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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住的永远是平安
程妙言这个人,大家都知道她不太正常。
不是说已经到了精神疾病范畴的那种不正常,而是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想唾骂她一句神经病的不正常。
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都是相似的,不好的人则各有各的不好。
…………
傅晚星最大的特点是毒舌,程妙言最大的特点是我行我素,毫无底线。
人活在社会当中,总要遵守一些规矩,有些是法律要求的,有些则是约定俗成的,每个人都不能免俗,而至于那些免了俗的人,emmm,大家都知道这类人叫什么。
——疯子,怪胎,神经病。
疯子也是分很多种的,有些因为跟大家格格不入,就变得独来独往,逐渐被排斥出社交圈,最终穷困潦倒,孤独至死;也有些完美的伪装起自己,继续生活在众人中间,有时候他们活的比那些所谓的正常人还要好,但,伪装就是伪装,没人能真的装一辈子,总有这么一个契机,让他们暴露自己;至于程妙言,她不是这两种情况,她是更为特殊的第三种,天生含着金汤匙,所以她永远都不会被排斥出社交圈,冷眼旁观别人对自己的讨好,自然也不可能形成自卑的心理,再加上良好的教育和过早成熟的生活环境,让她懂得了自己拥有什么,而这是多么大的一个优势。
上流社会被宠坏的富家女,在遇到努力生活的穷小子以后得知了什么是生命的真谛,然后从此改观认为人人平等,并向往起柴米油盐的温馨生活,谢谢,那是YY小说才会有的情节,在现实生活当中,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生过,但那个几率,比中彩票高不到哪去。
程妙言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只是选了一种很多人不能选的生活方式而已,她有,别人没有,难道她还要为此伤心流泪吗?所以,她有优越感,而且她非常享受这种优越感,她不会认为别人比自己低一头,但她确实认为自己应该拥有更好更自由的生活,她认识那么多人,私生活那么乱,爬上她床的人什么阶层、什么职业都有,连外围,她都来者不拒,但那些人对她来说,就是玩玩而已,她永远都不可能跟她们做朋友的。
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而傅晚星,是她的一路人。
她们家境相同,性格相同,从小到大的经历也相同,当然,她没遇见过自杀的爸爸和精神病的妈妈,但除此之外,真没什么不一样的。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什么人理解程妙言,那肯定是傅晚星,而如果有什么人能接近傅晚星,那也绝对是程妙言,因为她们是一样的,类似的,相同的。
她们是一路人。
因为这样的想法,程妙言可以忍受傅晚星的独裁,愿意为她退让,可以勉强给她一点点的特殊待遇,让她拥有自己的空间。不过么,程妙言觉得她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毕竟它最后换回来了傅晚星的友谊呀,除了她,看看谁还能跟傅晚星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谁还能半夜三更明目张胆的走进她家,最后还能住下来的,没有了,就只有她。
在今天之前,程妙言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在今天之前,程妙言一直认为是自己占了大便宜;在今天之前,程妙言觉得不会有其他人能让傅晚星做出更多。
然后崔平安就出现了。
一个不管从年龄长相还是打扮上,都不可能是女佣的人,就这么穿着睡衣出现在傅晚星的家里,而且,她居然还对自己露出那种表情,还挑衅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程妙言清楚的很,这个土包子,这个贱人,她就是在挑衅自己!
程妙言可不是色厉内荏的那种人,下一秒,她真的拿着破碎的酒瓶朝崔平安扔了过去,她扔的快,崔平安躲的更快,只一偏肩膀,然后剩下的酒瓶就在她身后应声而裂。
见程妙言动真格的了,管家这才上前阻止,同时,大门处传来脚步声。
傅晚星快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高总助,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她拧眉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还有满脸怒容的程妙言,最后才看向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抿着唇的崔平安。
傅晚星深呼吸了一遍,才开口:“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程妙言顿时挣脱管家的手,大喊道:“她是谁?!”
傅晚星下意识的看向程妙言说的“她”,而崔平安依然什么都没说,同时,她还低下了头。
傅晚星心中一阵烦躁,她指了一下程妙言,“跟我上楼。”
程妙言拒绝:“我不,你先跟我解释清楚,她到底是谁!”
