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勾

　　离都城三中两条街的一家烧烤店里，几个男生女生坐在一桌杯酒言欢。

　　一个举手投足和外貌都最为成熟女生举着酒杯对着旁座的人道：“小栩，来，敬你一杯！”

　　戚栩伸手挡下酒杯，“不了，今天运动会，下午有项目。”

　　对座的男生听着新奇，“哟，戚栩你还参加运动会了？”

　　戚栩摆了摆手，“参不参加都无所谓，玩玩吧。”

　　刚才敬酒的女生笑道：“还是羡慕你这个还在上高中的。大学哪有运动会，还是想报哪个项目报哪个项目的运动会，我都快被体测搞疯了。”

　　那男生道：“李宣，你那是老了身体不行了。”

　　“滚，”李宣瞪他一眼，又向他举起酒杯，“你也不马上大学毕业了吗，来，黄小飞，敬你一杯。”

　　李宣一口闷完后，略显遗憾看向戚栩，“还是和你喝着有劲儿。”

　　戚栩拿了串烤串放到碗里嗤笑了声，“不管和谁喝有劲儿，大中午来吃烧烤，真有你们的。”

　　李宣也拿了串烤肉，“这不陈里要吃，再不吃来不及了。”

　　戚栩疑惑地抬眼，“嗯？”

　　此时正大口吃肉的陈里道：“我不高三马上毕业了嘛，我爸给我搞国外去了，过不了两天就要走，听我三中的朋友说这两天三中搞运动会管得不严，就让你出来一起吃个饭。”

　　戚栩不客气道：“啧，那请你滚好嘞。”

　　陈里说罢打笑似摇摇头：“哪想到你居然报了个项目，这下好了，离别饭你一个人不喝酒。”

　　戚栩道：“得了，因为这桌就我未成年。”

　　陈里唏嘘道：“这时候把未成年搬出来啦？平时你倒是最拽的那个。”

　　戚栩撇了下嘴：“呵。”

　　“行行行你喜欢就好，”陈里给她碗里夹了一片肉，“来未成年多吃点肉长身体。”

　　众人嬉笑一翻，李宣忽道：“小栩，我听我三中那朋友说，你今天跟一女孩儿看着很亲密，你朋友？”

　　“同学，同桌，还有舍友。”戚栩咬着一口茄子，吃完那口茄子，她补充道：“也是朋友吧。”

　　黄小飞看向她，“什么人啊，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戚栩脑海首先浮现的画面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刚转来的，一长得挺乖的小女孩模样，算跟我挺合得来的。”

　　“刚转来？”李宣试问道：“确定没什么其它意思吧？”

　　“她农村来的，没什么心眼，单纯。”戚栩说到这又勾唇笑了笑，“大学霸呢。”

　　“农村来的？”陈里貌似听到了他耳朵里的重点，“不会是个土妞吧？”

　　“你个土狗别叫了，”戚栩斜他一眼，“人家小姑娘长得白净，眼睛又大又圆，比你长得更洋气。”

　　陈里撇嘴道：“老子马上出国当洋人了还能有我洋气？”

　　“没心眼就行，你在学校交个朋友也不错，”李宣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主要是别再遇到个王敏。”

　　“说起王敏老子都来气呢，”黄小飞恨恨道：“你刚转去三中，遇到个哈巴狗你赏点脸给她，结果她怎么对你的？我觉得你那巴掌都轻了点儿，如果不是她转学了，我都想上去踹两脚。”

　　“说起这事儿，”一女生疑惑道：“当年那王敏，到底是白芝指使的还是戚望指使的呢？”

　　“白芝，”戚栩没犹豫，“戚望不搞阴的。”

　　李宣闷恨道：“我早说弄白芝了，你不肯。”

　　“弄她干啥，她也没给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连压迫感都没有，”戚栩不喝酒就拿起瓶橙汁喝了口，她舔了下嘴唇，调笑道：“再说了，能弄过她？”

　　“一个白芝算啥，把戚望加这我也没在怕的，”李宣哼了声，“你自己也不是看着你外公外婆面子上才不跟她一般计较吗？”

　　陈里往桌上磕了下酒杯，“我就真看不下去了，我还听你们那学校里传着好多人喜欢她，是不是真的？”

　　黄小飞道：“这不废话吗，成绩好家世好长得漂亮又活泼开朗，校园女主标配好吗。”

　　“不是，她指使王敏接近戚栩，让王敏去偷了戚栩外公给她的祖上遗物再给摔了，这是人吗，”陈非呸了口，“这哪是校园女主，这是校园恶毒女配吧。”

　　戚栩没什么表情，“平心而论，她只是单纯对我一个人这样，对其他人可善良。”

