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李至善老人经过一番深思之后，很快便找出了前海湾投资案卷宗资料中可能会存在的突破口——分别对陈氏集团及前海湾投资项目的情况展开调查。那么接下来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针对陈氏集团与前海湾投资项目展开调查的问题。
　　针对陈氏集团展开调查，李至善老人亲自出面自然不合适。一则陈氏集团并没有出现什么违法违规的事情。二则李至善老人现在已经不再属于警察队伍。如果寻求仍在警察队伍里面的老同事、老朋友想办法帮忙调查，必定需要透露行动背后的原因，而老人又觉得自己目前所调查之事在没有最终结论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么单纯依靠老人自己去调查，便只能采用暗访的方式，从陈氏集团的基层员工及前海湾投资项目的基层参与人员入手，这样便很难深入到核心人员，会让整个调查工作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由于心里有尚未解决的问题，所以走出刑警队大楼的一路上，老人一直都是低垂着头的，全然无暇顾及到周围的其他事物，也许期间曾有许多人向老人打过招呼，但是当老人站在刑警队大门口的时候，都已经全然没有一丝印象。
　　抬头间，一缕斜阳透过头顶稀疏的树叶恰好便照在老人的脸上，直到此刻，老人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在往家赶的路上，老人已经通知了陈亮晚上下班后到便利店去一起商量下后期调查的相关事宜。
　　老人回到便利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了西边的建筑物背后，而陈亮也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老人和陈亮两人坐在便利店门口行道树树荫下的木质座椅上，共同商讨着接下来针对陈氏集团与前海湾投资项目进行调查的事情。
　　一开始，老人先将自己到刑警队档案室调查档案所获取到的相关信息向陈亮进行了详细介绍。
　　期间，在提到陈氏集团的时候，陈亮打断了老人。
　　“什么？陈氏集团？”坐在老人对面，一直在认真聆听老人所说出每一句的陈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听到陈亮的反问，老人便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李毅的继父程峰生前便是在陈氏集团上班。”之前，在调查了解交通事故的时候，陈亮和李进曾多次到陈氏集团去了解情况，所以对这个名字才会特别熟悉。
　　当听到陈亮说出陈氏集团正是李毅继父程峰曾经工作的地方时，老人的心仿佛一下子从盛夏过渡到了严冬，全身的血脉好像也在一瞬间都被冻结。记忆中李毅面对他妈妈周沁时脸上所绽放出的仿佛春风般的温笑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难道那个会伸手将一只翅膀被露水打湿的蝴蝶小心放在向阳地方接受阳光照射的男孩真的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吗？”老人虽然心里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但是事情调查到此处，老人也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善良的男孩真的有可能曾杀死了他的继父。
　　陈氏集团在前海湾地产项目的关键时期与华建公司解约，导致华建公司经营面临极大困难，华建公司董事长晨秋岩顶不住巨大资金压力而跳楼自杀。而程峰生前恰好便在陈氏集团上班。晨秋岩的女儿晨露与李毅之间又存在着一种极为特殊的关系。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显然不太可能。
　　如果仅仅依据目前所掌握到的信息来推测，便有理由来推断出是李毅一手策划杀死了自己的继父程峰。
　　“程峰作为李毅的继父，李毅一直都不太喜欢他。晨露有可能又是李毅除了妈妈之外最为重要之人，有一天晨露的父亲晨秋岩死了，这一事件的发生严重影响到了晨露的正常生活。而导致晨露家庭和生活出现巨大变化的人又是程峰，自此李毅便对程峰起了杀心。但是李毅又苦于找不到杀死程峰的契机，所以心里一直都在考虑如何去杀死程峰，在物理课上当老师讲到水的三态变化的时候，受到启发，他才在书本边上写下了那句话。于是，在一个炎炎夏日，小男孩李毅便怀揣着一柄装满水的水枪跟着程峰上了车。最终程峰便在这个叫做李毅的小男孩的精密策划下出车祸死亡。”李至善老人一边梳理着思路，一边缓缓道出了自己的一连串推测。
　　当陈亮听完老人的推理过程之后，心里其实也深以为然。如果按照老人的这一推断，那么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那么事实真的便如老人所说出的那样吗？
　　写在物理书边上的那句话真的是小男孩用以策划杀人的吗？
　　水枪真的是小男孩用来干扰程峰开车并导致其出车祸死亡的“凶器”，而不是小男孩处于少年天性而随身携带的玩具吗？
　　那个叫做晨露的小女孩对小男孩而言真的重要到可以成为其杀人的理由吗？
　　......
