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小仙晋升记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徒儿说的。”
　　厉渊一撇嘴，她说什么你就信哪？
　　却听池晏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也看见了。”

　　他凝视墙面光环内的那个青袍身影，眼神变得森冷。
　　透过那张被赵蘅小心护着的面具，池晏所看见的，绝不是像赵蘅说的那样。

　　这时，莲如已依偎在赵蘅身侧，神色亲昵地看着那个冰冷面具，柔声问着：“王爷，我想看看你。”
　　赵蘅握着莲如的手，忽地一紧。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拒绝，包括莲如。
　　然而赵蘅，点了点头，将莲如的手放在了自己面具上。

　　莲如眸里闪过喜色，手指划过那片凉意，而后扫过赵蘅发丝，轻轻扯下了面具后的细绳。
　　片刻后，传入众人耳里的，是莲如一声惊呼。
　　“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不仅是莲如，轻尘和厉渊也都呆住了，怔怔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那张苍老容颜，几乎说不出话来。
　　唯有池晏，冷冷淡淡地抬目看了眼，而后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右侧。

　　这个小徒，不知是被吓了还是惊到了，竟然紧紧捏着他胳膊，白玉般的指甲几乎都掐到了他肉里。
　　作为战神仙尊，他可以很肯定地告诉自己，根本没有痛感，可是为什么，整条胳膊都感觉麻麻的？

　　轻尘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位师尊，表情变得如此僵硬。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赵蘅脸上。
　　这张布满皱纹的脸，都可以跟八十岁老朽相比了，这就是所谓的“容颜不老”？

　　轻尘算了算，赵蘅的年纪恐怕是四十开外，寻常凡人，到了这个年纪，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岁月衰老的痕迹，这很正常。但绝不是像赵蘅这般，老态龙钟的。
　　从这张脸上，依稀可以看见他当年的模样，可是再精致的五官也经不住蜿蜒皱纹的挤压，再加上耷拉眼皮和下垂颊肉，所有的线条都重重划在莲如心头。

　　赵蘅脚边，响起了一个清脆的碰撞声，那是面具落地的声音，回荡在死寂般的房内，显得很是诡异。
　　莲如的眼神也很诡异，她在惊过愣过之后，终于回神：“你骗我？”

　　她想过千万种与赵蘅再次见面的场景，却从来没想过，会见到这副容颜的赵蘅。
　　记忆中那个清朗儒雅的少年郎，在二十年的光影中呼啸而退，她所有的旖旎幻想也被眼前的面目打得支离破碎。

　　而后，莲如低头，看见了赵蘅的双手。
　　枯瘦无肉，有若朽木。跟他的脸如出一辙。
　　莲如退了一步，绝望地想：她早该发现的。

　　“晚了。”赵蘅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苍白紧抿的唇角忽然扬起了一丝弧度。
　　“厉渊！”池晏突然大喝。
　　厉渊一顿，终于反应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赵蘅面前，所有纱幔尽数飘来，白烟漫天，挡住了房内视线。
　　纱幔后，是莲如惨呼。
　　一蓬血从半空飞溅而起，落在纱幔，洒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厉渊急得要命，却发现不管自己如何使劲，都破不了那看似薄如蝉翼的纱幔。
　　他这才注意到，那些白纱中夹杂着丝丝银线，随风而舞时宛若数道银星流转闪烁，看起来美轮美奂的一幕画面，竟然包蕴着如此杀心。

　　“这又是一个阵？”厉渊的眼神都快喷火了，堂堂龙太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打击。
　　就在刚才，池晏还叮嘱他盯紧了，结果事到临头，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厉渊此时此刻，若是能知道轻尘心情的话，恐怕会好受些。
　　因为轻尘比他更心焦。

　　透过墙上那个光环，她能清楚地看见室内情形，眼睁睁看着莲如容颜惨淡地倒在赵蘅脚边，胸口早已被血渍浸染。
　　那种亲眼所见，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厉渊更难受。

　　“他掏她心？”这变故如此突然，叫人眼花心惊，轻尘只盼自己是看错了。
　　可是赵蘅的话，叫人彻底清醒。

　　“你不是说，愿意再给我一颗心吗？”
　　莲如殷红的嘴唇颤了颤，迅速褪去了血色：“我是愿意，可你，一直在骗我。”
　　“因为我等不及了。”赵蘅无声地笑了笑，目光移至莲如心口。

　　他失算了。
　　虽然提前布下了阵法，但还是棋差一着。
　　他对莲如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十年前，不曾想到她的妖法已修炼如此。虽凭借阵法伤了她，但未能一击即中。
　　那颗猫妖之心，还在莲如胸腔跳动着。

　　某个瞬间，莲如幡然醒悟：“以我之心，怎会令你容颜苍老？凡胎筑妖心，理当容颜不老才是。”
　　“理当？我一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二十年来，我有恃无恐地顶着一张不被岁月侵染的脸，自诩能通神灵，永葆容颜，这才蒙受圣上器重，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厚爱。”
　　赵蘅好整以暇地说着，静静看着莲如转瞬不息的脸色，一点都不担心她突然反击。

　　因为这银丝阵，是他精心布下的，只要入阵，无论是何妖灵，都将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使不出任何力气。
　　他尚有时间，跟莲如一点点掰扯，好让她知道，他的恨意，也不少。

　　莲如忽然笑了：“我就说嘛，我的心好歹也是修炼了百年的，怎么到了你身上就变成这样？看来，还是很好使的。”
　　好使到他如今还念念不忘，想再取一次。

　　“好使个屁。”赵蘅眼里现出一丝戾色，儒雅风仪尽数褪去，“若是真那么好使，为何只能维持二十年的不老容颜？”
　　“因为逆天改命，都需要代价啊。”莲如盯着他的脸，像是吐出了一口恶气，大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几乎是同一时刻，轻尘也说出了那句话。原来是这样。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满目沧桑的平阳王赵蘅，终于明白了。

　　这个赵蘅，仗着拥有猫妖之心容颜不老，便向世人自诩通灵，由此享受了二十年的风光富贵。但他没想到，这份容颜只有二十年的期限，也就是伴随着他和莲如的二十年之约到期，他的不老容颜再也难以维持。

　　无法自圆其说，也无法再出现于人前，眼看着所有的荣华富贵要化为尘埃，赵蘅发疯一般寻找破解之法。
　　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恰好，那正是莲如修炼结束，重入凡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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