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难当

　　来人见了渔画，吃惊道：“你怎把渔画仙子拐回来了？莫不是认错了人？”
　　春深微微露出个脑袋：“霄羽神君。”
　　“春深仙子，好久不见。我还当战神忘了你生得什么模样，拐错了人。”霄羽挑了挑眉，“果然是我多虑，某人对你可是朝思暮想……”
　　渔画眼角一挑，屈身行礼：“渔画见过霄羽神君。渔画日后便是战神的随身侍婢，还劳神君多多照拂。”
　　霄羽眯了眯眼，笑道：“那是自然。渔画仙子这样的美人儿，谁能够不怜惜呢？”
　　战神已不耐烦地进了门，春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渔画见状也欲进去，霄羽却拦住她道：“渔画仙子初来乍到，我便先带仙子熟悉熟悉明平宫。仙子请。”
　　渔画看了一眼春深随战神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好。”
　　春深惴惴不安地看着脚下的汉白玉石板。战神在书案前已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也已注视了她一炷香的时间，即便她是个举世不容的妖孽，那也给她句痛快话啊？这样算是怎么个意思？
　　她的脖子已有些酸痛。春深在腹中酝酿半晌，终于抬首欲语，撞上战神的冰凉目光，方才想好的话顿时一句也记不起了，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战神那眼神无关风月，更像是打量某个物件，细致地观察着这个物件的结构、用处，他甚至微微皱起了眉，仿佛她是个难解的九连环。
　　春深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交由战神之手，她此时同书案上那只青瓷花瓶一般，都是战神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她涩声开口：“您在宴上说，您并不需要我侍奉，那，您想要我做什么？”
　　聍明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你答。”
　　“是。”
　　“何时飞升？”
　　“约莫二百年前，甲子年三月望日。”
　　“何时入情劫司？”
　　“飞升后一月入情劫司。”
　　“何时凝聚灵识？”
　　“五百岁时。雷劫降身，觉疼痛难忍，渐生灵识。”
　　“你原身是岁寒木？”
　　“是。”
　　冷香满室，聍明盯紧她，顿了顿，苍白的指摩挲着玉润的镇纸，缓缓道：
　　“生于……何地？”
　　“流雷山一无名崖畔。”
　　“流雷山……”聍明低喃。
　　“流雷山……有什么不妥么？”春深望向那紧蹙眉头的神袛，蟠桃宴上他便开始注意她，为什么？难道真如彤水戏言，是她生长之地沉睡着某位大神，她沾染了些许气息，因而被战神察觉？
　　可她五百岁生灵识，六百岁入仙班，这是再寻常平凡不过的资质，若她真沾染了那虚无缥缈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大神气息，也不至于是这等平庸。
　　聍明沉默了片刻，接着道：“那日神器忽鸣，你可听见？”
　　终于。春深心头一紧。
　　她斟酌着答道：“听见了。那时我正在房中写字，彤水可作证。”
　　聍明放下手中把玩的镇纸，不再说什么。良久，他闭了闭眸，淡淡道：“下去吧。”
　　春深躬身退下。她微微松了口气，不知战神究竟满意了没有。他让她退下，却也不说如何安置她，此处是战神寝殿，举目四顾也见不到什么人。
　　反正她绝不愿再回去面对战神，随便有个什么人问问都好。此处冷清，她只得凭着感觉走，想找到霄羽在何处。转了好几道弯，花木却愈加茂密。漫天柳枝柔软垂下，春深拂开一条青翠的柳枝，望着眼前那两丛灌木犯了难。那两丛灌木交错，只留出约莫一掌宽的缝隙，挤倒也挤得过去，只是这路越行越窄，怕不是走错了路……
　　春深回身看向来时的路，悚然一惊，眼前哪里有什么路，重重花木蔓延至她脚下，满眼苍翠，方才那青石板小路仿佛是她的幻觉。她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回头去看那两丛灌木，还好，灌木还在。她眨了眨眼睛，再次转头看向来路，仍是不见。一只蝴蝶从她正前方的花树上飞下来，落于她的衣袖上，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春深望着那只蝴蝶默默无语。她来的时候绝没有这棵花树，她也绝不是使了什么穿墙术穿过来的，那么，路呢？她虽天生认路的本事不强，却也从未遇见过这样走着走着后头的路消失了的情况。
　　若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便是此处有什么问题。应当没有人大胆到敢在战神寝宫附近动什么手脚－－若她还在附近的话。那此处很有可能便是战神自己设的什么阵法，被她误打误撞走了进来。春深脚尖点地，欲飞起来看看情况，果不其然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这倒霉催的……她心下懊恼。说着安分守己安安稳稳等司清来接自己，谁知道一上来就迷路误入阵法，若是惊动战神，难保不会再被他怀疑自己居心叵测，当真是雪上加霜。
　　眼下只祈祷自己能在战神发现之前找到路出去。原路也走不通，飞也飞不了，春深无可奈何地看向那两丛灌木间巴掌大的缝隙，如今只能从这里挤过去了。
　　不知过去会是什么……春深侧着身子缩手缩脚挤过了缝隙，环视四周，顿时两眼一黑。此处与她方才所见一模一样！
　　她正前方的花树正迎风招展着，那见鬼的蝴蝶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衣袖上。
　　她简直像是穿过了一面镜子！回头透过那缝隙望去，两侧景致完全一样，一草一木的位置都完全相同。春深胸中腾起一股怒火，揭发！她出去就要去向天帝检举揭发！战神他居心不良做贼心虚在九重天上私设阵法藏见不得人的东西啦！
　　他位尊神贵，明平宫等闲都无人敢靠近，更何况他的寝殿？有什么东西放在寝殿还有人敢动不成？偏还要设个这样糟心的阵法，他究竟有什么东西不许任何人靠近？
　　以及，她到底该怎么出去？
　　衣袖上的蝴蝶翩翩飞走了，春深咬了咬牙，她向来心大，既不识路，那便索性听天由命，提起裙摆随着蝴蝶走了。绕过众多花木，拂开层层柳枝，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碧水如仙女衣上的飘带，蜿蜒曲折仙气飘飘，水面雾气氤氲，如薄纱笼罩。春深走到水畔，看着雾气柔柔攀上裙摆，伸手拨了拨白雾，露出雾下碧水，青绿如黛。她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只觉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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