傅晚星对程妙言怒目而视:“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要么跟我上楼,要么现在你就给我滚出去!”
程妙言听了这句话,顿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她看着傅晚星,发现她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又恶狠狠的看向崔平安,然后赌气的自己先跑了上去。
傅晚星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玻璃,然后跟了上去,中间并没有回头过,因此,她没有看到崔平安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管家去找人来收拾这一地的杂乱了,高总助默默走到崔平安身边,他很轻的开口,像是怕吓着崔平安,“您没事吧?”
崔平安抬起头,给了高总助一个安抚的笑容,不过,依然没有任何说出来的言语。
………………
楼上,傅晚星没有把程妙言带到自己的房间,也没带到书房,随便打开一扇门,她先走进去,然后程妙言跟了进来。
站在好长时间没人使用的琴房里,傅晚星抱臂面对着钢琴好几秒,然后突然转过身。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跑到我家里,对着我的人撒泼,红酒瓶是你砸的,你砸红酒瓶是想干什么?”
傅晚星没看见程妙言扔瓶子,她只知道程妙言在发疯。但显然程妙言完全不在乎她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无所谓的耸耸肩,程妙言说道:“很简单,我就是想把你的小金丝雀开膛破肚而已。”
傅晚星愣了一秒,但不是愣在开膛破肚上,是愣在小金丝雀这个称呼上。
下一瞬,她反应过来了,勃然大怒:“她不是我的金丝雀,我也不是你!但这是我家,我家,懂吗!我不管你在外面是怎么横行霸道的,少在我这里来这一套!”
程妙言被她的声音激起来,顿时变得比她还激动:“你以为我想这样?我那么长时间没看见你,今天过来还给你带了礼物,结果你是怎么回报我的,金屋藏娇啊,哈,你要是喜欢这种口味的,我给你找一百个过来都没问题,但你不能瞒着我!听见没有,你不能瞒着我!”
傅晚星对她说的话露出了一分嫌恶的表情,“你真是有病。”
没人敢在程妙言面前说这话,除了傅晚星。而听了这话,程妙言也没生气,相反,她仔细观察着傅晚星的表情,突然怀疑起来:“你没跟那个女人上过床?”
对此,傅晚星的反应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知道怎么的,程妙言的心情又雀跃起来,虽然她刚刚一直强调她生气的点在于傅晚星瞒着她,现在的傅晚星依旧瞒着她,可她就是不怎么生气了。
她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立刻,她甜甜蜜蜜的凑过去,“那她怎么会在你家里穿睡衣啊。”
傅晚星躲开她的触碰,甚至比平时躲开的更多,平时侧个身就完了,今天她径直退后三步,仿佛程妙言是瘟疫。
程妙言委屈的撅起嘴,“谁让你没提前跟我说的,我激动起来就是这么夸张,对不起,我错了嘛,我以后再也不在你家砸东西了。”
这才不是傅晚星在意的地方,但她皱了皱眉,没有解释。她才不会跟任何人解释任何东西。
继续死皮赖脸的凑过去,不过程妙言贴心的跟傅晚星留出了一段距离,然后,她好奇的问傅晚星:“她到底是谁啊,跟我说说嘛。”
傅晚星转过眼睛,看着程妙言天真又甜美的脸庞,沉默半晌,她又把眼睛转开了。
…………
凌晨一点,程妙言换上傅晚星友情提供的衣服,然后不怎么高兴的拖着步伐走下来。
楼下已经收拾干净了,连地毯都换了一模一样的,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骚乱。红酒没喝上,鸡汤也没喝上,就连过夜都没成功,傅晚星坚决的让她回家,老实说,程妙言也知道自己今天真的把傅晚星惹生气了,所以,回家就回家吧。
来到楼下,程妙言突然脚步一顿,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那位小熊睡衣还坐在上面。
她站在原地,盯着崔平安的身影看,看到崔平安转过身来,也一点都没收敛。
两人对视,谁都没先说话,崔平安看着程妙言身上的衣服,而程妙言看着崔平安嵌在沙发里的身影。
果然,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依然喜欢不起来崔平安这个人,她还是觉得,应该把崔平安赶出这个地方。
但她已经惹怒过傅晚星一次了,再有第二次的话,等着迎接她的就是极其严重的后果,为了一个干瘪的崔平安,呵呵,不值得。
上下打量着崔平安的脸,想起之前她的那句挑衅,程妙言勾了勾唇角,突然说道:“你可一点都配不上晚星这个名字。”
崔平安脸色一变,然而程妙言已经离开,没人看得到她骤然难看起来的神色。
感觉自己的等待无比可笑,崔平安突然站起身,快步上楼。
