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尽时摘梧桐

　　其实在等待白奕的十几分钟之内，我想了很多。

　　为什么会接受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帮助，为什么就这样一意孤行来了。

　　呆在这里的一下午，什么收获都没有，认识了一个跟我往常生活格格不入的人。看了一场演出，陷入了一场白奕对我的怀疑里，也可能并没有。

　　那天黄晨泓追出来后并没有让我为难，青年人耸动肩膀，只说是我的朋友。

　　我低着头，不敢看白奕的眼睛，所以没看到白奕的眼睛。

　　再之后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几乎忘记了。

　　等防盗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

　　白先生静静立在黑暗中，不说话，也不回头看我，我有点忐忑的拽住他的外套，最后还是收回手来。

　　我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不知道多久后，客厅的灯被按开。

　　我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光亮，我眯了眯眼，白奕已经脱掉大衣挂在门旁的衣架上。

　　还是一贯的微笑，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我真的只是如我所说的那样出去散了散心。

　　“洗手吃饭吧，应该还没有凉。”白奕接过我脱下的外套，往餐桌走去。

　　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手心里有微微的潮意。

　　饭桌上，白奕面色无常，沉默的吃着饭，面色跟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我看出来了，他在生气。

　　尴尬，尴尬，还是尴尬——谜一样的氛围笼罩着我。

　　我深呼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由我来主动打破这一沉默。

　　“刚刚你看到的那个男生，其实是胡兰可的弟弟，是不是亲的我不知道，但是是兰可介绍给我认识的。”左手端碗，右手的筷子悬停在半空。

　　白奕目光看过来，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嗯，我知道，他来看过胡兰可几次。”

　　“原来你知道吗？”我继续扒拉着饭。

　　那你还做出这样一副吃醋的表情，当然这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这顿饭继续这样默默无闻的吃下去，我几次欲言又止，偷偷去看白奕的表情，但是他的表情就是一直面无表情。
　　在我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白奕的时候，他终于将目光对上我，还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怎么了？”他问出声。

　　“吃饱了就去沙发上坐会吧，我来收就行了。”白奕已经站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

　　我按住他的手，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眸子沉沉，没有什么情绪。

　　对于白奕来说，平静的情绪是很常见的，但是我能分辨出来，有一点别扭在其中。
　　其实没有情绪就是最坏的情绪。

　　“你生气了吗？”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他收拾的动作停顿了下：“嗯。”

　　一如既往的直接，他一直这样。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就是路上遇到而已。”我又在餐桌上坐下来。

　　白奕还是没有回答我，把碗筷都收到洗碗机里启动，机器的嗡鸣声一时充斥在卧室里。

　　白奕的背影还在厨房忙碌，我的视线在这个家里打量着。

　　是我们两个都喜欢的风格，是我们打拼这么多年的结果。

　　我喜欢的暖色调，白先生喜欢的现代风格家具。

　　每一处角落的布置都是我们两人共同商量的结果，回忆都保藏其中。

　　“吱——”拉动凳子的声音响起。

　　白奕支着脸，坐在桌前。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白栀子，默默推到我面前。

　　清冽的味道一下子萦绕在我的鼻尖。

　　“路上看到的，我觉得你会喜欢。”白栀子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塑料布因为在兜里受到了挤压有点褶皱。白色缎带紧紧的扎住了花茎。只有短短的一指长，难怪能藏在兜里。
　　我拿起来闻了闻：“谢谢，我很喜欢。”

　　一只手擦过塑料布抚上了我的脸：“你怎么了。”

　　我猛地抬头，白奕一只手拖着我的脸，这次不一样，他露出一些悲伤的表情。

　　悲伤什么呢？是因为我今天去见别的男生吗？但是之前因为工作关系也或多或少的见过别的男生，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今天的压迫感。

　　有种怪怪的感觉，我说不出来。

　　我尽力露出跟以前一样的微笑：“没事呀，今天我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人，看了一场精彩的演出，我感觉很开心。”

　　白奕拧了拧我的鼻子：“不诚实，你最近怎么了，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以前那么爱笑爱闹的一个人，如今看到喜欢的惊喜没有眯起眼睛甜甜的笑，只有一句：‘谢谢，我很喜欢。’南羊。”

　　他很少叫我的名字，今天罕见的叫了我的全名。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磨蹭，激起一点痒意。

　　脸上受到力道，他让我看他。街边路过一辆车，投来的灯光在他脸上切割，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阴影，唯一不变的的是他看着我的双眼。

　　为何你那双深情的眼里泪光闪动。

　　“我是你的丈夫，七年以来都是我陪在你的身边，承接你的情绪，理解你的思考。我懂你的勉强和要强。但是我希望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把你的想法袒露一些给我。不指望我能很完美的给你解决，但是我也想要抚慰你的情绪。好吗？小羊。”说完这些话，他的手指划过我的嘴角。

　　感觉嘴角有凉凉的东西，有点咸咸的，是眼泪。

　　唉？原来——

　　我哭了吗？

　　不是你的错啊。

　　不是你的错。

　　不应该是你的错！

　　再然后，我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跟过往的七年一样的，温暖的，熟悉的怀抱。
　　我有多想说出那些话，我一个人背负的真相和责任，我在白奕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到抽抽的时候，他把我揽在怀里，擦去我的眼泪。

　　但是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说实话，只化为了那句：“我只是太累了。”

　　洗漱完今天也该结束了，我的眼睛还红肿着，但是我已经困了，在最后意识朦胧间只感受到白奕的手从我的腰间抚上我的脊背。

　　只有一声淡淡的：“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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