　　这一连串的追问也许是真相，但也许只是老人和陈亮的主观猜测。
　　目前，陈亮和老人的选择有两个，他们可以选择将自己所掌握到的“证据”以及他们的推测告诉给刑警队，由刑警队员出面对小男孩展开后续调查。同时，他们两个人也可以继续暗中观察男孩的行为，并对此事一直调查下去。
　　究竟该作何选择，老人一时之间也彷徨无计。
　　沉默良久之后，老人终于开口了，“我们暂时还是先不要惊动刑警队了吧。”
　　李至善老人之所以会做出如此选择，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不想让那个叫做李毅的小男孩在正常成长的过程中遭到怀疑，而使得他的成长之路受到影响。
　　在李至善老人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住在乡下。
　　那年李至善老人七岁，上小学三年级。
　　七岁的李至善所就读的学校位于他们村东头的一个大草甸子旁边，红瓦白墙，五间瓦房错落有致地聚集在碧绿草甸旁边的绿草地之上。如今那几间瓦房大部分已经坍塌，显得破败不堪，但是在七岁的李至善眼里曾经觉得那里便是最美好的存在了。
　　聪明、活泼、勤奋、好学，便是周围同学和老师对七岁时候李至善的一致评价。
　　那个时候的李至善，不仅学习成绩优异，且性格活泼外向，班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很愿意和他一起玩。
　　但是直到有一天，班里一名同学丢了一台GB掌上电子游戏机[ GB掌上游戏机是日本任天堂公司开发的一种电池驱动彩色荧幕携带式电子游戏机，简称手掌机或手持式游戏机。盛行于中国八九十年代，给中国80、90后的童年带来了许多乐趣。]。那个同学的名字，李至善老人至今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还记得那名同学姓王。虽然关于那个时候的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但是那时候所发生的事情以及给当时的他所产生的影响，却仍然留在他的记忆深处。
　　事情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在整个班级里，七岁的李至善是那名同学最为要好的朋友了，也因此，使得小李至善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经常有机会可以近距离接触和把玩那台掌上电子游戏机。而那名同学对于当时的李至善也是极度信任的，经常会在下午放学之后，将游戏机直接交给李至善，让其带回家玩。
　　直到那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那个同学走到讲台旁边，对已经拿起教材准备离开教室的老师低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那老师又低声询问了那名同学几句话，目光便从那名同学身上移开，望向了还坐在座位上的李至善。
　　“李至善，待会到老师办公室来一趟。”老师声音冰冷，和以往对他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同，透过声音，李至善便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在老师说完那句话之后，那名站在老师旁边的同学也盯着李至善冷冷地看了一眼，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友善，满眼都充斥着怀疑与不信任的神色。
　　“嗯。”小李至善虽然已经根据到情况不妙，但是心里毕竟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当那名同学尾随老师踏出教室的时候，他便从座位上起来，紧跟着到了老师办公室。
　　“中午的时候，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教室?”老师面色严肃。那名同学此时也站在旁边，冷冷地盯着站在老师正前方接受盘问的李至善。
　　“是的。”每天中午的时候，当其他同学都还在家午休的时候，李至善便已经早早来到教室，开始看书学习，也正是这份勤奋，让那个时候的他好像每一次都可以很轻松地在考试中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王同学的游戏机在不在你手里？”老师接着询问道。
　　“游戏机？不在我手里。”
　　被老师这样一问，小李至善感到有些疑惑，因为游戏机他在上午上课之前明明已经亲手交到了那名姓王的同学的手里。是以回答完老师问题之后，他便扭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王同学。
　　眼神中露出询问之色。
　　王同学冰冷的眼神依旧没有一丝缓和。
　　四目相对，对面王姓同学的唇角嗫嚅了几下，但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
　　“游戏机我上午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给你了？”小李至善盯着王姓同学的眼睛，询问道，故作平静的语气背后明显已经透出一丝掩盖不住的焦急。
　　“是给过了，但是现在又不见了。”说到这里，王姓同学虽然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眼神中所充斥的质疑之色分明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你知道王同学的游戏机在哪里吗？”老师继续询问道。
　　“不知道。”李至善回答道，且此时的他的眼角已经噙满泪水，是因为内心极度委屈而挤出的眼泪。
　　“如果知道在哪里的话，希望你能够还给王同学。”
　　“好的。”
　　说到这里，小李至善已经从王姓同学和老师的眼神以及语气中明显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怀疑。
　　“老师，中午的时候我的游戏机就放在课桌里面。而中午教室就他一个人在，肯定是他拿走了我的游戏机。”王姓同学终于忍耐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不是我拿走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至善情绪难以自制，眼角噙着的眼泪终于因为太过饱满而支撑不住，在小男孩的双颊上流成了两道溪水，一直流淌到嘴角，眼泪中的咸味直透入咽喉。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是那天唇齿间所弥漫的咸味仍然留在老人的记忆深处，象是被深深镌刻在了老人的记忆之碑上，无论经历多少世事打磨，都永远无法弥灭。
　　立刻，对面的王姓同学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
　　“叮叮叮……，叮叮叮……”
　　第二节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李至善和王姓同学才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回到了教室。
　　之后的两节课，小李至善虽然一直都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是讲台上老师在讲些什么，他却全然没有心思去听。
　　从那天起，小李至善便仿佛一直都活在一片巨大的无形阴影里。开朗的笑容、灿烂的笑脸不知不觉间都从他的身体中被抽离了出去。那名原本和他最为亲近的王姓同学也从那天起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不仅如此，身边的同学和老师也都仿佛都有意与他保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无论是从行动上亦或是在心理上，李至善与那所学校里面的每一个人之间都形成了一种无形但切实存在的隔阂。
　　甚至有许多次，李至善行走在路上的时候，都能够听到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讨论些什么。对于那些人所讨论的内容，他虽然并不能听得很清楚，但是仅凭猜测，便可以知道那些人一定是在讨论游戏机丢失的事情，而且他们怀疑偷走游戏机的人一定是自己。
　　也正是小时候的李至善深刻品尝过那种被人怀疑的滋味，也才使得李至善老人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变得异常谨慎。
　　虽然当李至善老人说出暂时先不要将他们关于李毅的种种猜测告诉给刑警队的决定时，陈亮的心里有着一丝困惑，但是当他抬头目光与老人那双永远散发着真诚和善意的目光相对时，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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