她要去找傅晚星,她要问傅晚星,为什么这么做,她要质问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傅晚星的房间,突然,她看到某扇从来不开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有明亮的灯光泄露出来。
崔平安的脚步微微凝滞了一下,然后,她带着疑惑走进这扇门。
这里是一间琴房,房间里最瞩目的就是那架又黑又亮的三角钢琴,而傅晚星不在那里,她在另外一边,和衣躺在只能容纳两人坐下的丝绒沙发上,闭着眼睛,看起来特别的疲惫。
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崔平安就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来到傅晚星身边,原本的质问就这么消失了,她抿了抿唇,坐在她头这边的沙发下,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无形的跟谁较劲,然后她才不情不愿的开口:“怎么不回房间睡?”
傅晚星没有睁开眼睛,她仰面躺着,就这么回答:“太远了,不想起来。”
崔平安没责备她,只是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望着恍如白昼的灯光,她说道:“那至少把灯关了。”
傅晚星真的很困,她的声音都带着睡意:“不能关。”
崔平安不解:“为什么?”
“因为关了灯,我就真的会在这里睡着了。”
夜太深,崔平安觉得自己也累了,所以才能心情平静的跟傅晚星保持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不想在这里睡觉,也不想回去,那你躺在这,是做什么呢。”
这回过了好几秒,傅晚星才发出呢喃一样的声音:“……笨蛋。”
崔平安直接被这两个字气精神了。
瞪着眼睛,她看向身旁的傅晚星,却听到她继续说:“当然是歇着啊,歇够了,我就可以回房间了。”
崔平安凝视着她。
“你看起来好累。”
傅晚星用鼻子发出一声哼唧,崔平安猜这是语气词版的“聪明”,注意,要用傅晚星常用的那种语气去体会。
…………
崔平安轻笑一声,但是渐渐的,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靠着沙发的扶手,把脸颊搁在柔软的布料上面,她伸出手,拽了拽傅晚星的衣服。
傅晚星被她拽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她就用这个缝看崔平安,后者也看着她,对她无声的责备无动于衷。
仰着脸,崔平安问她:“你这么累,是因为我吗?”
傅晚星的神色产生了一些变化,但她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啊,崔平安不是每一次都能看懂她的脸上究竟在写什么的。
所以,她只能捧着自己那颗打着寒颤的心,继续问她:“是因为我跟你的好朋友发生冲突了,还是因为,你要跟她解释我的存在。”
顿了顿,她用一种更加小心翼翼,同时也更加难掩委屈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告诉她实话了。为什么,为什么只告诉她?”、
傅晚星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转了个身,她面对着崔平安躺着,这样她们两个挨得就更近了。
傅晚星慢吞吞的开口:“你的问题很多。”
崔平安低下头,“有什么关系,不管我问几个,你都只回答你愿意回答的。”
傅晚星没承认,也没否认,过了安静的几秒,她再次开口,但并不是回答崔平安的问题。
“程妙言不是我的好朋友。”
她的重音咬在好字上,“她是我的朋友,但算不上好朋友。”
崔平安:“不管怎样,她对你都很特殊。”
咬了咬下唇,崔平安又补充一句:“也很重要。”
听前半句,傅晚星没什么反应,听后半句,她皱了皱眉。但依然,她什么都没有解释。
坐起身来,她看向仍然坐在地上的崔平安:“说来说去,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些。”
崔平安看着她,她的眼神像是一把刀,插在傅晚星肩膀上,她没有指责什么,但仅仅这么被她看着,就已经能让傅晚星感到不舒服,仿佛她又做错了什么。
同样直起身,崔平安自嘲的笑了一下,“你已经不记得了。”
“你以前对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朋友,那时候我没多在意这句话,因为……不是朋友还可以成为其他的,亲人,或者,别的,但后面我发现,对你来说,不,对我来说,我能努力到最高的位置,也就是成为你的朋友了,即使是这种身份我也很可能会失败,因为你不允许,从一开始你就告诉过我,我不是你的朋友。”
深吸一口气,她继续说:“但她是,而且你连咱们两个的关系都愿意告诉她,哪怕她对我那样的态度,你也依旧……”
说到这,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像个古代后院里争宠的女人,一来这种行为很羞耻,二来,事实是她连后院的女人都算不上呢。
她到底算什么?
