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事

　　从那段令人心窒的回忆中抽身，文清雅强迫自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纷繁复杂的工作中。
　　现实的棘手问题，远比沉湎于过往更能让她保持清醒和……麻木。

　　陈洛儿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她将一份整理好的报告放在文清雅的办公桌上，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锐利。

　　“清雅姐，林悦最近私下接触了‘寰亚’、‘星耀’还有‘嘉创’这几家公司的高层，频率不低。我在‘嘉创’有个朋友透露，林悦对他们的S+级自制综艺和影视资源很感兴趣，并且……表达了对我们公司现有资源分配模式的一些‘看法’。”

　　文清雅看着报告上罗列的时间、地点和大致接触内容，眉头微蹙。

　　林悦的野心，她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这么急切。

　　“艺人寻求更好的发展，可以理解。”文清雅放下报告，语气平稳，“如果她对现有模式有意见，或者有其他的职业规划，可以坐下来谈。艺人和公司是一体的，合作共赢才是长久之道。”

　　陈洛儿却摇了摇头，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清雅姐，您太理想化了。根据我朋友的说法，林悦去意已决，她甚至已经在暗中接洽新的团队。她现在之所以还没动，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说，在制造一个能让她‘体面’离开、甚至反咬一口的话题。”

　　她顿了顿，提出一个更现实的建议：“我们不能被动挨打，我建议，在她发难之前，我们先掌握足够的她的黑料，如果她执意要走，并且试图损害公司利益，我们必须有反制的手段，确保公司的名誉和利益不受太大损失。”

　　文清雅沉默地看着陈洛儿。

　　这一刻，她仿佛在陈洛儿身上看到了成钰程的影子——同样的果决，同样的善于谋划，甚至带着一丝为达目的不惜动用非常手段的冷硬，这种熟悉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不适。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反驳成钰程那样直接否定，现实的残酷一次次教育了她，纯粹的理想主义在波谲云诡的娱乐圈寸步难行。

　　“我只要事实。”文清雅最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真实发生的，有确凿证据的，我们准备后手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主动攻击，记住，绝不能凭空捏造，抹黑艺人。”

　　“我明白。”陈洛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会把握好分寸。”

　　陈洛儿离开文清雅的办公室，在电梯里恰好遇到了刚从会议室出来的成钰程。

　　“成总。”陈洛儿微笑着打招呼，姿态从容。

　　成钰程看到她，点了点头：“怎么样，你在清雅手下做事适应吗？”

　　“很好，文总监很专业，对下属也很信任，没什么压力。”陈洛儿语气真诚，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来，一直想找机会谢谢成总的推荐，不知道您今晚有没有空？我想请您吃个便饭，聊表谢意。”

　　成钰程略微沉吟。

　　他对陈洛儿的工作能力是认可的，加上她与父亲那段不堪的过往，让他对她多少存着一份复杂的、近乎补偿的心态，他点了点头：“好。”

　　晚餐选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

　　席间，陈洛儿言谈得体，主要聊了些工作上的见闻和对行业的一些看法，并未提及任何敏感话题，成钰程也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餐厅隐蔽的角落，有镜头无声地对准了他们。

　　晚餐结束后，陈洛儿目送成钰程的车离开，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

　　她拿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平静：“照片拍到了吗？嗯，可以发了，标题？就往暧昧的方向引导，越引人遐想越好。”

　　她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成鸿煊，你不是最看重你儿子的名声和成家的脸面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你曾经玩弄过、又弃如敝履的女人，如今和你宝贝儿子“纠缠”在一起，你会是什么表情？

　　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一早，#成钰程夜会神秘美女#、#星光总裁新恋情？# 的词条便悄然爬上了娱乐版块的热搜。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成钰程的侧脸清晰可辨，而对面的陈洛儿，虽未露正脸，但那出众的气质和隐约的轮廓，也足以引发各种猜测。

　　文清雅看到这条新闻时，正在吃早餐，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一僵，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昨天，陈洛儿走后，她想了想还是要把林悦的事情跟他汇报一下，毕竟林悦是公司最有价值的艺人之一，她的动向也牵动着公司的发展规划。

