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来

　　在陈熙海和赵安妮的帮助下，简澜的脚好得很快，这几天下来，她也彻底消化了那天的事情，她知道祁月肯定是和他妈妈在较劲，虽然不知道较劲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只要祁月继续来上学，就是他赢了，所以简澜这些天一直在关注祁月有没有来学校。
　　她也想过打电话问问，但那天撞破祁月家的秘密实属机缘巧合，与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分寸感，简澜不知道过分深究会不会惹人不悦，也就没敢问，也没和任何人说，大概过了两周，简澜没等到祁月，却等来了祁阳阳。
　　还是约在了上一次一起喝奶茶的地方，简澜看着面前，同半个月前判若两人的祁阳阳，差点没认出来。
　　张扬的红发染黑，扎了一个高马尾，夸张的服饰被死板的校服代替，素面朝天没有了奇怪的妆容，耳钉项链戒指全都摘掉了，看着完全就是粉嫩嫩的初中生一样，简澜张大着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屁。
　　“你至于吗？我又不是整容了。”祁阳阳看到简澜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回神了回神了。”
　　“你这是，重新开始上学了吗？”简澜揉着被她拍的有点刺痛的脸蛋，隐约猜到，她和祁月的事情，应该是在解决了，大概这就是祁月的最终目的吧。
　　“是啊，在你们学校的附属中学，当大龄初三生。”
　　“那不是没几个月就要中考啦？你考得上吗？”
　　“就算为了祁月，我也得考上啊。”说到这个，祁阳阳就有些泄气，自己的哥哥明明智力超群成绩优异，尽管同父异母，可她也差的太远了，上学的时候成绩一向不好，明明打架很厉害，但是学习就是缺根筋。
　　简澜一下就看出了她的担忧，调侃道：“你不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吧？”
　　“你别胡说。”
　　祁阳阳底气不足心虚有余，最终败下阵来，趴在奶茶店的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搅弄着吸管，好像心里的事情太多，表情有些复杂。
　　“简澜，现在只有你最清楚我们家的事情，除了沈涵哥，也只有你和我哥关系比较好，我实在找不到人说，只好找你了。”
　　简澜闻言有些诧异，不知道祁阳阳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夸大，所以一下子对自己的自我定位产生了怀疑，她和祁月的关系，已经到可以和沈涵媲美的程度了吗？简澜魂飞天外，脑子里闪过将沈涵踩在脚下的画面，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咳咳咳，听着呢。”看着祁阳阳愤怒的表情，简澜赶紧收回心神，“所以，是祁月逼他妈妈，不要阻挠你上学吗？”
　　“嗯，一开始是这样。”
　　“一开始？”
　　祁阳阳点点头，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随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他妈妈同意了，甚至……愿意供我读书，一直到读完大学。”
　　“那她的条件是什么？”
　　祁月的妈妈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这一点不止他们兄妹，连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简澜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妈妈要求，我哥对她以后的安排，言听计从。”
　　听到这里，简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转念一想，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祁月的妈妈对他的期望极高，就算是违背祁月本意的安排，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据祁阳阳所说，他妈妈要求祁月上国外的大学，不想看见他过度的关心和照顾自己眼中，“贱人的女儿”，想让他远离这里，接受她希望他接受的教育，走她希望他走的路，成为她想让他成为的样子，不再带有任何祁月父亲的影子，完完全全只是她一个人的儿子。
　　从祁阳阳成功回到学校看来，祁月应该是同意了，简澜心里五味杂陈，心绪如一团乱麻，不知道从何处理起。
　　“我哥立马就答应了，可我并不愿意，凭什么让他为了我低头，我才不屑接受仇人的帮助，但是他说，我们现在都没有能力，没有办法做选择，这不是认命，也不是服输，是韬光养晦。”祁阳阳眼睛里有懵懂，有不甘，有挣扎，还有迷茫，她看着简澜，好像在寻求认可，寻求让她心安理得接受这一切的理由，“简澜，为了截断他的后顾之忧，他妈妈甚至，收养了我，是不是难以置信？”
　　还不待简澜有所反应，祁阳阳苦笑一声，又接着说：“更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也同意了，你觉不觉得我，毫无尊严和底线？”
　　简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着与她年纪相仿，却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和风霜的祁阳阳，并没有觉得她低到尘埃里，简澜握着她的手，想了很多，最后想到祁月说过的话，她坚定的看着祁阳阳，语气柔和。