崔平安呆呆的坐着,这明显不是一个思考人生的好时候,但她突然被这样的一个问题击中了,很难立刻就抽身出来,傅晚星垂眸,看着她茫然若失的表情,抿了抿唇,她说道:“不告诉她,她就会自己去查,会闹得人尽皆知,还会几次三番的来骚扰你。”
听着傅晚星的话,崔平安抬起头,却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她摇了摇头。
不重要了,也许一开始她介意的就是这一点,但现在已经不是了,说不说真相,她不在乎,程妙言是不是傅晚星的朋友,她也不在乎,她们两个人的事,一开始与程妙言无关,那么现在,也依然跟程妙言无关。
傅晚星看着崔平安,神情越发的不解。
她已经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崔平安还是不开心,她不就是想要一个解释吗?
在她思考的时候,崔平安已经站了起来,坐的时间太长,腿都麻了,揉着腿上的肌肉,她朝门外走去,突然,她的胳膊被人拽住。
这不在意料之外,腿麻也不耽误崔平安的速度,她走的这么慢,就是希望自己能被抓住。
沉默片刻,她转过身来,灯光太亮了,让她们两个的表情都一览无遗,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
崔平安耐心的等着,终于,傅晚星开口了:“朋友的定义是,在没有血缘关系和情人关系的前提下,有共同语言且经常交流,隔上一段时间,彼此相约见面。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比有血缘关系还复杂,你跟我没有共同语言,是意外让我们绑在一起,直接跳跃了所有的步骤,你跟我也不会相约见面,因为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所以,你不是我的朋友,而且永远都不会是。我不喜欢朋友过多的出现在我生活里,太频繁的话我会觉得烦。”
站起身来,傅晚星望着崔平安,“我发现,你对我的容忍度真的很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有时候你好像会忘了,我跟一般人不一样,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谁是我的朋友这种问题,但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你不是我的朋友这件事,其实挺好的。”
崔平安愣了愣。
她的胳膊还被傅晚星抓着,这是她的习惯,她会抓崔平安的手腕,会抓崔平安的胳膊,就是不会抓她的手。
其实她希望她能抓自己的手,或者,自己去触碰她的手也行。
但在现在,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崔平安勉强把自己的目光从傅晚星的手上挪开,她抬起头,轻声问她:“那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三秒后,傅晚星回答:“我不知道。”
她有些懊恼,因为她觉得这不是崔平安期待的回答,她可能又要露出那种表情了,那种已经快成为她第二心理阴影的表情,跟第一种比起来显然更加好看,但同样也更加的让她无法平静。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进行,崔平安不仅没露出那种表情,相反的,她居然还笑了一下。
显然笑一下不够,所以,抿了抿唇以后,她又笑了第二下,一下比一下开心。
傅晚星:“……我说的是我不知道。”
她怕崔平安听错了,等明天想起来,又来找她兴师问罪。
崔平安脸上带笑的回答:“我知道啊,我听到了。”
她踮了踮脚尖,开心的说:“这样就很好,这样比你说你知道,要好的多的多。”
傅晚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你到底什么毛病的眼神。
崔平安笑嘻嘻的,没跟她计较。
只有不知道,才代表了她不会再被规划起来。
只有不知道,才代表了这不是一个坚定的拒绝。
只有不知道,才能显示出傅晚星心中的茫然,和她无法断定的、只能被崔平安书写的未来。
说到底,高总助还是对的,真正特殊的人是她,才不是那个暴力狂程妙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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