　　于是，她公事公办给成钰程的办公室打去，电话是助理陈明接的。

　　她问成总在不在，陈明说成总刚出去了，他似乎翻了一下记事本，又接了一句，应该是有个应酬。

　　所以，这就是他助理说的“有应酬”的那个饭局？和陈洛儿？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想起陈洛儿与成家那段复杂的关系，想起成钰程对陈洛儿那份莫名的关照，再结合这引人遐想的照片……一种混杂着怀疑、不适和淡淡失落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她想打个电话问问成钰程，或者哪怕只是发条信息调侃一句，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以什么身份去问呢？前女友？孩子妈？还是下属？

　　似乎哪一个，都不足以支撑她理直气壮地去质问他的私生活。

　　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将那份莫名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照常投入工作，只是偶尔走神时，手机屏幕上那条新闻的推送，会像一根小刺，时不时地扎她一下。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烽烟》剧组的紧急电话——秦浩在拍摄一场武打戏时，威亚出现意外，他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受伤了！

　　文清雅心里一紧，立刻取消了原定的所有安排，驱车赶往影视基地。

　　好在秦浩只是轻微扭伤和几处擦伤，并无大碍。

　　文清雅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处理完伤口，正在病房休息。

　　看到文清雅，他有些不好意思：“清雅姐，我没事，就是点小伤，还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就好，安全第一。”文清雅松了口气，仔细询问了事故原因和后续处理情况。

　　因为秦浩受伤，加上南嘉胥复出接演男一号，剧组外面蹲守的记者格外多。

　　文清雅索性多留了一会儿，一方面安抚秦浩情绪，另一方面也配合剧组做一些必要的对外说明，稳定人心。

　　然而，就在傍晚时分，一个疯狂的私生饭不知从哪里得到了秦浩的病房号，竟然伪装成医护人员混了进来，举着手机就要对着病床上的秦浩拍照。

　　文清雅反应极快，立刻上前阻拦：“你是谁？这里不能拍照，请你出去！”

　　那私生饭见被发现，情绪激动，不但不听，反而试图推开文清雅强行靠近秦浩。

　　文清雅下意识地挡在秦浩床前，与对方发生了推搡。

　　混乱中，对方用力过猛，文清雅脚下不稳，被他猛地推开，手肘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床头柜边缘！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文清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沁出冷汗。

　　她的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动弹不得。

　　保安迅速赶来制住了那个疯狂的私生饭，现场一片混乱。

　　秦浩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连声问：“清雅姐！你怎么样？！”

　　文清雅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消息很快传回了公司，成钰程正在开会，接到陈明的紧急汇报，脸色骤变，几乎是立刻终止了会议，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他连夜驱车数百公里，赶到影视城的医院时，已是深夜。

　　文清雅的手臂已经打上了石膏，固定着吊在胸前。

　　麻药过去后，疼痛一阵阵袭来，让她脸色苍白，疲惫地靠在病床上。

　　成钰程推开病房门，看到的就是她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几步走到床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急切：“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文清雅看到他风尘仆仆地出现，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归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拉开的距离：“骨折，没什么大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她的疏离让成钰程心头一刺。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吊着的手臂，想到她是为了保护别的男人才受的伤，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浓浓的心疼涌上心头，语气不由得有些冲：“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挡在前面干什么？剧组那么多工作人员是干什么吃的？”

　　文清雅抬起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他的经纪人，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堵墙，将成钰程所有后续的关心和责备都堵了回去。

　　责任。

　　是啊，在她心里，对秦浩是责任，对他呢？或许只剩下因为孩子而产生的、不得已的牵扯了吧。

　　他看着她又重新垂下眼睫，拒绝交流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病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两人之间那看似靠近、实则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们在乎彼此，这一点，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否认。

　　但横亘在其中的误会、过往的伤痕、现实的阻碍以及那该死的骄傲，让他们只能像两只刺猬，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被对方身上的刺扎得遍体鳞伤，最终只能选择各自隐忍，维持着这拧巴而脆弱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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