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定律里的你

　　是那个熟悉的，低沉的，又清澈的嗓音。

　　于悦有些错愕的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人，他面上带笑，嘴巴弯弯仍旧像是一个饱满的半月形，露出上面一排干净整齐的牙齿。

　　“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她问道。

　　她看见闻一秋敞开白色羽绒服里穿着不太日常的单衣，明显化了妆，头发也仔细打了发蜡做了造型，猜想应该是来台里录节目。

　　“趁回家前抓紧时间来节目里增加一下曝光度，免得到时候咱俩的新剧因为我没什么知名度而扑街。”他回答，手伸进羽绒服口袋里，摸出来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吃吗？”

　　于悦接过剥开糖纸喂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放心吧，如果这部剧注定要扑街，那也只能是因为我的路人缘太差，而不是因为一个新人。”

　　“有点自信嘛朋友。”他也剥了一块放进嘴里，巧克力的甜蜜与苦涩同时在舌尖蔓延开来，“锦鲤愿意选择你，一定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我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尽力就好。”

　　她摇摇头，“你不懂。如果你有空，可以搜一搜我的名字，你没有承受过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也不知道接下这部剧我有多大的压力。我需要通过这部剧证明自己。”

　　“所以一起努力吧。”他向她竖起了右手，想要跟她击掌。

　　于悦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掌心。

　　温暖而干燥，比她的手大了整整一圈。

　　“好冰。”他皱眉道。

　　“嗯？”于悦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的手，好冰。”他又说，“在下面吹了很久的冷风吗。”

　　于悦摇头：“没有很久。上面有点闷，所以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说完，她立马长呼了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一团白色雾气，又消失不见。再吸一口，再吐出去，白雾出现的反反复复，她好像在其中得到了乐趣，重复几次后，于悦突然被自己的傻气逗笑。

　　“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雪。如果预报准确的话，那这场雪就是今天冬天的第一场雪。”闻一秋看了一会儿她的自娱自乐后，突然说道。

　　“初雪啊……”于悦感叹一声，“不过天气预报不太准的，去年老报有雪，但最后只是落了一点小雨。而且这里很少下雪的，今年应该也不会有吧。”

　　于悦想起学生时期对初雪莫名的执念。当时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言论，说在初雪那天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所以每到冬天，她都在期待着第一场雪的降临，许下当时她最想实现的愿望。

　　不过……参加选秀那年，她许下的愿望是，可以和赵芸意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初雪并没有实现。

　　想到这里的于悦情绪有一些低落。她低声嘟囔了一句：“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什么？”闻一秋没有听清。

　　她摇摇头，“没什么，感叹一些自己做过的傻事罢了。”

　　他没有追问，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笃定道：“可是我觉得会下。”而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转头问她，“不如我们玩一个小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她被挑起了好奇心。

　　他思索一下，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冷吗？”

　　于悦搓了搓稍微有些冻僵的手，然后揣进了衣服口袋里，嘴硬道：“不冷。”

　　“你等等我。”他拉上了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一路小跑进了开在花园外面的便利店里，没过多久，端了两杯热饮出来，把其中的一杯递给了她。

　　是有些烫手的拿铁。于悦有些失笑。

　　在于悦疑惑的眼神下，他开始讲起了游戏规则。

　　“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第一片雪花会落在谁的身上。输的人要实现赢的人一个愿望，怎么样。”闻一秋眼神熠熠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反应。

　　于悦皱眉，“好无聊的游戏。而且你等下不用去录节目吗？”

　　闻一秋耸耸肩道：“我只是去开场秀露个脸而已，在我下来之前已经结束了。”

　　“好吧。”于悦勉强点头同意，心想不过是陪弟弟玩一个幼稚的小游戏而已，横竖自己现在也没有事情可做，“那我们就期待一下初雪会眷顾谁多一点吧。”

　　她双手捧着热热的咖啡，又把半张脸缩进了衣领里，然后闭眼微微仰头，感受着鼻尖处凉丝丝的空气。暖意从指尖开始逐渐传递到全身。

　　左耳突然被塞上了一只凉凉的耳机，除此之外，还感受到男孩温暖的指尖触碰。她一惊，转头只看到闻一秋已经收回的手，把另一只耳机戴在自己的右耳上。

　　他笑笑：“干等着多无聊啊，一起听听音乐吧。”

　　于悦慌忙转回了头，低声“嗯”了一下。耳边被他不小心触碰到的皮肤微微发热，烫得于悦觉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连忙把缩在衣领里的脸伸了出来，企图通过冬日里的冷风带走多余的温度。

　　她欲盖弥彰似的深呼了一口冷空气，下一秒却被刺激的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冷？”闻一秋问。

　　她否认：“被冷空气刺激了一下而已。”

