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

　　李瑞心头一跳，陈炎炎说的放心是几个意思？
　　李霄没有那么多心事，没有听出陈炎炎话外之意。既然分府是早晚的事，生气也不能改变什么。反正又不是生离死别。
　　“算了，这图我再看看。”李霄从李瑞手中接过地形图，仔细看起来，若有不满意的地方，现在指出来还来得及让人改掉。
　　回去的路上，李霄找出诸多要做修改的地方，显得有些激动。陈炎炎和李瑞都只是随口附和。
　　陈炎炎心绪低落，不知道李瑞为何要防备他。只要他一靠近李霄，李瑞便会有意无意地把他俩阻隔开。
　　李瑞不时观察陈炎炎，李霄的话也就听进去一半。
　　封李霄为襄王的旨意比预想得早了些。大约在端王府过了三月有余，初夏时节，李霄搬进修整好的襄王府。
　　这段时间里，陈炎炎依旧伴李霄一起读书，其他时候则在自己屋中安安静静看书。马球、垂钓、踏青之类的行程，陈炎炎有时跟着一起，有时则以身体不适为由躲着。
　　至于陈炎炎时不时就“感染风寒”，李霄倒也没有多心，陈炎炎看上去本就让人觉得这人柔弱得很。
　　当李霄离开端王府，陈炎炎也紧接着与李瑞辞行。从端王府出来，陈炎炎在陈相的安排下前往博文书院读书。
　　博文名气不如梅山，讲学的夫子也比不上太学，但对陈炎炎而言也已然不错。
　　谢飞飞这一年都住在陈府。为免旁人闲言闲语，每次与陈炎炎和陈姗姗出门玩的时候，她都会扮作男装，陈炎炎也对外称她是自己的远房表弟，对外唤其为言飞。
　　博文学院月余便有休假，每到假期，陈炎炎都会带谢飞飞出府散心。有些时候还约着博文书院的同学一起打马球。陈炎炎和谢飞飞联手，配合起来默契无双。有时也会参加一些诗会，陈炎炎的学问已经做得不错，谢飞飞也有先生教导，在诗会上也不是一言不能发。与博文书院学生混得熟了，有人便问陈炎炎，怎么不让言飞一起来博文书院读书。
　　陈炎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谢飞飞如今的生活比前世好太多，用不着受这个苦。
　　这一世他要让她过上最无忧无虑的生活。
　　转眼又到一年元宵佳节。去年因先帝驾崩，未曾开灯会。今年新帝为了京都百姓能尽兴，取消元宵夜的宵禁。是以今年的元宵灯会办得格外热闹。
　　在家中吃过陈夫人和谢飞飞包的元宵，陈炎炎带着谢飞飞一起去看灯会。陈夫人用一只兔子灯笼把陈姗姗留在家中，让陈炎炎带着谢飞飞玩得尽兴些。
　　李瑞和李霄今日去宫里问好安，在宫里皇族众人共享晚膳后便出了宫。
　　李霄和李瑞寻了家酒楼喝酒。想到今日母妃劝他早日娶亲，李霄便有些感慨地向李瑞说起他今日听到的消息。“九哥，听我母妃说云康姐姐许人了。”着实有些惋惜。李霄一直觉着云康郡主做嫂子很不错。
　　“与我何干？”李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搭理这个话题。“倒是你，可有意中人？”
　　“我也想有，这一年陛下给我派了好多事，压根没有时间去玩。九哥你也知道，那些名门贵女动不动就搞什么赏花喝茶，可我竟连这点时间都没有。”李霄嘴上说得苦闷，心里却有些得意。近来皇帝派给他的任务办得很好。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夸了他几句。
　　先皇在时李霄不是最受宠的，如今六哥当皇帝，得到六哥的夸奖，让李霄很有成就感。
　　“哪里用得着你去什么诗会和品茶。你母妃难道没有给你看那些贵女们的画像挑一挑？”李瑞可记得太妃从太后那找了好些画像过去。
　　“画像有什么意思，能看出什么！”李霄突然想到什么，“我想要的姑娘，样子要可爱，性子要活泼，不能像陈炎炎家的那位那样，温和有余，太过绵软。”
　　李瑞听得李霄提到陈炎炎，有些不舒服，“你倒还记得那人。半年来他应该过得逍遥自在。恐怕想不起你我一丝一毫。”
　　“怎么会呢！这半年我与他都有书信往来。”李霄看着李瑞沉下来的脸，不由问道，“他没给你写过信？”
　　“收到过一封。”李瑞记得清楚，端午时候陈府送了封信来，祝端午安康。
　　“你回了吗？”李霄见李瑞沉默不语，就知道肯定是李瑞的问题。
　　“九哥，那你就不能怪人家。你不与他回信，他那么薄脸的人，自然不好意思给你写。”
　　“你们信里都聊些什么？”李瑞喝口青酒，漫不经心地问着。
　　“也没什么，就是些家常话。”
　　喝了些酒，华灯已上，李瑞和李霄也去赏灯了。
　　陈炎炎和谢飞飞此刻正在猜灯谜。谢飞飞猜中三个，得了个小宫灯。陈炎炎猜中五个，得了盏精致可爱的小兔儿灯。
　　“这兔子灯给你，我喜欢你手里的那个。”陈炎炎用兔子灯和谢飞飞的小宫灯交换。
　　“我看到前面有卖梅花糕，我们去尝尝。”陈炎炎拉着谢飞飞买了两碟梅花糕，在小摊位上吃起来。
　　谢飞飞感觉不知从何时起，跟陈炎炎在一起就很轻松。她喜欢的，陈炎炎也喜欢，她所厌恶的，陈炎炎也同样不喜。不论是郊游还是打球，总是心有灵犀。
　　就像此刻，他们都爱吃这梅花糕。就像这兔儿灯，他知道她会喜欢。
　　有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他懂自己。
　　正尝着梅花糕，突然前头传出一阵欢呼声。“好像是刚才那个灯笼摊子。”陈炎炎和谢飞飞又回去看热闹。原来是一名书生连连猜中十个灯谜，赢了一盏大龙宫灯，而后赠予身边的姑娘。如此佳节，见到这般才子佳人的场面，路人不由得起哄。