　　陈里一脸恨铁不成钢，“那你就一直这样？听李宣说你是不是才被你外公骂了？因为白芝那女的？”

　　戚栩答道：“就戚望19岁生日那天，白芝在生日会结束后就告了我几下状，无非也就是哪科没及格哪节逃课了，我外公也没怎么我，就说了几句。”

　　“晦气得很，”陈非又问：“那白芝和戚望在一起没？”

　　戚栩皱眉道：“不知道，管他呢，我挺烦的。”

　　“行，那就不说这俩了，”李宣给戚栩装着橙汁的杯子满上了，“先让你好好吃菜吧，下午不是还参加运动会呢，肯定是参加跳高吧，争取拿个名次。”

　　“戚栩，你现在跳高还有信心没？我上次看你跳高还得是初三了，”陈里回想起往昔，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你当时随便一跳就跳了个一米五八，超第二名一大截，愣是差点跳出了个国家二级运动员，我一高中部的都听到这事儿了，那时围着看你跳高的人跟煎饼果子似的围了一层又一层。”

　　陈里说得毫不夸张，戚栩初三时跳高那场面真不小，尤其是体育老师知道这女孩没经过任何训练能一跃跳到一五八，缠着他们班主任好久让班主任劝说戚栩进入体育队，还说戚栩经过培训后很可能成为职业运动员。

　　但戚栩的态度从头到尾都特别明确，那就是不可能。

　　李宣道：“这次至少跳个一米六？”

　　“一米六？不知道。”戚栩忽地想起那天温朵真诚邀请她从她脑袋上跨过去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宣莫名其妙道：“笑啥呢，提前庆祝了？”

　　戚栩笑意还没散去，“不，我只是想起了我班上那同学。”

　　李宣又道：“哦，就是你说的那农村来的单纯小姑娘吧，有啥可笑的。”

　　戚栩眯了眯眼，神情舒展开来，“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人特别有意思。”

　　“有意思？你都觉得有意思了啊。我这个人就喜欢跟有意思的人交朋友，”李宣闷了口酒，豪爽地又给自己满上了，“要不然什么时候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黄小飞附和道：“是啊是啊，不是说大眼睛白皮肤吗，小可爱类型啊，好久没见过了！”

　　“滚，”戚栩怼了他们眼，笑道：“你们这群流氓，别把人家吓着了，她胆子挺小的，刚开始还怕我呢……”

　　“对了，这人你还不是第一次听到。”想着那天的情景，戚栩对着李宣无奈地笑。

　　李宣挑眉，“怎么？我认识？”

　　“记得前不久我跟刘娟一起去玲南车站那边堵六中那个女的吧，那晚跟你说遇到个伸张正义的软包子，就是她。”戚栩笑道，现在她都还记得温朵抖着腿拿着按好110手机故作镇定的样。

　　“她？现在又是你舍友又是你同桌又是你朋友，缘分还不错啊，”李宣看她，玩笑道：“按着情况下去，说不准还能解锁其它标签。”

　　戚栩顺着她道：“肯定了。”

　　“忘了提醒你，以后别跟刘娟她们来往了，”李宣笑过严肃道：“刘娟她们小也没啥脑子，前天找人麻烦把自己搞进局子里去了。这种人直接断了，整得自己跟黑老大那套似的，我看不惯。”

　　戚栩点头，“知道，我本来跟她们关系就非常一般，那天跟着一起只是顺道往那边去染发。”

　　“嗯，你这发色看起来比刘娟那红头发看起来顺眼，还有高级感些，”李宣看向戚栩那雪白的长发，“这次染完下次准备什么时候染，染什么颜色？”

　　李宣知道戚栩对头发发色情有独钟，从初三暑假开始沉迷于染发，到现在已经染了三四种颜色了。

　　不过亏得这孩子发质好又对头发保养的好，染了几次也没炸毛也没掉发。

　　戚栩顺着捋起肩上的一缕头发把玩着，随口道：“什么时候染我还没确定，但下次想染个淡绿色。”

　　陈里一边吃肉一边含糊着：“别染……绿的……不吉利……”

　　“吃你的肉，淡绿色又不是绿色，”戚栩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我戚栩想要干什么，我就必须干什么。”

　　在这里，戚栩跟这群人边吃边聊直到快三点一群人才尽兴。

　　戚栩看了看时间，离她的项目还有半个小时，是时候该回去学校了。

　　拦了个车她很快回了三中，进入操场时还是那么热闹。

　　她准备回座位席坐着，却在路过跑道的时候被一声声加油助威吸引了注意。

　　“温朵，加油！温朵加油！温朵你最棒！”

　　“温朵啊啊啊啊啊啊啊，冲啊——我们拿双冠啊啊啊啊啊——”

　　“还有不到一圈！加油！你是我们五班的骄傲！”

