　沈向明皱眉：“那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沈澈卧室。
　　室内一片漆黑，没拉窗帘，只有微弱月光透过落地玻璃门照进来。
　　沈澈躺在床上发呆，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一震。起先他并没动作，然而手机却又连着震动了好几下。
　　他无奈拿起，划开屏幕，是陈小丁给他发的□□消息。
　　叮叮当：沈澈沈澈沈澈沈澈
　　叮叮当：快来露台！
　　叮叮当：又下雪了！
　　沈澈轻笑一声，起身走向露台。
　　“刷——”一声，玻璃门被打开，一阵刀削般的风夹杂着冷气涌入骨缝。星点雪花透过顶部的防盗栅栏落下，掉在沈澈穿着单薄睡衣的肩膀上。
　　“沈澈！沈澈！”陈小丁用气声向下喊。
　　沈澈一抬头，看到她正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
　　沈澈也怕父母听到，不敢太大声：“小心掉下来，快回去。”
　　“不会掉下来的！”陈小丁笑着问，“你不冷吗？”
　　沈澈摇摇头：“还好。”
　　“你等一下！”
　　陈小丁消失在窗后，沈澈就这么抬头看着，不消片刻，那个单薄的身影又回来了。
　　“接着！”
　　陈小丁将手臂伸出窗外，一根笔穿过栅栏间隙，落到了沈澈脚边。
　　他弯下腰捡起来，是一根粉色的还坠着个许愿瓶吊坠的自动笔，笔被一张纸包裹着，用发圈转了几圈牢牢捆住。
　　那次在文具店遇见的时候，他在结账台的桌子上也看到了这根笔。
　　想起那会儿他跟陈小丁还很陌生，不禁笑了笑，缘分确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沈澈拆开发圈，顺手将它放进了裤子口袋里，而后展开了那张带着果香味儿的纸。
　　只看了几眼，他就笑出了声。抬头看向还趴在窗边的陈小丁，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怕她着凉，沈澈轻声喊道：“快回去睡觉，晚安。”
　　陈小丁笑着跟他拜拜：“晚安！”
　　等楼上窗户关上，窗帘也隔断那间暖黄色灯光，沈澈才转身进屋。
　　刚刚在外面太久，手脚都有点儿僵。
　　他拉开抽屉，将东西都放了进去。正欲合上，又拿出那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写完他拿出一本童话书，将纸条夹进去之前又看了下上面的内容，忍不住笑自己也变得幼稚。
　　“To沈澈同学：请问您愿意和陈小丁同学于三日后一起去批发市场购入过年必需品吗？带你感受陈氏专属年味儿哦！晚安，好梦～”
　　“乐意至极，每一年。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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