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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他个人情
叶铭决坐得笔挺,给自己到了一盏茶,然后又递了一盏茶给对面的承安王爷,好看的骨节握着茶盏,不急不躁地说道:“听闻承安王爷此次与圣上一同去扶摇山祭祀,这一路可还顺利?”
承安王不自然地笑了笑:“每逢圣驾出巡祭祀,皆是由皇家禁军护卫,是以本王也是承蒙圣恩,此行平顺无虞。”
“王爷还是一贯的谨慎,与晚辈说话也是如此滴水不漏。只是不知,令爱行事为人也如王爷这般严丝合缝吗?”
叶铭决凝视着面前的承安王,语气随意自然,祁遇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从少主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
承安王闻言脸色更加不自然了,心里甚至生出一股不快,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刚及弱冠的毛头小子却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让他嫌恶。
但是这位少将军此次又立了斐然战功,而且此次陪圣上出巡,圣上有意让自家女儿嫁给这叶铭决,他知道圣上的用意,蔚家与夏家联姻,既能牵制萧家这样的武将世家,而圣上亲赐婚事,明摆着提醒众臣,各家还是别私自连理,一切应听凭天子之意,这样一来又制约了朝中其他的文官世族的势力。如此,朝堂倒也稳固了一番,蔚将军乐得他这个亲家,但他却不太喜欢这个女婿,虽说是景筲从小长在邬郇,行事乖张,但是承安王府唯一的女少主嫁给蔚府的一个养子,还是让他心中有些许不满的。
见承安王爷半晌没说话,叶铭决复而一笑,如朗月般清明,他道:“不知承安王归府后是否见过夏娘子?父女一别好些时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承安王眼神一变,这话听着很是乍耳,他终是憋不住了,有些韫恼:“叶将军不必阴阳怪气,有什么话,且直接说与本王便是!”
“砰”的一声,叶铭决将把玩多时的茶盏往案几上一落,干脆地开口:“承安王性子爽快,那晚辈也就不兜圈子了,想必承安王也知道圣上有意让晚辈与夏娘子定亲,之前晚辈惶恐与夏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联姻,更害怕怠慢了令爱,现在了解了夏娘子的为人,晚辈倒是想诚心求娶夏娘子。”
一番言辞听得承安王目瞪口呆,祁遇则是两眼放光,更是激动地握住了手里的信函。
“咳咳,这....”承安王对于这瞬间获得的姑爷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正色了一番,“既是圣上安排,本王当然领恩接受,叶将军也有心迎娶小女,本王深感欣慰。”
叶铭决看了眼承安王爷,隐去笑意,从承安王进门的那一刻算起已有两个时辰,这其间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夏娘子的事情,皆是无功而返,这承安王爷对于自己女儿似乎并不关心,不仅如此,整个承安王府也并不关心这个女少主,人都丢了这么久了,都不见有人过来禀告王爷。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晚辈的要事已说完,王爷只要记住,您欠我一个人情便可,”叶铭决道,眼中多了分隐晦的笑,“祁遇,安排马车好生送王爷回府。”说完便行礼,随后迈步出了敬事堂。
祁遇见此便急急朝承安王行了一礼:“王爷且先等着,属下先找我家少主禀告一事,马上回来送您回府。”
一晃的功夫两人都走了,留下承安王爷独自在敬事堂,他暗自腹诽,这叶铭决也是个不懂礼数的,竟连送都不送一下。好在自己的马车就在府外,于是便自行回府了。
马车上,承安王思来想去,却怎么想不明白叶铭决那句“欠他一个人情”是何意,闭了闭眼,他倚着马车小憩了一会,不知何时马车停下,耳边传来三两人说话的声音,急切又惶恐,承安王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撩开车帘,结果就看到赵夫人哭哭啼啼在老王妃面前诉苦,旁边的正王妃冷眼凝视着她,表情含怒。
察觉到王爷的马车来了,赵夫人二话不说就扑上承安王爷。
“王爷,您可要给妾身做主呀,”赵夫人抽抽搭搭,满眼的委屈,“筲儿乖张顽劣,这都不是第一次贪玩离家了,她跑了甘妾身什么事呀,王妃何必要揪着妾身不放。”
“筲儿是顽劣不堪,但若非你趁我与王爷不在时苛待她,她又怎会离家不归!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王妃厉声呵斥,那气势不输男子,颇有女将风范,她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若不是命运驱使,她不得不来到中州与王族联姻,应该也是纵横四方的女将军。
如今被束于这王府深墙,还要跟这个蠢笨妇人斗口舌,管教不好子女,甚至连自己的女儿现在何处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便有了深深的挫败感,偏偏这赵氏还添火浇油,更是引得她把全部的怨气都撒在了这蠢妇人身上。
“王妃!你这是何意,筲儿贪玩不归,你呵责柳茹作甚!”
