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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好朋友
电梯间,女孩微笑着送别了自己的客户。
电梯门合上后,女孩的上司凑过来问道:“价格谈下来了?”见女孩点了点头,他又打趣道:“不愧是你。换个人可拿不下这个合作。毕竟对方正火着呢,哪能随便降身价呀。你跟他经纪人交情那么好,倒不用担心。”
女孩想到刚才剑拔弩张的谈判情形,只能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还继续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刻意压低声音:“你们关系那么好,再帮我要个签名呗。我侄女又换墙头了。诶,现在的小姑娘,追个星还三天两头换人。哪像我们那时候,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唯粉呀。”说着便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最后还有些留恋似的,迟迟不将手收回。
女孩只好推说下一个会议要开始了,再不走该迟到了,才终于摆脱了纠缠,回到了工位。但令她不舒服的气氛并没有褪去,坐在附近的同事似乎都用一种不屑的表情看着自己。那一张张躲在显示器后的眼睛,好像都在说“看那朵交际花花枝招展的样子”。
女孩匆匆收拾好东西,便前往下一个会议室。路上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来自她的母亲。
“囡囡呀,之前那个男孩子怎么样呀?什么?你不喜欢?诶,你说你每天见那么多帅哥,可别把眼光放得那么高。男朋友嘛,专一最重要了。可别选你爸那样的,别人成天惦记,最后被惦记跑了。”
“好了,妈。我要开会了,晚点再聊呀。”女孩挂掉电话,在进入会议室前,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将那些扰人的男女关系抛诸脑后。
她只想好好地工作。
只是这样而已。
陶末看着最后一个试验案例,不禁皱起了眉。一种不适感油然而生,那是她还在职时,从那个封闭拥挤的环境中,获得的感受。很令人不快。
她很想知道这个女孩现在如何了,但是为了不影响试验结果,在通过测试前,她无法得到答案。所以,必须要先顺利结束这次测试!
自从第一次试验以来,陶末顺利完成了5个案例的梦境构建,包括2个与治疗师配合的案例。根据数据以及治疗师的反馈,陶末,应该说是道殷的梦境构建能力非常优秀。而且目前看来,每一次道殷都可以毫无遗漏地完成任务,就好像她也参加了每一次的讨论会。
因此,陶末与邹和的秘密联盟得以继续保持。
秘密是个神奇的催化剂。它让两个毫无共同语言的人之间,生出了一些信任感,以及些许特殊的情感。
虽然陶末完全不记得试验情况,但是从邹和的反馈来看,效果应该还不错,毕竟那是位一丝不苟的博士生。邹和的沉稳冷静总是让陶末觉得特别安心。这在陶末不短的人生中,也是难得的情况。毕竟之前她身边不是喜欢推卸责任,就是满嘴跑火车的男人。
陶末想起昨天邹和有些慌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这天结束试验后,邹和照例留下陶末在实验间里休息,自己跑去了隔壁。但这天的他有些不同。
如果陶末这时就走过去道别的话,一定会看到一个难得慌张的邹和。
原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作,道殷展现出来的特质,深深吸引着邹和。不同于之前看过的梦境,道殷的梦境中有一种让他欲罢不能的东西。那可能是一种来自本能的自由、纯粹。当他越来越期待试验的日子,越来越想见到陶末时,他开始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她。但邹和不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谁,他不清楚陶末与道殷之间的区别到底有大。
所以邹和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去接近陶末。
还没等陶末休息好,邹和有些紧张地走了出来,邀请她一起去看展。
第一次被自己还挺欣赏的人约出去,陶末非常意外。当时的情形,陶末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她肯定自己一定是满脸通红,词不达意地应下了邀约。随后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让她下定了决心,要去了解他。
这天,上午的试验因为治疗师临时有事,所以改到了下午。于是,邹陶两人便决定一早去看“心理”主题的画展。
由于陶末从来没有和男孩子单独出来玩,所以虽然内心只把它当成是一次朋友间的约会,但是言行总免不了受到影响,举手投足变得比平时更僵硬了。好在邹和的话本就不多,而他似乎也没有打算因为这次约会,就特意改变些什么。这让陶末松了口气。
两个人虽然没什么对话,但是却意外地特别默契。从进地铁站,在站台等车,到排队看展,仅凭着眼神,细微的肢体动作,便能理解对方的意图,并与之配合。仿佛是跟另一个自己一起行动。
正因为如此,所以陶末可以完全投入到画展当中,从他人的作品里,尝试用自己的眼睛,寻找一些连接、一些线索,去串联自己脑海中那些模糊的感觉。
一个奇怪的人,似男又似女,赤裸着身体,从漆黑的高空下坠。随着坠落的速度逐渐加快,那人仿佛分化成了两部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相拥着,最后落入了一片白色的大地,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株水仙花。
邹和见陶末站在一幅画前,许久都没有挪步,便走了过去,想要提醒她是时候回学校准备下午的试验了。但他叫了几次,陶末都没有回应。于是,邹和低下头,想抬手打断对方的视线。这时他才看清陶末眼中的情绪。
那是一种复杂的东西,一种完全不属于道殷的东西。好像有喜悦、有诧异,还有点,悲伤。这些情绪都在一层透明的纱布下,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因此邹和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它们。当他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神,他也同时看清了自己的心。
陶末看着那幅画,仿佛自己也同画中人一样,从高空坠落,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随着地心引力的拉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分裂了出去,形成了一个人形,下一秒就要离自己而去。她不愿失去它,所以选择将它紧紧地抱在怀中,轻声呼唤着“道殷”。
风声越来越刺耳,几乎要夺走陶末的听觉。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陶末被推回了现实。
陶末回过神,转头望向邹和,有些欣喜地说:“邹老师!我们快回学校吧,下午的试验,我想做些修改!”
