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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早上六点十几分,廖忱从诊所里磨了出来,他浑身是舒服了,就是一晚没睡觉,多少有些憔悴。
昨天午饭晚饭都没吃,廖忱饿到现在已经不行了,路边买了俩麻球向巷子里走去,走半路,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廖忱摸出来扫了一眼,内容还没瞥个清晰就和消息主人撞上了面。
对上目光,廖忱一顿,后知后觉地向着余枞西打了个招呼,“早,上学啊?”
他外边套了件棒球服,依旧是一身黑色,声音哑哑的,脸上没什么疲倦,看着完全不像昨晚熬到三点过才睡的人,“上天堂。”
“大清早说话就带着几根刺。”廖忱打了个哈欠,拿着手上还没动的麻球在余枞西眼前晃了晃,“吃早饭没?请你。”
余枞西意外地盯他一眼,没有动作。
廖忱以为他嫌弃,自己挑出一个咬嘴上,连带袋子塞余枞西怀里了,含糊不清地说,“我没动过,就俩,有油,你拿着袋子吃就成。”
“谢了。”余枞西拿着麻球咬一口,注意到了廖忱眼下的两坨黑色和眼里的血丝,“你晚上偷牛去了?”
“你睡得倒香啊哥哥。”廖忱嚼嚼嘴里的麻球,吃得一手油,“我严重怀疑这打个电话你把失眠隔空传给我了。”
余枞西眼见他这智商又要开始胡扯,拍了下廖忱的圆脑袋就朝外边走。
他恼火地嘶了声,摸摸自己的脑袋,一手刺,他扭头看了过去,冲着余枞西的背影甩了个中指,“男儿头不能碰不知道啊?”
“——”
目送余枞西拐出巷子,廖忱转回头,将手机上的那条消息点了开来。
—昨晚数的是狗。
“...”
廖忱回家躺了几小时,晌午才趴起来。
他刚推开门,就是一阵哄吵,廖天成正坐沙发上看着电视,面前摆着卤菜,美滋滋地下着泡面。
“看来这每天三十元你日子过得还挺不错。”廖忱走过去,坐去沙发上在廖天成的卤菜里顺了片豆腐干送嘴里,“没必要加钱了,比我学校的伙食都吃得好。”
廖天成惊讶地盯着廖忱,看见了鬼般,像是没料到他能出现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什么时候?”廖忱嚼着嘴里的东西眄他一眼,“我早上六点半,回来睡到现在你说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廖天成鼓动的腮帮子都不动了,“你今天没上学吗?”
“你别问我这个。”廖忱抬起手背在廖天成的面前晃了晃,“看见没?针眼。”
他喉结滚了两下,又挑了片豆腐干送嘴里,“我倒想问问你,你儿子昨晚一夜没回来你没发现是吧?”
廖天成皱起了两条眉头,“你又干什么了?”
“干什么?”廖忱笑一声,垂着眉眼,视线落在口袋里,“我他妈高烧,昨晚在外边差点儿没了...”
说着,廖忱停了下,掀起眼皮盯了廖天成一眼,“算了,你也不担心...”
嘴巴微顿,廖忱又拍了拍廖天成的肩,“你还是担心点儿吧,万一哪天我出个什么意外,你这饭票就没了。”
廖天成睁大着眼睛瞪着他,“你这小子,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你是我儿子,这年头哪有不关心自己孩子的道理?”
说得很像那么回事,他差点儿就信了。
廖忱乐呵一下,心里还是舒服的,起身朝着冰箱走去,“希望你不要当个渣男,只是口头动不行动做,我才十七岁,经不起骗,经不起心伤。”
他拉开冰箱门,挑了点儿菜出来朝厨房走去,“你少喝点儿酒,少吹点牛,少生点病,少让我操点儿心,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了。”
廖天成的视线跟着廖忱飘了过去,冲着他忙碌的背影开朗了一嗓子,“行!”
解决完午饭,廖忱去王震峰那对昨晚的医用费用做了点儿补贴。
他忙活到晚上九点才回家,廖忱冲了个澡,刚出浴室,铁门就响了起来。
廖忱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扭开门硬是愣了好几秒。
“你怎么...”廖忱这话还没有说完,怀里被塞了几本书。
“王山叫我带给你,作业要求在群里,明天交。”余枞西就像个机器人,简直负责透了。
廖忱想给他一巴掌,“我替一中全校老师谢谢你。”
余枞西打量了廖忱一眼,他一只手抡脑门上,揪着毛巾擦着不怎么需要擦的头发,穿了件套头卫衣衫,上边的英文字母已洗得掉了色。
“不谢。”余枞西将目光转向了廖忱的脸上。
“家里边太简陋,哪哪都脏,家里还有一老酒鬼,你每天也看着的,我就不邀请你进去做客了。”廖忱说。
余枞西不知道他这是哪来的自信,摸出手机扫了眼时间,转身向着楼底走去。
“兄弟,路上小心!”廖忱凑了个脑袋出去,开朗地呐喊了一嗓子。
余枞西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廖忱,“就对面,你要把我喊上天吗?”