　　戚栩顿住了脚步，往她们加油的方向看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往这边跑来，她满脸通红，额间的刘海被打湿成一片粘在脑门上，眼睛睁得大又圆，步伐迈得有节奏性。那身影随着步子轻微晃动，坚定地离她越来越近。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温朵，像是心有灵犀，温朵全神贯注跑步中竟分出神注意到了戚栩。

　　“最后一圈了，温朵加油啊！”夏怡瞅着温朵终于往亲友团这边看了眼，激动得跳了起来，“双冠双冠！”

　　还差最后一圈？

　　戚栩和温朵对视着，她举起手，对着温朵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轻声道：“加油。”

　　温朵从起跑开始就始终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戚栩举起手给她加油的姿势，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玩，差点乱了节奏。

　　戚栩给她加油的样子，挺像村头二爷那只白爪子的小狗，很可爱。

　　这话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戚栩面前说，只得自己偷着乐。

　　不远处站在跑圈里给温朵加油的陈非看着温朵突然像泄气了的样子快急死了，蹦跶着扯着嗓子狂喊：“小温，虽然马上就要到终点了，但是我们别骄傲！冲啊冲啊冲啊——”

　　温朵当然听到了如此激烈的加油声，打足精神回了神，找回节奏开始冲刺。

　　在一声声加油助威中，温朵毫无悬念地冲过了终点线拿了第一。

　　“我靠我靠牛逼牛逼，温朵他妈的两个第一……”

　　“卧槽我大五班长脸了……”

　　温朵冲过终点线后，她周围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都围簇着她欢呼，女生们都兴奋地抱着她。夏怡和陈非都抢着给她递水，她都一一收下了。

　　旁边的同班同学还在喋喋不休地夸赞着她，她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站着的戚栩。

　　一头白发，很是耀眼。

　　温朵跟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就小步往戚栩那跑去。

　　她有些略微兴奋地喊：“戚栩！”

　　融入不久的这个班级，她获得胜利的喜悦其实最先想要和戚栩分享的。

　　此时在戚栩眼里，吁吁喘着大气，脸蛋红得像苹果，蹦蹦跳跳跟个小兔子似的抱着两瓶水向她奔来。还边跑边喊她名字，引得别人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她不刚跑完吗？激动也是正常的，戚栩完全没在意。

　　温朵蹦跶到了戚栩面前伸出手，“戚栩，给你一瓶水！”

　　戚栩没接，“这不别人给你的水吗？就给我了？”

　　“两瓶呢，我喝不完。”温朵见她不接，塞了一瓶在她怀里，“我们一人一瓶。”

　　“好吧。”戚栩还是接了，见她那么开心，笑道：“今天两个第一？”

　　她可是刚进操场就听到了不停有班上的人叫唤着“双冠王”。

　　温朵道：“嗯嗯，铅球也是第一。”

　　“厉害啊。”

　　“没有没有，”温朵捋了下湿成一根根的刘海，“意料之中呢。”

　　“还挺骄傲。”

　　“我记得你跳高马上开始了吧，现在要去检号吗？”

　　“马上就去了。”

　　“嗯……”温朵说得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我可以陪你去吗？”

　　戚栩愣了下，来这学校以后还没人陪过她干什么。

　　“行，要是你还有力气的话。”她答应下来。

　　要是换之前，温朵早就紧紧贴去戚栩身旁了，但她现在刚跑完1500，浑身是黏糊糊的汗水，也不好闻，她不想把汗水染在戚栩身上。

　　两人隔着一些距离并肩走着，戚栩去排队领号码布，温朵就抱着水站在旁边乖乖等着。

　　领完号码布，戚栩还没动手，温朵就放下水凑了上去：“我来帮你吧。”

　　“……”戚栩沉默了，“行。”

　　温朵给戚栩系上后才站出去，看着戚栩按着裁判念的顺序依号码排队。

　　女子跳高的项目不是运动会的热点项目，来看比赛的人几乎都是参赛员的好朋友，周围围着的人熙熙攘攘并不很多。

　　戚栩排在第七位。

　　她个子比队列其他女生高不少，白色T恤和发色看起来气质冷艳，站姿懒散又痞气，戴着号码布又显出浓浓的运动员气息。

　　轮次越来越近，她还是不慌不忙松散的状态，面色没有丝毫波澜。

　　温朵捏着小拳头，看着离戚栩越来越近的顺序，跑完1500还没平稳的心跳又开始剧烈跳动，仿佛是她自己要比赛一样。

　　戚栩一点都不紧张吗？

　　这也太酷了吧！

　　终于，在裁判员念到七号上场的时候，温朵用力挥了挥手，声嘶力竭地对着比赛区大喊：“戚栩，加油呀，戚栩，你一定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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