此言一出,王妃便不再发骂,而是冷笑一声:“王爷果然是怜香惜玉的痴情种,是赵氏的好丈夫,是妾身唐突了,妾身原以为在王爷心里,亲生女儿怎么也比妻妾重要,可如今看来,王爷实在不配为人父!”
“放肆!不要以为你是王妃,本王就不敢责罚你!”
被戳到痛处的承安王直起身板拿起了王爷的架势,作势就要处罚王妃。
“够了!都少说两句。”一声老练沉着地低喝,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太妃肃穆而立,脸上带着浅浅的怒意。
“骋儿,你胆子壮了,还敢责罚王妃?赵氏,你别像个糍粑一般黏着王爷,仗着王爷宠爱便为所欲为,好好的王府侧室倒像个风尘女子,还嫌不够丢人吗?”一串问责像叮当落盘的玉珠,噼啪作响却听得人心头敞亮。
夏骋听到母亲威厉的责问,有些吃瘪,他虽是承安王爷,可朝中人人皆知那声名在外震天响的是他的父亲,不是他。当年,承安老王爷凭一己之力,率领夏家翎羽军冲破南蛮防线,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后又击败北狄和邬郇三千大军,辅助先帝登基功不可没,这才是人中龙虎,是以,老王爷也成了典朝第一位异姓封王。也只有老王爷坐镇承安王府时,众臣才将这个异姓王府当回事,只是可惜了,老王爷薨逝得早,现如今王府由独子夏骋接任,可却没了当时的威名。夏骋倒是长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才气武艺都是平庸无奇,他也曾心有不甘,可终究还是在郁郁不得志中逐渐消磨了心性,变得懦弱,只有在妻室面前才找回点尊严,可是正室呼狄颜王妃却不如中州女子温顺,起初的十年她还算温婉贤淑,对夫君也是言听计从,可不知从何时起,王妃身上的强势就显现出来,于是,夏骋就纳了赵柳茹,赵氏对他仰慕,又温柔听话,自然得了许多宠爱。
但没想到这份宠爱,竟成了赵氏免死金牌。
承安老太妃深深叹了口气,眼里尽是怒其不争的无奈,她这个儿子真是让她又怜爱又恼怒,当初见他十分喜爱赵柳茹便由着他纳了,现在看来,又是一个错误,摇了摇头,承安王太妃朝王妃说道。
“我已命府上所有护卫出动去寻筲儿,你先莫急,此事,我这个祖母也有责任,不应放任她独自出府的,你若想追究便朝我来吧。”
王妃怔了一下,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缓和了脸色扶着老太妃。
“太妃已经为筲儿费心竭力许久,妾身怎好责怪,不过现下妾身也实在放心不下,必须亲自出趟府,王爷本就舟车劳顿,又去了一趟蔚府,想必一定很是疲乏,”王妃神情淡漠,冷冷地说道,“那便不必与妾一同去了。”
夏骋听出王妃话中有话,更是气恼:“颜落倾,你莫要以为现在去找筲儿她就会觉得你这阿娘有多好,我看这丫头是巴不得逃离王府,逃得远远的,最好是逃到邬郇去!”
“阿骋!你这又说什么浑话!”老太妃彻底黑了脸,“筲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府上,你怎能对她没有半分怜爱!”
