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泡偶像一次

　　寂静的夜晚总能听到些特别的东西，蝉鸣声，风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自己的心声。

　　他翻出来最新一话的小恶魔系列，腿上架着铅笔和纸。

　　只稍微画个草稿就好，对，绝不沉沦。

　　稍微画一下线稿也无伤大雅吧？

　　......其实就差上色这一步的话，要不，画完？

　　一稿崭新的漫画大功告成，南浔活动脖子准备入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Danny的房子很大，许多房间都是空着的，他嘱咐说晚上尽量不要走动，南浔没有细问，想来是什么惯例习俗之类的。

　　他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这件事是因为，他听见了水声。

　　好像有人把刚从河里捞出来的衣服甩到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很有韵律，就像敲门声一样。

　　他的想象力疾驰，楼顶不会有不幸跌落水里丧生的亡魂在礼貌地敲门吧？

　　更恐怖的是，他的门真的响了。

　　咚咚咚，三下，又是咚咚咚，三下。

　　“谁...谁啊？”南浔的声音不大，甚至小到像在问自己。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刚才先你一步浇花的人。”

　　哦......裴清啊。

　　他身上披着床单，开了一条门缝，裴清身穿黑色丝绸睡衣站在门口，叉着手看他，“不放我进去吗？”

　　“半夜三更，不太方便，施主请回吧。”南浔严格把握着门缝的大小，绝不多打开任何一丝。

　　“我画不出来稿。”南浔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灵感瓶颈，可以理解，施主慢慢画，我们不急，离交稿还早。”

　　“我在医院还帮你头上的伤口换了药，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换药恩人吗？”

　　裴清把手塞进门缝里，牢牢扒着门，“你不能见死不救。”南浔在掰他的手指头，“画不出稿不会死的，你以前拖作业的时候还少吗？换药的事，我改天再谢你。”

　　你画不出来，我可画出来了，现在可困了！

　　门框肉眼可见地晃动了一下，必须得有个人妥协，“......楼上有水声。”

　　南浔停下不推这扇即将关上的门，门框又被见缝插针地扒住了，哟，速度还挺快。

　　咳咳，“哦，这样啊。”南浔端起了架子，“那你要是确实害怕，倒是也可以来呆一会儿。”

　　他扬着下巴，即使只能从门缝里看，样子依然很欠揍，脸上写着一行字：

　　所以你害怕吗？要承认哟。

　　裴清能承认吗？你这是门缝里看人，真把人看扁了啊！

　　“害怕。”裴清推开门，飞速溜进了房间。

　　南浔的房间只是简单的客房，里面只有一张床，并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坐，裴清只能像罚站一样寻找栖身之地，最后翻出来一张小矮凳。

　　“所以你到底是画不出稿，还是怕鬼。”明明刚才南浔也很害怕，进来了另一个更害怕的人，他突然就不害怕了。

　　坐在小矮凳上的裴清难得的很小一只，南浔自从九岁参加完儿童选拔赛之后，就没机会用这个视角看过裴清了。

　　这小孩也长太快了！

　　小只裴清理直气壮，“都有。”

　　“那你打算在这呆到什么时候？”南浔深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裴清一坐下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天亮，上班前我就走。”

　　对哦，今天是工作日，裴清作为主理人是要上班的，而且工作室刚开，应该很多杂务要处理。

　　一夜不睡，会猝死吧？

　　“要不你躺床上眯一会儿，我反正明天不用——”

　　“好的。”裴清已经盖上被子了。

　　——坐班。

　　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

　　这张床从这一刻起，就成了裴清的床，他把枕头拍蓬松，床头灯调到最暗，安然地躺下。

　　南浔坐在小矮凳上，此时此刻想拉一首二泉映月。

　　好在现在已经四点，离天亮已不远，南浔打了个哈欠，打算在小矮凳上靠墙眯一会儿。

　　虽然不坐班，但他还是得上班，昨晚要完成的法律文书还一字未动。

　　现在睡着还来得及，睡三个小时勉强能精神。

　　“不行。”裴清冷不丁的一句话冒出来，南浔头上出现一个硕大的愤怒红色井字，“又怎么了？”

　　“我画不出稿子，我需要找灵感。”

　　“so？”

　　经过一套流氓论证体系，南浔昏沉的脑子勉强接受了，陪他找灵感也是自己泛义上的工作内容之一。

　　“所以你想去哪？”

　　“睡醒告诉你，晚安。”