于是两人匆匆回到学校,从便利店买了些面包,随便对付了一下午饭。
当陶末在邹和的办公室里午睡时,前来“查岗”的吴晨巍,看到实验台上的包装袋,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邹和,随后便开始八卦起对方今早的行程。但看到邹和一脸平静的样子,他就知道欣兰这次怂恿他来又是徒劳无功了。
女孩蜷缩着身子,窝在房间的角落里。
窗帘阻断了阳光。屋内昏暗的环境,比漆黑一片更令人烦躁。
女孩举起手中的镜子,看不清映出来的人影,但从那凹凸起伏的阴影中,她知道每一条疤痕的形状跟位置。因为那是她自己留下的。
“你会翻花绳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闯入了女孩的世界,还将她带到了一个狭小但明亮许多的空间中,一条长长的滑道从脚下一直延伸到阳光中。
女孩看了眼举到眼前的花绳,视线向上便看到一张肉嘟嘟的笑脸。一口白牙中少了两颗门牙,显得这个笑容特别滑稽。女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脸上的疤痕都不见了,甚至还变得很光滑,就像小孩的皮肤一样!
忽然,另一个小孩在滑梯下大喊道:“找到你啦!”
缺门牙的小孩把花绳塞给女孩,小声说了句“我去引开他”,便一溜烟地滑下了滑梯,还没跑几步,就把自己绊倒了。扮鬼的小孩上前拍了下自己的猎物,表示抓到了,便匆匆地跑去下一个地点。
女孩见状急忙滑了下来,来不及去顾及那比平时矮了不少的视线,便一口气跑到缺门牙的小孩跟前。对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一副多大点事儿的模样。令人不禁猜测门牙就是这么掉的。
“疼吗?”
“男子汉不怕疼。”
女孩这才看清楚对方的脸,原来他是个男孩子呀。
“我们继续翻花绳吧。”小男孩笑吟吟地说。
兴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女孩竟有些晕眩。等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发现眼前的人竟一时之间长大成人。原本那毫无攻击性的圆圆脸,变得棱角分明,细长的眉眼似乎下一秒就要露出赤裸的欲望,将她吞没。幸好他还是笑得那么直白单纯,让她的惊恐就只出现了一瞬。
“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一定更好看。”
类似的夸赞,女孩从小到大听过不下几千次。不过它们背后藏着的心思不尽相同,有宠爱,有嫉妒,有不怀好意。特别是在成年后,她遇到的心思就愈加复杂,愈加难以猜测。而不带任何心思的夸赞,这还是第一次。对方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只要享受这份喜爱就可以了,不用为它付出什么代价。
女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一朵娇艳的花朵,盛开在阳光下。她已经太久没有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喜悦了。原来这份快乐可以那么简单,那么纯粹。
邹和看着试验数据,回想起刚才那由陶末构思、道殷构建的梦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很欣赏陶末,但令自己心动的,是那个在梦境中随性表达的女孩。
而陶末也从这次的试验,领悟到了一个长久被大家误解的事实——一对彼此欣赏的男女,也可以只是好朋友,就像她跟邹和。
晚上,两人找了家餐饮店吃饭。
邹和主动提了这件事,不过考虑到陶末的感受,他并没有提及道殷,只是解释了自己为了测试自己的心情,才约陶末出来的,并为自己的自私表示了歉意。陶末很大方地接受了邹和的解释,同时表示自己很开心可以跟邹和一起出来玩。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对陶末来说,这都是愉快的一天。
“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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