“母亲,不是孩儿不怜惜筲儿,那丫头根本不将我这阿爹放在眼里,您看她三个月前刚到府上,见了长辈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与高门大户中的女郎更是没法相比,孩儿这脸啊,都要被她丢尽了。”
夏骋说得慷慨激昂,赵氏在一旁边为他顺气边附和:“王爷莫要生气,小心伤了身子。”
颜落倾睨着眼前一对恩爱有加的人儿,冷冷哼了一声,随后拂袖而去,吩咐人备马,她要出府找女儿。
一时间王府上下瞅着王妃的背影,也是焦急万分,倒是夏骋十分淡然,他早已习惯了正妻的强势,也不屑于与她再分说什么,于是拉起赵夫人的手就要回卧房休寝,承安王太妃见此愤愤一甩袖子,险些呼到亲生儿子的脸。
她好生好养,怎么就教出这般软弱窝囊的儿子!还不如媳妇有魄力。
夏骋对于母亲的失望与愤怒都不以为意,他只想好生过太平日子,与他温柔本分的柳茹缠绵共枕。
“母后早些歇着,不必忧心筲儿,落倾这般有主见,定能速速寻到筲儿的,再说了,小丫头野得很,听说之前好几次贪玩出府,最后被寻回来不也安然无恙嘛,实在不成,到时再派翎羽军出府,还怕寻不到?”
承安王太妃气急:“你这竖子,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在外倒还算是个端方的王爷,怎地回府就犯浑!我堂堂夏家翎羽军在你这就成了闲散护卫!去,你回你内室好生待着,带着你的妾室,滚!”随后“啪”一声打翻了茶碗,浅色茶水扬了一地。
侍奉左右的小女婢见老太妃这般恼怒,吓得一哆嗦,几个家仆慌慌张张地拿帕子清理着地面,屋内一片沉寂,茶碗碎片被拾起的“叮当儿”声显得尤为清脆刺耳,赵夫人头回见太妃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承安王发觉母亲今日不比往常,似乎很是在意筲儿,对王妃也是更偏待了,大概是真的气恼了,他终是不敢再发一言,恭敬地行了个礼便招呼赵氏一同退下了。
回到卧房,赵氏一双媚眸含情似水,娇嫩的双手抚上王爷的胸膛想要帮他宽衣,可承安王却没有颠鸾倒凤的心思,他按住赵氏来回游走的手,纳闷地问道:“母亲今日为何如此震怒?以往本王在府中不也是如此言说吗?也没见母亲有何不悦,可方才这般折损本王向着王妃,还默许了王妃出府。本王和王妃不在的这段时日,府上发生何事了?”
赵夫人见王爷并无休寝之意,便煞了性子,但听到其如此发问,便娇嗔道:“王爷可有所不知,您不在的这些日子,筲儿可是愈加无法无天了,不学无术倒还好,可是身为女子竟是一点女德都没有,前些日子将蔚府二少主给打了,这不前两天人家上门讨要公道了吗,太妃也是为这事儿忧心呐。”
眼下可是告发景筲的好时机,赵夫人岂会错过,王爷听到这番话定会狠狠修理这丫头。不出所料,听了赵氏的一席话,承安王果然十分生气。
“岂有此理!这丫头简直越发没规矩,无法无天,竟然敢打蔚府二少主,”说着用手捏了捏眉心,一副犯难的样子,“此番游巡,圣上有意让蔚夏两家结亲,以固朝堂....”
赵夫人闻言大喜:“莫不是与蔚二少主,妾身就知道,蔚将军深明大义,蔚二少主又岂能真的与夏家退亲呢。只是太妃好像并不满这门婚事,此前蔚二少主上门时,并未非要退亲,是筲儿这丫头不愿结亲,太妃又顺着筲儿意欲将退亲之事坐实呢。”
赵氏说的热切,又带了几分委屈:“依妾身看,这般好的亲事怎能错过,蔚家是簪缨世家,咱们王府与其结亲那可是珠联璧合,筲儿能有蔚家这个靠山,也算是有福了呀,妾身也是为了王府,为了筲儿才收下聘礼的,可是她不但不领情,还说妾身是姨娘,做不了她的主,还羞辱妾身.....”说着说着,便抽泣了起来,一副心碎可怜模样。
承安王见状自然是心疼的,不过他觉得此事赵氏做的确实不妥。
“好了好了,你一哭本王也跟着心痛了,”承安王先是安慰了一番,随后又补充道,“本王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毕竟筲儿非你所出,你这般贸然收下聘礼,置王妃脸面于何处呀,你这是让本王难做哟。”
“哎呀王爷,您心里就只有她颜氏。”赵夫人有些嗔怪地飞了个媚眼,承安王见状更是拥其入怀逗弄着,二人挑起情来。
“唉,这要是蔚二少主与筲儿结亲倒还好了,”承安王叹了口气,揽着赵氏的肩道,“父亲薨逝后,王府也不如从前,许是圣上顾及着夏家是异姓封王,竟让蔚府的养子与筲儿结亲。”
“什么,这....”赵氏一惊,“蔚家养子,就是当年叛国通敌的叶凛将军之子,叶铭决?”
