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烙印

　　第十六章 缘
　　玉琴浑身一抖，跳了起来，转身见是玉玲楞了一下，说：“三姐吓我一跳。轻手轻脚的吓死人了……”
　　“啥子，我们一起回来的，只是你太专注了而已。”玉莲一回家就站在穿衣镜前理头发，听了玉琴的话，白了她一眼，上前就要收书。
　　“二姐你说话算话。”玉琴把书环抱在胸口不满地争辩。
　　“你还当真了哟，说嘛……”玉莲拉着玉玲坐在茶几两边的竹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嗯，嗯……就是……”邓玉琴看着玉莲脸上的讥笑，原本想得好好的说辞一下子跑得没影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的啥书，知道不？”玉玲指着她哈哈大笑。
　　玉莲没有笑，冷冷地说“你身体不好，就莫费神了。”
　　“我，我，三姐你太小瞧人了，我看的书叫《子夜》。主人公叫吴荪甫，他在上海做生意，想当上海最有钱的人，他办工厂，炒国债，差一点他的目标就实现了……可惜最后有人背叛了他，他败了。
　　还有，就是他爸本来在农村天天拜佛，念《太上感应篇》祈福，因为当地出了土匪，所以他不得不在吴荪甫的安排下到上海，结果因为他接受不了大上海日新月异的变化，认为穿着暴露，浓装艳抹的女人是鬼，是妖……刺激了封建迷信保守的他，加上他本身就半身不遂，所以他死了。
　　还有，我长大了要看好多好多书。而且要像蒲姨一样，不欺负人，帮助像我这样的人……”邓玉琴气鼓鼓地说完，双手捧着书还给了玉莲。
　　“哟豁，你还很有思想的嘛，还要像蒲姨那样……”玉莲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揶揄道。
　　“哼，说话不算话……”邓玉琴睕了玉莲一眼，不管不顾地抢白道。
　　“呵呵，谁说我说话不算话。你记住，我随时要问你书的内容，有一次错了，我的书你免看。”
　　“不可能错。”邓玉琴颇为自信。
　　“嘿，嘿。二姐，我还没看过呢？”玉玲从玉莲手里拿起书放在她的枕头下。
　　“呵，呵呵……”
　　“二姐，你看啥？”玉玲拿着书见玉莲的眼睛跟着玉琴的背影忍不住奇怪地问。
　　“呃，没啥？她真的是邓家最聪明的人。”
　　“她，她是邓家最聪明的人？二姐你没搞错吧？”玉玲怀疑地说。
　　“不是我说的，是别人的评价。”
　　“她聪明，李婆婆就整不到她了……”玉玲嘴巴一撇，颇有些不屑。
　　“那是她小，身体不好的原因。反正我不喜欢她。还是喜欢你这种干什么都敞亮的人。那怕是挨打，都挨得硬气，不像她，”
　　“嗯，莫说，从小到大她就挨了一次打，上学那次。妈每次打她，她都是又哭，又叫，有错没错先认错。每次都把妈搞得哭笑不得。唉，假如革命，她这种人一定是个叛徒。”玉玲说完摊了摊双手。
　　“这就叫她聪明的地方，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的就是她。”玉莲随口说。
　　“二姐，三姐，我不聪明，我只是怕挨打，也晓不得啥子时务，就是不想挨打。爸爸说做人要讲信用，二姐请记住这点。”邓玉琴洗漱完从外间屋走了进来，接过玉莲的话，平静地说完，爬上床倒头便睡。
　　正月初三下午，邓玉莲、邓玉玲和南仲德，三人围坐在凤街外贸局下辖的工艺品进出口研究所一间巨大的画室里。
　　“呃，你们等会，我去拿点东西。”坐下不一会，南忡德便转身回宿舍了。
　　国画工艺进出口研究所里每一个成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国画高手，南仲德便是其中之一。
　　城果外贸局成立这个研究所的目的是赚外汇。外贸局和X国签订了一份价值一百万美元的合同，其中一百幅工艺品四尺竖幅工笔仕女图（竹帘），绢制四尺横幅写意画梅、兰、竹、菊一百幅。六尺大写意牡丹、荷花横幅五十幅，山水画五十幅。
　　画家创作需要广泛的知识面，为了创作，政府为他们提供了大量书藉。对他们个人的藏书也大开绿灯，只要对创作有益的都可以。
　　南仲德的书籍多数都是世界公认的文学名著，古典精华，以及一些画论。另外他还有一台135海鸥相机。
　　南忡德和邓玉莲的认识缘于缝纫社同事吴巧巧，巧巧在社里收取件柜台上班，南忡德取衣服时把一台135海鸥相机拉下了。
　　为了感谢巧巧，他提议星期天为巧巧免费照像。巧巧拉的同伴就是邓玉莲，一来二往，邓玉莲就被南忡德渊博的学识吸引了，喜欢看小说的玉莲在他那里就像发掘了宝藏……
　　这天和往常一样，邓玉莲下班正打算去找巧巧，巧巧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邓玉莲，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
　　“哎呀，我书都带来了，要不你陪我还了书就走。”邓玉莲红着脸拉着巧巧的手不肯放。
　　“巧巧，走吧。”俩人正拉扯着一个小伙子推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永久自行车到了她俩面前。
　　“哎……”
　　邓玉莲闷闷不乐地放了巧巧，她不还书了。回到家里见邓玉玲正拿着一本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
　　“豁，这么大了还看小人书。”她在心里很不屑了嘀咕了一句。
　　“邓玉玲，陪我出去走一趟。”
　　“在哪去？”邓玉玲起身跟在她身后问。
　　“走拢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就不去，俊英借了本《铁道游击队》给我，明天下午就要还……”
　　“反正都出来了，我带你去的地方，书多得狠……”玉莲得意洋洋地说。
　　“真的，好，我要借几本哟！”
　　她俩去还书的时候，南忡德有意把他所有的藏书都拿出来了，床下十二箱全是书，他还做了分类。小说，哲学，美学………
　　“二姐，南老师说话好有学问，他样子像电影里那些老教授，弯腰驼背，还气喘吁吁。没见他老婆呢？”玉玲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没见玉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别人还是年轻人，一口一个老，哪里来的老婆……”玉莲眉头紧皱，说完气冲冲地快步往回走，根本不理玉玲了。
　　“嘿，我又没说你，你气啥吗？”玉玲赶上玉莲后愤愤不平的说。
　　“你，哼。以后还想不想看书？”玉莲一脸煞白瞪着她看了两分钟才无奈地问。
　　“想呀，我又没当着他的面说。其实我很尊敬他的。”
　　玉莲在心里叹气，想着自己不是喜欢她这份憨厚懵懂吗？
　　爱情不分年龄，比如孙中山和宋庆龄……南忡德曾暗示她的话常在耳边回响。这半年多以来，她对他动心了。只是她在犹豫，年龄差距太大了，还有点驼背，气喘……玉玲说这些话正好戮中了她心坎上那道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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