　　当下便又有一名书生上前，看那样子也是想要连中十个的架势，偏巧那书生身边也带着位姑娘。路人们便将这里围作一圈，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这边陈炎炎和谢飞飞在人群中瞧着热闹。另一边李霄也拉着李瑞过来凑热闹。
　　“九哥，我们来赌一下如何？我赌这人最多能猜中五个。”
　　“三个。”李瑞看了眼那老板，说道。
　　“不至于吧。”李霄不信。
　　那书生猜中一谜，两谜，三谜，到第四个，没有猜中。老板笑嘻嘻地递上一个小宫灯给那位姑娘。岂料那姑娘不受，转身便走，那书生紧跟着追了过去。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声。
　　又闹了一阵，人群渐渐散开。人群中的陈炎炎抓紧谢飞飞的手，然后一抬头看到对面的李瑞和李霄。
　　李瑞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炎炎，看着陈炎炎牵着谢飞飞的手。
　　李霄也看到了陈炎炎。
　　“那是端王和襄王殿下。”陈炎炎在谢飞飞耳边低声提点一句。而后牵着谢飞飞给这两位行礼。“见过端王殿下，襄王殿下。”
　　“这是我远房表弟，言飞。”陈炎炎介绍道。
　　“好久没见，你小子长高不少。”李霄向来把陈炎炎当小弟看，半年多不见，陈炎炎的个子已经快追上他，这让李霄多了丝危机感。
　　李瑞见到陈炎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陈炎炎一直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爷，自从那次在夜市与许茂石打了一架起，李瑞对他都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刚才的打赌你输了。”李瑞把陈炎炎晾在一边。“九哥，你也太厉害了。愿赌服输，那你想要什么？”李霄一脸佩服的样子。
　　陈炎炎和谢飞飞对视一眼，有些许尴尬。尤其是谢飞飞，与这两人不熟，可是现在走开又显得很没有礼貌。
　　“我要个这样的兔子灯。”李瑞指着谢飞飞手中的兔儿灯说道。
　　突然被李瑞看过来，谢飞飞有一点吃惊。李霄也吃了一惊，李瑞这样子似乎有些像撒娇。而且他竟然会喜欢兔子灯？
　　“言小弟，这兔儿灯要猜对几个灯谜？”李霄问谢飞飞。
　　“五个。”谢飞飞回道，“不过刚才的谜面比之前的难很多。”
　　李霄犹记得刚才那第四个谜面，他也是猜不出的，于是跟李瑞商量着，“九哥，要不我给你买一个？”
　　“买来的可没有意思。你猜谜赢来的才合我意。”李瑞说着看向谢飞飞，“言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原本还想把自己手中的兔子灯转赠给李瑞的谢飞飞听了这话，顿时握紧了手中的灯，不明所以地看了下陈炎炎。
　　这位端王爷跟陈炎炎有过节？
　　谢飞飞的直觉告诉她，李瑞这话其实是说给陈炎炎听的。
　　陈炎炎不明白李瑞这是抽了什么风。见李霄有些为难，谢小飞也不明所以的样子，陈炎炎走到摊主前，开始答起谜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将将好答了五个，陈炎炎问老板要个兔儿灯。
　　“这位公子，真的不好意思，这会兔儿灯没有了。您看这小金鱼儿怎么样？”老板递过来一盏金鱼灯，陈炎炎转头去看李瑞。
　　李瑞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炎炎答谜，然后看着他转过头来用眼神闻询着自己。李瑞的心情好了许多，“金鱼看着也不错。”
　　李霄赶紧上前把那金鱼灯递给他家九哥。然后才感激地拍拍陈炎炎的肩。
　　“今天九哥有点奇怪。可能是听说云康姐姐要嫁人了，心里不爽利。”李霄悄悄跟陈炎炎说话。
　　陈炎炎微微吃惊，未来的端王妃难道要换人了？还是说李瑞最后会把人给追回来。
　　知道有这层缘由在，陈炎炎看李瑞的眼神带了丝同情，希望他能早日把云康郡主给追回吧。
　　今日突然碰上李霄，陈炎炎的眼睛便有些忙碌。他不停地观察着谢飞飞和李霄。难道是见面时间太早了，谢小飞看李霄的眼神，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李霄也是，之前在信中跟他提过谢飞飞，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言飞就是谢小飞，难道之前的暗示还不够明显？
　　陈炎炎有些郁闷，这两人见面，跟他之前想像的完全不同。
　　“你怎么了，一直看着我？”谢飞飞比李霄心细，先察觉出陈炎炎的奇怪举动。
　　“襄王一直是我觉得最好看的男子。今天难得你俩碰到，我便打量打量，谁更好看些。”陈炎炎胡诌几句。
　　“我可听到了，你刚是不是夸我好看。”李霄凑过来问话，“刚才你跟那摊主说了些什么，他给你的谜面很简单啊。”
　　陈炎炎看了眼李瑞，李瑞正玩着手里的鱼儿灯。陈炎炎示意李霄他给了那摊主一锭银子。
　　李霄恍然大悟，“你们先走，我去方便一下。”
　　不一会儿，李霄便取了盏莲花灯回来。“九哥，这是我替你赢来的花灯。”李霄献宝似的拿给李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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