　　“你哥哥以前跟我说过，只有做了不喜欢的事，才有能力去做喜欢的事，不折手段并不可耻，反而说明你比别人坚韧不是吗？你也有目标对不对？就像祁月救你，你也想救他。”简澜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不觉得你没有尊严，既然讨厌的认愿意为你出力，愿意做你成长的垫脚石，何乐而不为呢？就该花着她的钱，变成比她还优秀的人，就当本来就是她欠你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么想是不是就轻松了很多？”
　　“噗。”祁阳阳被简澜逗乐，“不知道你这是正理还是歪理。”
　　“管他的，有理就行。”
　　“说得对。”祁阳阳振作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好像对未来有了些期待，“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有我太妹祁阳阳，认贼作母，管他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对得起自己就好。”
　　简澜非常赞同的点点头，又聊了一会天，喝完奶茶，和祁阳阳交换了电话号码，还约了下次带陈熙海一起出来，给她补习功课，两人就各自回学校了。
　　一路上简澜都在试图理清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可惜未果，直到到达学校门口，看见祁月站在路边，好像在等什么人，简澜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不自觉的走过去，还未开口，就听见祁月说：“你来了。”
　　“你在等我？”
　　“嗯。”
　　说完祁月率先迈开步子，沿着学校外墙慢慢走去，简澜下意识跟上，两人一路无话，路边的香樟树散发出熟悉的清香。
　　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是祁月先开口了。
　　“祁阳阳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嗯。”简澜小声回应，不太习惯有些压抑的氛围，立马又状似轻松的说：“祁阳阳现在压力可大了，她说以前你为了照顾外婆不肯答应出国的要求，现在居然为了她答应了，她要是不好好学习，愧对江东父老啊。”
　　“压力大的该是她的老师。”祁月轻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老师面对祁阳阳，头疼的样子。
　　“她……不会这么不济吧？”
　　“不会。”祁月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她比你想的更蠢笨。”
　　“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简澜翻了个白眼，试图反驳祁月学霸，“熟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放心，我们有空肯定会帮她的。”
　　“那先谢谢你们了。”
　　“接受你的谢恩。”
　　顾左右而言他告一段落，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简澜吸了一口气，放宽心，尽量平和的问：“大概什么时候走？”
　　“等高考结束吧。”
　　“那这段时间还是照常上学咯？”
　　“嗯。”
　　“去读多久呢？”
　　“读完研究生，至少六年吧。”
　　祁月观察着简澜的神色，她生性直率待人真诚，并不擅长伪装，也没有想遮遮掩掩的意思，所以祁月很容易便在她脸上捕捉到了失落和无措。
　　失落可能是因为，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即将离开，而无措，此刻的简澜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打起精神，笑着鼓励他。
　　“那你得加油了，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可别哭鼻子噢。”
　　祁月看着她强颜欢笑的脸，没有回答，心里好像确认了什么，可他却并不觉得开心，前路太多未知，他对自己也有诸多不确定，若是强行扯什么共同目标和承诺，太过不负责任，简澜那么聪明，对人的情绪又相当敏感，如果祁月刻意引导，离开前这半年，肯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不能这么做。
　　没有能力的任性，只是对未来的束缚，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成长，成长为自己理想中的人，才能让心里萌芽的东西，长成苍天大树。
　　“你也要加油，好不容易考出来，可别灰溜溜的回去。”
　　摸了摸简澜的头，祁月眉头舒展，眼含笑意，似是下定了决心。
　　和简澜一起走回学校，分开之前，简澜又叫住了他。
　　“祁月，还没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简澜想，她大概会永远记得那天在山上，不管外面多么危险，祁月都一直把她护在怀里，不愿松手的样子。简澜从包里拿出寒假的时候，给祁月做的木雕，递给了他。
　　“其实早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送给你。”
　　这个木雕简澜做的很认真，是按照祁月的样子，刻了一个小男孩，祁月握在手里，仿佛能看到简澜拿着刻刀，认真专注的神色，木雕背面还刻了一小行字，写着：顺遂如意，平安喜乐。
　　简澜这小女生独有的细腻心思，自矜内敛，莫名让祁月的心变得温暖，有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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