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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楚衡坐下来，继续道：“我原本还想不明白为何明明已知我看出端倪，但你还冒着风险再去地里面大肆破坏，现在我明白了……”
“你是铁了心想拉我下水。”
听到这话，王郑氏面的眼睛缓缓地瞪大了。
楚衡手轻轻敲着桌面，缓缓道出了王郑氏这些举动的真实目的。
“你先是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因为你知道就算王大找上门，也不能拿我这个流氓怎样，如此你趁着乱就可以顺理成章提出分家。但你没想到我听到风声，会主动去你家。于是你冒险在众人面前指认我，但没想到夫子竟然为我做了证明。”
“之后我又说出了那样的话，你明白你可能已经暴露，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夜去糟蹋其他人家的地。扩大迷惑面积——因为这村子里能与众多人结仇的，只有我一个。”
楚衡紧紧盯着王郑氏，王郑氏被他如此点破心机，对上他凌厉的眼神，竟开始发抖起来。
怎么会？
这人不是个四肢简单的流氓吗？怎么如此精确的道出她的打算？
楚衡冷哼一声，继续道：“岂料你和你娘家兄弟又被王大家当场抓住，你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决计在如意村是活不下去了。于是你直奔河边，但其实你并不是在真的想死，选了我家附近的河跳进去又呼救——这上游就住了我一家，你说我救还是不救？”
“我来救你，那地方湍流急，水也深，你估计趁机要将我踢到河里。村里人早就记恨我多年，为民除害，就算你有点错，但是功过相抵，保不准你还会得到称赞。”
“我不救你，你在我家门口寻死，表明是我害死了你对吗？你是想让王强乃至王家更加彻底地记恨上我。”
楚衡每说一句，王郑氏的脸就更白一分。
毫无疑问，他说的，都是对的。
接着，楚衡想到什么，面色变得柔和。
“可是你没想到竟然是个不认识的人来救你，这下你可不敢再进行原来的计划了。于是你本来也不是很想死，索性就上来了。”
这个妇人已经从原来的惊恐逐渐平静下来，面对楚衡条理清晰地辩驳，她的心机仿佛露天坦露，一览无余。
她无力地翕动着嘴唇，“你怎么知道？”
“猜的。”
更准确来说，当这个妇人第一次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已经感到奇怪了。
“呜——”
听到此话，王郑氏似乎终于支撑不住，咽喉中发出一声呜鸣，呜咽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一时糊涂，一步错，步步错，但我在那个家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要不是为了孩子和他爹，谁想十几口人挤在那进房子里啊啊……”
楚衡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眼神淡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然而此时，他眼角一撇，发现元一已经换好衣服从屋内出来，于是他笑道：
“嫂子哭什么？我早已经改邪归正，之前不过和嫂子说个玩笑话。嫂子冷静些，我这里还真有个方法能让你能得偿所愿。”
“什么？”
王郑氏立刻停止了抽泣。
楚衡偏了偏头，看见元一进了灶房，缓慢而低声道：“不过嫂子要先答应我，把你的这些算盘藏好，别给我们家哥儿听到一丝一毫。”
没想到是这样的条件，王郑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又听楚衡接着道：
“……你今日就是一心赴死，而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这些主意我也就当烂在肚子里，永不再提，怎么样？”
“好。”
毕竟把柄都在人家手里拿捏着，而且这个条件对她又没有实质性的损失，王郑氏点点头，答应下来。
元一此时从灶房出来，端着一碗热粥，放到了她面前。
“大姐姐，你喝点热粥会好一点。”
王郑氏看着这个救回自己的少年，肤白，脸庞俏，眼睛大大的，还亮晶晶的，睫毛扑闪间活像闪闪发光的夜明珠。
真是好看啊。她再一次感慨道。
这哥儿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她想起自己沉入河底的时候，那双手虽然细软，但是却很坚定地把她往上一寸寸地拉。
上来后，她都惊呆了，反应过来这是那楚衡买来的哥儿，问这少年素不相识，为何要救他。
他说，她让他想起他姐姐了。
少年这样说的时候，眼神一片真诚，亮得王郑氏当时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姐姐，王郑氏咀嚼着这个称呼，心头泛起一阵久远的柔软。
“好，谢谢你。”她轻声道谢。
楚衡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心思彻底没了，这才放心转身去了灶房。
拿了条毛巾又捧了一捧带着火星的柴火到放到盆里，走出来。
他把火盆放到王郑氏身边，然后站在元一身后把干燥的毛巾覆盖在他头发上，仔细地揉擦起来。
王郑氏一抬头看到他的动作，竟直接愣住，也不知是想起什么，面色顿时变得悲戚起来。
楚衡知道她在伤感什么：就他当日所见和村民们口中相传，王郑氏和王强两人的感情极好。就算她只生了个小姑娘，王强也整日待娘俩如珠宝。只是如今她冒险做出了这种事情，怕是，婆家以后对她更是苛刻的同时丈夫和孩子估计也会受到牵连。
