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不温柔

　　还有一礼拜，高二第一次大考就要开始。三班明显没有平常热闹，所有人都在低着头背书。
　　明老师来班上巡视，按了按姚淼的后脖颈：“头抬高点儿，书得读，眼睛也要好好保护。”
　　等明老师在讲台上坐定，身边很快就围拢了一批学生。大家都拿着习题来问，这场面，比之前热烈多了。

　　裴笑徽抬头看了看明老师，他脑袋侧着，察觉到斜后方有道目光，盯着他。
　　低下头，裴笑徽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想了想，他转过身。

　　似是没料到裴笑徽真的会回应自己，乔行归看着他的脸愣了下。
　　“我问的题目，你不一定会啊。”裴笑徽微笑着说。
　　这话十足是挑衅，乔行归听了，狠狠瞪了裴笑徽一眼，咬着牙说：“瞧不起你乔大爷了啊。”

　　姚淼抖着腿瞧着他俩的动静，还没来及发表他的独家意见，就被乔行归推了一把：“去，和笑徽换个位置，我俩要学习了。”
　　“呵，不换座儿，你俩就不学了？”姚淼气呼呼地站起来，扒拉着裴笑徽的肩膀，“合着你俩能不能学成，责任全在我？”

　　乔行归掸灰似地挥挥手，让姚淼靠边。裴笑徽坐下后，乔行归坐直了。
　　这架势，裴笑徽明白，他配合着乔大爷，换了副语气，巴结着说：“乔老师，小的有题目不会，给讲讲呗？”

　　“来，我看看。”乔行归摸摸下巴，“哦，是个四棱锥，求体积比啊。”
　　说实话，裴笑徽比之前有底气多了。因为乔行归跟他讲题的三分之一时间里，都在对他进行语言鼓励。
　　乔行归不但相信自己，也要求裴笑徽自我肯定。

　　听乔行归讲完，裴笑徽又翻出一道类似的题目，依然坐在姚淼的桌上解起来。
　　乔行归一手撑着脑袋，盯着裴笑徽看。裴笑徽做题很专注，偶尔眨下眼睛，思考时会抿着唇，松开的时候，说明有了思路。
　　“笑徽。”乔行归没控制住，轻喊了声，打断了裴笑徽的思路。

　　不过裴笑徽没生气，他脑袋里还是题目，看过去时，眼神有些茫然。
　　裴笑徽穿着高领毛衣，毛领轻轻撩着他的下巴。乔行归瞅着，觉得挺扎人的，于是伸手压了下裴笑徽的领子，这把裴笑徽吓了一跳。

　　“怎么了？”裴笑徽出声时，像是炸毛了。
　　乔行归从桌洞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手掌擦过封皮，往裴笑徽一边推了推。
　　“那什么。”乔行归用手指挠挠鼻尖，“我找师大附中的老师，问了些重点题，我过了一遍，都抄在这个本子上了。”

　　裴笑徽愣了下，喃喃地重复乔行归的话：“附中？”
　　“啊，是，有个老师是我小姨的朋友，我去找他听了次课。”乔行归解释着，小心地瞅着裴笑徽的表情。
　　原本，乔行归是计划，用这个本子来缓和与裴笑徽的关系。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想着服软时，就被裴笑徽可怜巴巴的样子打败了。

　　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用尺子工整画出来的图，裴笑徽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
　　即使乔行归不这么做，他已经很感激了。
　　裴笑徽紧紧咬着嘴唇，咬得让自己觉得疼了，才压下心里一阵阵翻涌出的异样的感觉。

　　“谢谢你，行归。”裴笑徽稳住情绪，转头笑着看乔行归。
　　这笑容算得上灿烂了。乔行归看着裴笑徽弯弯的眉眼，大喇喇摆了下手：“客气什么啊，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学生，我得对你负责。”
　　“啊？”裴笑徽笑容还挂在脸上，又不得不表示惊讶，“什么情况啊？”

　　姚淼回过头，无奈地说：“就乔行归这总成绩，以前他敢教，别人也不敢信啊。”
　　裴笑徽大概知道点儿，除了数学，乔行归其他科目都挺平均。于是裴笑徽问了句：“那你为什么学文啊？”
　　“我这不想着数学好，学文有优势么。”乔行归笑呵呵地回答。

　　“优势？”裴笑徽将信将疑。
　　姚淼指了下乔行归：“也就你信他。”
　　“到底为什么啊？”裴笑徽转头看乔行归，收了笑容。
　　“哈，哈。”乔行归干笑着，“因为，为，为个女生。”

　　不知怎么地，乔行归结巴上了。眼瞅着裴笑徽的笑容越来越淡，乔行归的心也越来越沉。
　　接着，裴笑徽站了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压着声音说：“我可真是多余问你！”

　　“哎！”乔行归伸手抓裴笑徽，没抓到，急了，“你别走啊。”
　　姚淼笑弯了腰，给裴笑徽让了位子，还补刀：“真的，确实是为了个女生，叫…”
　　乔行归抄起笔袋，砸向姚淼的脸：“给我闭嘴！”