　　说完裴清又躺下了。

　　南浔顶着一脑袋红色愤怒井号。

　　不生气，他是甲方，不能生气。

　　狗崽子！

　　南浔带着气慢慢睡着，在梦里早预设了在小矮凳上窝了三个小时之后，早上起来浑身的骨头会像被人摇散架了一样的感受。

　　这也太难受了，他蠕动着往被窝里钻深了些。

　　被窝？他怎么进来的？

　　那还能怎么进来，抱进来的啊！

　　他猛地睁眼，狗崽子裴清已经走了。

　　呼。

　　他躺下继续睡。

　　好香，这狗崽子身上味道好香。

　　南浔把被子卷了卷，这个香味莫名地让人幸福。

　　幸福不过三秒，敲门声又响了。

　　“又......是谁？”

　　“Danny可以进来吗？”

　　来得正好！他正要问问Danny晚上的水声到底是什么。

　　“可以的，都可以的。”

　　Danny一进门就大肆赞扬，“昨晚你一定休息得不错，脸色很红润。”

　　南浔摸了一下脸，幸福红？

　　“可是现在是夏天，你被子卷得这么紧不热吗？”南浔原本卷成一条毛毛虫，闻言立刻像破茧一样从被子里钻出来。

　　他将昨晚听见的声音复述了一遍，Danny哈哈笑着，让他放心，这里绝对没有鬼，只是有些作息奇怪的鸟，喜欢用湿哒哒的翅膀拍打天台的地板而已。

　　“DF刚回来，正等你一起吃饭呢，我今天做了千层面，放了很多芝士，肯定很好吃。”Danny厨艺很好，好到能让人跳过对异国食物的适应期。

　　千层面，嘿嘿，肯定很好吃，嘿嘿。

　　DF在等，嘿嘿......谁在等？

　　“他不是上班吗？”

　　“应该是提前结束了工作，听他说和你有约，你不知道吗？”Danny笑话他记性差。

　　昨晚睡前好像是约定了点什么，但是记不清了。

　　管他呢，千层面，嘿嘿。

　　千层面的香味沿着楼梯的扶手和台阶一路往上飘，一路勾着南浔下楼。

　　Danny将面都端到一个小圆桌上，正好能坐下三个人。

　　“南浔，你喜欢客房的小被子吗？我可以送你一条带回国去。”Danny热情地介绍家里的被子，“都是我爱人亲自去一个小工厂定制的，如果抱着睡能让你更好入眠，她一定也很乐意送你一条。”

　　南浔心虚地想到自己早上卷被子的原因，忙道了句谢谢，希望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我爱人常说这个材料很舒服，而且每天当我离开之后，被窝里还会留有我的气味，让她觉得很安心。”

　　好了，够了，Danny，再说就烦了。

　　“特别是把被子卷起来的时候，感觉就像与爱人相拥而眠，很浪漫对吗？”

　　南浔的脸渐渐变得跟番茄肉酱的颜色相近，“你怎么了？这里很热吗？”Danny看见了和今早起床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绯红脸颊，很担心他身体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确实有点热，我心静一下，自然就凉了。”

　　求求了，别再提被子的事情了。

　　“热的话。”裴清慢慢地卷起一叉子千层面，学着Danny的口吻，复述刚才听见的对话，“就不要把被子卷这么紧。”

　　南浔的头都快埋进碗里了。

　　Danny爽朗地笑着，“原来你都听见了啊，看来别人说我是大嗓门的事情是真的。”

　　南浔闷头吃面，Danny怕他噎着，还给他拿了一杯橙汁。

　　聊什么被子，那么好吃的千层面！都没品出什么味道。

　　他为没法好好品尝千层面而痛苦，耷拉着脑袋坐到后座，系好安全带，“我们去哪？”南浔上了车才想起自己不知道目的地，万一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虽然裴清自己买走的可能性更大。

　　“科莫教堂，去过吗？”裴清看着后视镜，镜子里的人系着安全带，乖巧地像个小学生，“没去过，你去教堂找什么灵感？”

　　车子发动了，“每个画家都有自己寻找灵感的方式，南律师应该也有吧。”

　　南浔：“......”写法律文书需要什么灵感。

　　“没有恶意地问一句，你的灵感来源是卷被子吗？”裴清的笑意从声音快里溢出来。

　　“我冷才卷的。”

　　不承认，是南浔最后的倔强。

　　裴清没有死咬着追问，一副你说没有就没有，那让让你好了的样子。

　　远远看见科莫教堂就有一种威严的气势，巨大的圆形堡垒面前，人显得无比渺小。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金色长袍的牧师，他约莫六十岁上下，气质很干净，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DF，好久不见，你终于又来了。”

　　裴清向他做了个行礼的手势，极轻地笑着，“我也没想到我还能再来。”

　　牧师看向南浔，“这位是？”

　　南浔的意大利语不灵光，求助的眼光投向裴清，不自觉地靠近了他一些，人在无措的时候会靠近亲近的人。

　　这一系列小动作都被牧师看在眼里。

　　“我明白了，属于你的至宝找到了。”

　　牧师没再用意大利语，他与南浔握手，“欢迎你，科莫教堂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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