　　耳机里播放的是一首舒缓的慢歌，温暖缱绻的男声讲故事一般将这首歌娓娓道来。

　　“当我深陷谷底

　　几经绝望开始怀疑上帝

　　也曾春风得意

　　忘乎所以

　　可是啊 唯有你

　　唯有你在我心底

　　每当我想起你

　　才相信爱的真谛……”

　　于悦跟着轻轻哼唱出声，时不时低头浅酌一口热咖啡。两个人都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交流。

　　闻一秋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了头，感受着这场薛定谔的初雪。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咖啡已经变得没有那么温暖时，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突然出现在闻一秋的鼻尖。

　　他蓦地睁开双眼，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清楚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白色落下来。他不动神色的向右偏了偏头，看到女孩仍旧闭着双眼，嘴里哼唱着耳机里的歌。

　　直到于悦也感受到落在脸上的冰凉，然后惊喜的睁开了眼睛。

　　闻一秋快速摆正了头，闭上眼睛装作不知道下雪了。身旁的于悦开心的蹦了起来，声音里难掩喜悦：“真的下雪了！落在我脸上了！！你快睁开眼睛看！”

　　“真的假的？”他一脸不信任的说，“是不是你为了赢我骗我的？”然后依言重新睁开了眼。

　　于悦拽住他的胳膊，往天空指了指。

　　在大楼的灰色背景下，虽然此时雪下的并不大，但仍旧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的雪花飘落。

　　闻一秋丧气的耸耸肩，不情不愿道：“好吧，我以为我会更幸运一点。你赢了，有资格跟我提出一个愿望。”

　　于悦现在顾不上什么愿望不愿望，只看着下落的雪花满眼都是欣喜。她伸手想要去接那些纯白的精灵，被咖啡温暖的掌心在雪花与皮肤接触的一瞬间，冰凉的触感尤为明显。

　　初雪真的如他所说到来了。

　　起初，这些细小的雪花落在地上便融成了一滴水，只在地面上留下雨的痕迹。但逐渐的开始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在花园的草木上积起了薄薄一层。

　　她开心的叫出了声，张开双臂站在密集下落的雪花里，甚至可以听到它们落在耳边时微小的噼啪声。

　　“真的下雪啦！”她朝闻一秋嚷嚷，“你是神算子吧！”

　　闻一秋坐在椅子上看小孩一般看她，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下巴微微扬起，露出清晰的下颌线。

　　于悦掏出手机想要记录下这出人意料的美好，取景框从广电大楼逐渐下移到花园里的草木，每一幕都让于悦发出一声惊呼。

　　她转身，取景框里马上出现了闻一秋的身影。此刻他已经挪开了放在于悦身上的目光，同样抬头看着逐渐浓密的雪幕。有雪花落在他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上，镜头前随风掠过的雪在取景框里留下了模糊的残影，于悦忍不住对准他按下了快门。

　　他好像是从风雪中走出来的精灵。

　　于悦心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形容。

　　“闻一秋。”她喊他。

　　他于是看向她的方向，通过镜头与她对视。

　　于悦拿着手机走近了一些，直到可以清楚看到他被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头和耳垂。

　　“你好好看。”于悦忍不住夸他，“配合一下哦，这么看你超级有氛围感。”

　　闻一秋依言坐直了身子，看向镜头的眼睛里带上了温暖的笑意，嘴巴也咧成好看的月牙形。

　　“拍一张一百块。”他跟于悦开价。

　　于悦不理他，快门按的飞起。

　　拍了大概有几十张后，她把手机递给了闻一秋，问他：“可以帮我也拍几张吗？”

　　闻一秋点点头：“愿意效劳。”

　　她后退到离闻一秋五六米的距离，双手托脸做出可爱搞怪的动作。片刻后又突然懊恼地捂住了脸，“可是我今天都没有好好打扮一下，是不是不太上镜？现在上去补个妆再下来还来得及吗 。”

　　闻一秋把头从手机后面探了出来，认真道：“没有，很好看的。”

　　“真的吗？”于悦将信将疑走了过来，凑近他点开相册查看刚拍的几张照片。

　　今天她以舒适为主，没有戴美瞳，而是戴了一副黑色框架眼睛，头发简单扎成两个麻花辫，乖巧的垂在肩头，就像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好在闻一秋并没有拍出让女孩子退避三舍的直男视角照片，画面里的她比平时的她多了几分稚嫩，是于悦很少看到的那个自己。

　　她点点头，认同道：“闻摄影师技术不错，加一个鸡腿。”然后迅速跑回刚才的地方摆了新的pose，催促他：“再来几张～”

　　快门声依言响起，记录下初雪天里不一样的她。

　　最后，两个人都被冻的哆哆嗦嗦拿不住手机时，才一头扎进了暖气充足的大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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