承安王颔首:“正是,本王刚从蔚府回来,那叶铭决似是十分乐意娶筲儿。”
赵氏眼神一动,心里有些乐了,听闻这叶铭决倒是个厉害的角儿,虽是罪臣之子,却凭着刀剑厮杀立了不少战功,想来在圣上对其也是有几分赞许的,能得这样一个姑爷也是给王府挣脸面的,况且,叶铭决为人阴狠,景筲这丫头嫁过去正好可以杀杀性子。
“妾身以为,咱们筲儿与这叶将军倒是般配得很呐。”赵氏一脸和悦之色,装了一副诚恳模样。
承安王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王爷您瞧,咱们筲儿性情顽劣,那一般人是压不住的,若是与蔚家二公子结亲,要是再把人打了,定然是会被人传闲话说是承安王府女眷没有女德,不守夫纲。”赵氏很是真切的一番说辞,引得承安王爷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可我看那叶铭决生性孤傲,行事为人更是狠戾,比蔚二少主更不好惹,筲儿嫁与叶将军,成亲后出了岔子,岂不更会牵连王府?爱妾为何说筲儿与之更相配?”
“依妾身看,叶将军为人冷傲,想必平日里更是不苟言笑,筲儿那点雕虫小技遇上他未必施展得出来,也就不会闹得那么过了,夫妻俩相处久了,筲儿的性子自然就会变温顺了。这是好事呀,一来王府能有位战功斐然的将军姑爷,朝中文武谁还敢轻视咱们,二来筲儿的性情也能被规正一番,一举两得。”
赵夫人一通舌灿莲花的说辞将承安王爷唬得一愣一愣的,这下王爷心花怒放,顿觉王府摊上了绝妙的亲事,欣喜地放下幔子同赵氏入寝了。
二人翻云覆雨之际,承安王还不忘分一半神思索景筲和叶铭决的婚事,仔细一想,那臭小子与自家丫头还是蛮登对的,别的不说,就从明面上来看,叶家少主与承安王府女少主结亲,对蔚家和自家都好,这买卖不吃亏。
承安王想起叶铭决那孤高的表情,不禁一声嗤笑:“叶将军心里还是得有个防备,筲儿可不比一般的高门女郎,想当初先父与本王下决心将她送到邬郇,这么些年可是野了一身毛病,他叶铭决在沙场上英武,可毕竟不了解筲儿的脾性,难免会吃瘪哟哈哈....”
赵氏也在一旁开怀大笑,娇嗔地搂着王爷的脖子,二人正笑着,突然王爷眉心一拧,感觉不对。
见王爷突然坐起,赵氏疑惑道:“正在兴头上呢,王爷怎的突然起来了?”
“坏了,坏了坏了!来人呐,备马车,快给本王备马车!”
“究竟是何事这般焦急,哎呀王爷~”赵氏披起襦裙,有些不高兴了。
但此时的承安王爷却顾不上她,径直朝房外走去,还差点忘穿鞋袜。
“王爷,披件衣服,仔细别凉着!”
赵氏给王爷更好衣,便目送着其匆匆忙忙出了卧房,正纳闷儿着何事如此着急,屋外就传来了嘈杂声,竟是宫里派人传了圣上口谕,宣承安王夏骋与承安王妃颜氏进宫面圣。
承安王跪身拜倒:“臣夏骋,接旨。”
起身后的夏骋,脸色有些不好,心里直打鼓,圣上突然召见,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难怪刚刚叶铭决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莫不是早就见过筲儿了,此次入宫,难不成是叶铭决揪住了筲儿的错处,要置承安王府于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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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构思下一本的故事了,要不写个现言试试,都尝试一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