　　骂完，乔行归又去看裴笑徽的神色。裴笑徽从桌上翻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嘴上嘀咕着：“为女生么，符合乔少爷的本色，怒发冲冠为红颜嘛。”
　　这话越听越瘆得慌，乔行归急着要解释，裴笑徽没给他机会，朝他桌上把笔记本扔过去：“赶紧背政史地吧！临时抱佛脚还来得及。”

　　这是乔行归第一次见裴笑徽这么凶巴巴的说话，为了个什么，乔行归没太明白。
　　他打开本子，一行行全是裴笑徽清秀的字。上面还有批注，看来裴笑徽已经复习过一遍了。
　　“哟哟哟。”姚淼凑过去，“这么详细啊，借我复印一下，我觉得这本儿有用！”

　　“边儿去！”乔行归推开姚淼的肩膀，侧过身体自己看着。
　　“笑儿，笑儿！”乔行归伸手抓着裴笑徽的后背，痒得裴笑徽直躲，“你不用回报我，我给你那个本子是发自肺腑。”
　　裴笑徽躲开他的手，扭头依然很冲地说：“我小名不叫笑儿，叫希希！”

　　姚淼笑得趴在桌子上，听他俩抓得这一手好重点。聊都聊不到一起去，但他俩还是愿意凑在一起说话。
　　心里虽然发毛，乔行归摸着裴笑徽的本子时，肩膀止不住地颤着。那笑，止不住。
　　笔记旁边，还画着星星，重要的，星星更多。
　　乔行归明白，裴笑徽早都准备好了。他俩啊，想一块儿去了。

　　一中考试的考场安排，是按照成绩来的。裴笑徽没有成绩记录，被排在了最后的考场。
　　准考证拿在手上，大家前后左右地找着一个考场的同学。
　　姚淼伸着脖子看了眼裴笑徽的，笑着说：“笑徽，咱俩近，有事找我。”
　　“多光荣。”乔行归擦着桌面上被他用铅笔画的画，“希希，别理他。”

　　“你在哪儿啊？”裴笑徽扭头去看乔行归的准考证。
　　“我第五考场。”乔行归也不避讳，直接递给他了。
　　裴笑徽看了眼考场教室，了然地说：“那我跟你近，我就在你楼上。”
　　听了裴笑徽的话，乔行归得意洋洋地看姚淼：“听见没，我跟希希近。”

　　“死包子。”姚淼受不了乔行归的嘚瑟样，一点不含蓄地喊乔行归不愿多提的小名。
　　薛辞请假了，裴笑徽一跨步，坐在薛辞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乔行归：“包子？”
　　赶在乔行归阻止之前，姚淼先嚷嚷着：“他小时候刚出生，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所以小名叫包包！”

　　乔行归的拳头立刻就举起来了，奔着姚淼的后脖子。姚淼多灵活，一扭身，跑了。
　　“不许喊我！”乔行归瞪着裴笑徽，警告他。
　　裴笑徽抿唇笑，歪了下头，说：“考试加油，过几天见。”

　　白炽灯下，俩大男生相视而笑。他们的眼睛里，有对考试的忐忑，也有对面前人的祝福，希望他们的努力都能获得回报。

　　回家的路上，乔行归想起裴笑徽的话，才反应过来，考试之后就是周末。这一下，他们可不是得四天见不到面。
　　骑着车，凉凉的空气扑在脸上，乔行归吸了口气，他笑着念了遍裴笑徽的小名：“希希。”

　　到家，看着客厅灯火通明，乔行归“哎哟”一声，说：“爸，稀客啊。”
　　“少贫嘴。”乔杰脸色不太好，“明天考试是吗？看书去。”
　　温竹诺给乔行归使眼色，乔行归瘪瘪嘴往楼上走。小姨和他一起上楼，他小声问：“那人咋了？”

　　“我也不太懂，说是什么经济危机。”小姨摇着头，“我听不懂，反正是不太好的意思。”
　　乔行归又向下看了眼，瞧见温竹诺抱着胳膊站在沙发旁，无奈地看着乔杰。

　　虽然第二天一早考的是语文，但乔行归还是抱着裴笑徽给他的笔记本背着历史。
　　“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有什么区别？”乔行归嘀咕着，“这个背过了，算了，再背一遍。”

　　不知不觉间，乔行归跟着裴笑徽，变得有耐心了。以前他不愿意多背的东西，现在也可以重复多遍。
　　睡着的时候，笔记本还被乔行归握在手心里…

　　相比乔行归，裴笑徽要从容得多。考前一天晚上，他一般就不再复习了。
　　该记住的已经记住，记不住的，靠这一晚上，也补不了太多。
　　不过裴笑徽还是做了几道数学题，才去洗澡睡觉。

　　十一月初的中阳，冬天的脚步已经迈进来了。家里的浴室挺冷，一离开热水，裴笑徽就被冻得哆嗦。
　　快速地擦完身子，裴笑徽踢着拖鞋，跑回屋里钻进被窝。
　　桑爸跟着他进来，说：“来，把头发吹吹。”
　　要是在夏天，裴笑徽一准直接睡了。但是想着明天还要考试，他坐起来，接过吹风机。

　　桑爸没走，靠在书桌边，等他吹完，摸了摸他暖呼呼的头发，笑着说：“放轻松，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桑爸相信你。”
　　裴笑徽点着头，伸出手，和桑爸对拳。

　　少年人的战场是考场，他们整装待发，去摘取努力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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