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

　　最近四班传起一个谣言。
　　说是陈河本来在十一中念书，喜欢班里一个女的，被她爸妈发现后强制转来了七中。
　　这个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班上学生看陈河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梅妈也把人叫去了解情况。
　　程年满腹脏话。
　　一帮好嚼舌根的，丫的一股烂臭。

　　男生们痛恨男同，但是又很稀罕百合，对陈河是又探究、又兴奋，经常明里暗里打量她；
　　女生更不用提，即使腐女一大半、叫着“爱情无关性别”，待她的态度依然别扭。
　　孔辉是个骨子里传统的，本来宿舍里三个人挺和谐，现在她总避着陈河，搞得127气氛凝滞。

　　两天下来，程年都他妈胸闷了。

　　陈河原本只是不大说话，算不得冷，现在就她看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她很想做点什么，可两人还没熟到那份上。

　　程年晚自习下课溜了出去，慢慢踱到操场上，草坪上孤零零地坐着个人，瞧着怪落寞的。
　　她走近了点，那人被风吹得侧了侧头。
　　陈河？
　　她的心情复杂起来，顿时觉得那道身影更落寞了。

　　陈河正眯着眼吹风，突然有个人在身边重重坐下。
　　她扭脸，是程年。
　　“没事儿吧？”程年干脆地开口。

　　陈河笑了。
　　程年失语了。

　　眼前的人跟教室里的同桌不太一样，像是卸掉了端庄的壳，忘了掩饰野性。
　　平日里动静起坐都芝兰一般的人，如今半躺在操场上，慵懒又落拓，也许是风在她体内涌荡。

　　下巴微抬，嘴角一挑。
　　路灯的暖光收尽了她的风情。

　　“我能有什么事儿？”她笑问。
　　程年堪堪回神：“就是......他们都在造谣，说你喜欢女生，还......”
　　“没错啊。”
　　“......”程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我确实喜欢女的，但说我喜欢女同学是假的。我出柜了，然后被我爸转了学，因为他觉得十一中校风不正。”陈河嗤道。
　　程年静了一会儿，认真道：“那他们的态度也有问题......喜欢女生又有啥，我觉着挺好的，两个女生互相知心、体贴，多好啊。”
　　陈河扭头注视她。
　　借着光，程年发现，陈河的右眼里有颗小痣，就在眼珠旁边、靠近眼尾的位置。
　　程年今晚第二次说不出话来。

　　“你...不冷吗，搁这坐着。”她移开目光。
　　“冻冻挺好的，结实嘛。”

　　静默了会儿，程年开口：“诶，话说你是不是有外国血统啊？...感觉你五官蛮立体的。”
　　说完又有些后悔。
　　陈河应声：“嗯。我姥姥是法国人。”
　　“哇。我很喜欢法国，都说法国人天生长着几根雅骨，浪漫、追求生活品质。
　　“卢瓦尔河谷、马赛、卢浮宫......很多。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蜻蜓眼》，当时就被法国迷住了，觉得它有种迷幻的色彩。”
　　程年追忆完，把目光投在陈河脸上，发现她在安静地笑。
　　“嗯，法国很美。”
　　程年了然，心想，陈河身上的优雅气质也许就是来自法国吧。

　　晚风拂过，二人的长发起了又落。

　　“走吧。”陈河扶着草坪站起来。
　　程年动动腿，龇牙咧嘴：“嘶。”
　　陈河脸上闪过笑意，她伸手：“腿麻了？”
　　“嗯。”程年撩起眼皮，看着眼前垂下的手。
　　纤长、漂亮。
　　她蜷了蜷手指，抬手与它交握。

　　进班的时候，正值课间，两人忽略了周围投来的暧昧目光，径直坐下。

　　程年坐在教室里，方才几十分钟带来的悸动后知后觉地上涌，她默默压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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