廖忱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我一直觉得你挺帅,你不怼我就更帅了。”
余枞西继续步子迈下了楼,声音在楼道里飘,“别恶心我。”
廖忱笑着关上门,回屋套了件外套站阳台吸烟,对面在两分钟后亮起了灯,他吹了个口哨,整得跟对接暗号似的。
余枞西将书包放沙发上去,眼睛朝阳台边扫了眼,对上目光,廖忱又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也就两只眼睛惹人注意点儿,瞳孔里全是对面投射进去的光亮,要不然余枞西还真注意不到他。
他走过去,二话不说拉拢了阳台的窗帘。
廖忱嘿呦一声,屋子里转悠一圈抄着弹珠砸去了对面的阳台门上。
听着噼里啪啦的脆响,余枞西是真怕廖忱把别人阳台门给砸碎,没三下就不情不愿地探出了脑袋,他捡起地上的弹珠,再起身看去,廖忱正笑嘻嘻地盯着他瞧,胜利似地又吹了个口哨。
余枞西没空跟他嬉皮笑脸,“这不是我屋子,这玻璃到时候要是坏了我就只能找你算账。”
廖忱哎呦一声,“能这么脆弱吗?那肯定不是中国制造的。”
余枞西捏着手里的弹珠玩,“你闲得慌是吗?能别大半夜趴阳台当孙子吗?”
“你现在不是也趴阳台吗?”廖忱嘬了口烟,“咱俩都是孙子?”
余枞西扔了颗弹珠回去,“你他妈真挺贱的。”
廖忱咧开嘴角乐呵了几声,低头在黑夜里搜寻一番,将余枞西扔过来的那颗弹珠拾了起来。
“哥,你陪我唠唠嗑呗,好无聊。”他伏去阳台边,就差中间搭根梯子爬过去了。
余枞西捏着手里的那颗弹珠瞧,浅蓝色的玻璃珠子,被他捏得发烫,“我看你书也挺干净的,今晚你和它们好好交流交流,不比我无趣。”
“交流?”廖忱吐出口烟雾,顺着白茫茫一片眯了眯眸,觑向对面,“我他妈都交流十多年了,你看它有听过我话吗?”
余枞西扑去栏杆上,回了个口哨声,“你这脑子难为它了。”
廖忱吹回去,悠长地哼哼了一个旋律,半晌,才停住那张嘚瑟的嘴巴,“听过吗?”
“小毛驴?”
廖忱一挑眉,“会吗?”
余枞西不确定地吹了几下,想到什么又停住了,他也不明白自个儿为什么会像个傻叉一样和一流傻逼在这大半夜挂阳台吹口哨,整得跟交流病情似的。
“就这?不会了啊?”廖忱嘬几口烟咳了几下。
余枞西撅起嘴又吹了一下,铿锵有力。
廖忱一愣,“啥啊?”
“滚。”
廖忱啧了声,将手中攥着的弹珠扔了过去,“你就不能友好点儿吗?”
余枞西张开手掌下意识接住了那颗随意丢来的弹珠。
“我靠?!”廖忱也被他这随意的举动给装到了,“你接住了?”
余枞西看他这副弱智样儿特想乐。
廖忱瞪大眼睛,“这么小的东西,你能看清?”
他笑哼哼两声,嘚瑟地玩弄着手中的弹珠,“你瞎了吗?”
廖忱嗯了声,“是有点儿,我晚上看不太清。”
“近视?”余枞西抓着两颗弹珠在手心里打转,碰的噼里啪啦地响,他掀起眼皮盯他一眼,“夜盲症啊?”
“不是近视。”廖忱抠抠眼皮,顿了顿,跑回屋子里一趟,拿了个烟灰缸出来,手搁在上方抖了抖烟灰,“我视力好着呢。”
“哦。”余枞西看了眼手中抓着的弹珠,挑了颗颜色好看的留着,丢了颗回去,“廖忱!”
他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胡乱伸手,胡乱地抓了一把空气,他恼火地望向对面,“不带这样的,怎么还耍赖呢?”
“我耍什么赖了?”余枞西舌尖顶了顶上颚,掏出手机瞄一眼时间又揣回兜里,“技不如人。”
廖忱低头摸索一番,将那颗弹珠捡了起来,他丢回去,余枞西又稳打稳地接了下来。
“不算,重来。”
他扔回去,“你有病。”
“呀!”廖忱及时伸开手,晚了一步。
听这动静,余枞西在对面差点儿背过气去,哎呦一声冲着地狂笑了起来,“你这智障怎么还带音效的?”