终是不忍，提醒道：“嫂子，先把衣服烤一烤吧。”
“哦，哦，好。”
王郑氏这才反应过来，低头把火盆踢到自己湿透的裙摆下烤着，一滴透明的泪从眼角滴落。
“大姐姐，你在想你的夫君吗？”
元一乖乖地由楚衡在他头上揉搓，支着下巴，问。
楚衡一愣，这小孩的观察力还挺敏锐。
王郑氏被人直接道出了心思，也愣住了，她看向了元一。
两秒后，眼泪再也兜不住，一下就流出来了。
“嗯。”
她重重地点点头。
面对救这个自己一命，眼神晶亮单纯的少年，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寄托，呜咽着断断续续地把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和压着牙背负的东西全部和盘托出。
她自幼家贫，虽然生在县里，但是家里嫌她是个女孩，拿她当丫鬟使唤，长大后家里母亲本来是想把她卖给当地富户当不知道第几门的小妾，她挖空心思把自己伪装成了毁容的模样躲过了。后来她跑到乡下一家远房亲戚家，由亲戚说媒，没要礼金就嫁给了王强。
虽然王强木讷不怎么会说话，但是对她很好，她很高兴地为他生了个女儿。
但没想到本来就明着暗着挑自己刺的婆婆在她生下了女儿后竟然开始苛待她，而且对年幼的女儿动辄叫嚷打骂，甚至一度吓得得病，变得面黄肌瘦的。
王郑氏自己吃尽了重男轻女的苦头，怎么会忍心看着女儿被婆婆折腾成这幅模样，她知道若是继续留下去的话，女儿以后一定会走以前自己的老路。
于是她便向婆婆提出了分家。
后来，就是乡亲们都传遍的事情了，她与婆婆积怨越来越深，直到她实在忍受不住，谋划了这一件事。
听这她的诉苦，楚衡脑内突然闪过昨日在王家门口告辞的一个细节：
当时进门的时候，在小小的灶房门口坐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捧着脸。
然而再到后面他告辞的时候，院子内看有三个小孩，都是健康的模样，蹦蹦跳跳地玩着，他本以为就是王家所有的孙子辈了，原来只是王刚家的。
怪不得他的当时觉得不对劲，想必那个安静的孩子就是王郑氏的女儿了。
楚衡不由叹了一句：为母则刚。
“那大姐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元一听后，浑身都散发出难过的情绪，问道。
“怎么办？”
王郑氏喃喃道，她今晨被抓住，一切都清楚后，王强沉默着没正眼瞧过她一眼，脸上的失望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踩踏秧苗的时候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的，反而看到夫君这副模样，她害怕了。
她怕丈夫就此不要她了，害怕女儿从此在婆家过得更艰难。
在沉到水里被拉起来的时候，她曾有一瞬幻想过那是王强来救她了。
可惜不是。
现在婆家容不下她，娘家看不起她，她以后该何去何从？
王郑氏哀泣的目光投向楚衡。
元一也顺着她的目光仰头看向楚衡，不过他是有些懵懂的。
大姐姐怎么朝哥哥求助？
但是他转念一想：哥哥是仙人，一定有办法的。
于是他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期待，眼睛更亮了。
楚衡对上他的目光，不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他调出来今早上搜集的有关王郑氏的资料，又看到什么微微一愣，一个想法便在脑内成型了。
“嫂子，不如这样，”楚衡放下毛巾，道：“你兄弟是不还在王家？你不如和他一起，带着孩子回娘家。”
“可是？”
王郑氏疑惑地看着楚衡，她想经过她这一番话，楚衡应当明白她和娘家之间关系也不好，怎会提出带着孩子回娘家的建议？
她略有些失望，见楚衡分毫不差地猜中她的心思，本以为这流氓变得聪明，没想到还是……
“哎……娘家……”王郑氏叹了口气。
“别急，嫂子，”楚衡继续道：“我听说你娘家是做果木生意的？”
王郑氏点点头，神色低沉，她在村内之前一直都不会提起娘家，大家都以为她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才一分礼金都不要的。这次是因为兄弟被抓了，她真实的身世才在村里传开。
“是的。”
“嗯，”确定了信息，楚衡点点头：“嫂子你是家中长女，想必女工之类的很擅长吧？我看嫂子身上的衣服就像是自己做的？”
王郑氏拉过衣襟，惊讶地点头。
她以前在家做完活计就喜欢自己琢磨些女工织锦，常年下来手艺竟然算看得过去，她女儿小时候身上穿的，都是她一针一线做的，若是日子穷困的时候她也会自己绣些花样拿到县上卖。
楚衡看了眼面板，那里有一条他刚刚错过的信息。
【恭喜宿主声望值达到10。奖励10财力值】
右下角的财力值已经变成了10。
——毫无疑问，这是因为元一的出现，让他在村里名声大涨。
楚衡压下内心的一点不爽，坐下继续道：“我这里刚好有一点闲钱，可以帮助嫂子回县里赁一个小房子，带着孩子生活，不知嫂子可有这打算？”
“真的？”王郑氏瞪大了眼睛。
她之所以不走的原因，除了夫君孩子之外，就是困窘。她空有一手好的女工织造，却无处发挥，被婆家琐事绑的死死的，若她手中有些闲钱，她早就去县里面靠着自己的手艺讨生活了。
看着王郑氏动容，楚衡笑道：“是的，但是我之所以给嫂子提供便利，当然是想嫂子帮我些忙。”
王郑氏在常年的困顿中早已经炼就了一副敏锐的嗅觉，她立刻意识到楚衡第一个问题的目的。
“你是想……”
“对的，以后或许还有些生意来往，需要嫂子照料一二。不知嫂子可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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