廖忱在自家阳台转了几圈,那颗玻璃球弹墙上砸下来点白灰,还好这是他自个儿的家。
廖忱捡起来,又朝对面眺去,笑声在黑夜里放肆着,他一个没忍住也跟着乐呵了几下,“别笑了哥哥,再来。”
五秒,余枞西深呼吸了几口气,立直了身,他一看见廖忱那张迷茫的脸和没由来的计较劲儿又想乐,“你表情还能再狰狞点儿吗?”
廖忱将弹珠丢了过去,“等着。”他两指挑下香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我就不信了,我还赢不了你一个弱鸡。”
“你什么心理?”余枞西甩着手里的弹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又稳稳地掉了回去,“弱鸡跟灵敏度不搭边,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
廖忱原地跳了两下,那架势整得跟要跳球了似的,向着余枞西勾勾手,“你来。”
他抬手向前边做了个动作,珠子依旧攥手心里,廖忱在那头跟条狗似的转了起来,两只手在空气里乱抓。
好几秒,余枞西看不下去了,“接住了吗?”
廖忱懵懵地啊了声,望向余枞西,不确定地点了两下脑袋。
他没忍住挑起了嘴角,压着心里的欢乐说,“我看看?”
廖忱盯着他不说话了。
“怎么?捏碎了啊?”余枞西眉眼弯了弯,“不能吧?”
廖忱摸了摸衣兜,偷偷掏出了一颗弹珠来,捻在食指大拇指间,炫耀似地晃了晃。
余枞西笑了出来,“变魔术呢?”
“啊?”
余枞西将手中的弹珠也朝他面前晃了晃,“你傻逼吧,我没扔。”
廖忱脸上的嘚瑟一下就崩了,笑着操了声,“你有病吧余木西。”
余枞西将弹珠扔了过去,“你是真聪明啊,不止那脑袋牛逼,你喜剧天赋也是点满的,年度top1的喜剧人。”
廖忱这次接下了,炫耀似地丢了回去,“谢谢夸奖,送你了。”
余枞西接住,拿着弹珠观察一番,“这玩意儿我八百年没见过了。”
“楼底超市门口的小机器,一元十颗珠子。”廖忱摸摸衣兜,抓出一大把弹珠放手里,“你要的话我明天给你点儿。”
余枞西真不知道他这脑袋每天在想什么,“干嘛?吃啊?”
廖忱将那把弹珠又揣回兜里,动两下跟财主来了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他那兜里全是什么金银财宝,“这条巷子出去过一个马路再转个弯有洗胃的。”
“你暗杀人啊?”
廖忱垂下眼睫,留了一颗弹珠放手心里,“原来被我妈赶出来,一无聊就蹲楼底摆弄那破机子。”
这么些天,余枞西好像还真没见过廖忱的妈,那屋子里就一个老头,长得挺黑,身板还算结实,就是驼背,天天蹲客厅盯着那电视哈哈地乐。
“不过我家有弹弓。”廖忱收紧手去看余枞西,“当时留着这弹珠就为这弹弓,有空的话,我知道一个地方,咱俩比一比,一块儿空地,看谁弹得远。”
余枞西不知道这人的生活为什么能这么无趣,为什么能这么计较,“谢了,没必要。”
廖忱踩上栏杆,整个上半身都窜半空中了,“我小时候经常和那些朋友举着弹弓射树上的马蜂窝玩。”
余枞西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不过现在没有了。”廖忱的脚又从栏杆上躁动到地上,没几秒,再次踩上,反复如此,“见不着她们了,她们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这。”
余枞西居然听出丝委屈和失落,看着廖忱凑近又缩回去的脸丢了颗弹珠过去,“你是不是有多动症?”
廖忱懵懵地啊了声,又踩去了栏杆上,恨不得再抬个腿直接跨去对面。
余枞西手放进兜里,盯弱智般盯着廖忱,“能别动了吗?多大人了攀过来爬过去的,三岁小孩都知道不在阳台徘徊你那脑子真比不上吗?”
“不过。”廖忱踩回去,说着自己的,“你为什么会转这来啊余木西?”
“碍着你了?”
“没有,我就问问。”廖忱没再躁动,眸子里闪闪的,“好奇。”
“哦。”余枞西吸了吸鼻子,这儿天气怪冷的,他转回身向着屋子里走去,“Au revoir。”
廖忱眉头一皱,又凑了过去,“什么玩意儿?”
但可惜,回答他的是一道冷嗖嗖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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