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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西山境
院子后方有石桌和石凳,谢鸿策称自己是氏族里的药师,奉族长之命为林蓁把脉。林蓁不疑有他,伸出手腕。
谢鸿策把完脉,又问了林蓁一些事,道:“你的身子慢慢养能养好,明日开始我会差人送药汤过来,你连着喝三个月即可。”
“多谢大夫。”林蓁感激道。
出了西槐院,夏侯含彩问:“姐夫,如何?”
“是有点问题。”谢鸿策说,“据她所说,他们整座歌舞阁里的人都吃过一种药膳,这药膳吃了半年。”
“姐夫以为是这药膳的缘故?”
“药膳是次要的……”谢鸿策拧眉,“我常在城里坐诊,遇上过不少人用旁门左道生孩子以留下高门的血脉换取荣华富贵。林娘子说不止她一人喝过药膳,我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旁门左道?”夏侯含彩略有不悦,“我会好好查族里的书籍,或许能查出线索。”
“行,林娘子这头我注意着。”
几日后,夏侯澈醒了。
“嘶——”他叫了声,揉着自己的胸口,“祖父下手真重。”
“你若不犯事,祖父岂会罚你?”夏侯叙淡淡道,扶他坐起。
夏侯澈扫了弟弟一眼,说:“我怎知道吃了药还会有孩子!
“这药难道不是完全断绝生育的可能了么!”
“喝水?”夏侯叙递过去一杯水。
他接过瓷杯一口气喝完,问:“那女人还在?”
“在,祖父在筹备你们的婚事。”
“什么?!”他震惊,“我说了打死我也不成亲!”
“夏侯澈——”夏侯叙沉下声音,“这亲你必须成,你没得选。”
他怒骂几声,道:“我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种破事!!!”
“当初你若安心在万兽林里历练,能遇上这种事?”
他一噎,骂骂咧咧地命令弟弟给他倒水。喝完水,夏侯澈还是很气,翻身下床。
“你去哪儿?”夏侯叙皱眉。
“解决婚事!”他头也不回地说。
西槐院这几日都很热闹。
夏侯蕴与夏侯瑶天天陪小侄子玩,孟岱也喜欢往这边跑,听到一声软糯糯的“祖父”,整个人都身心舒畅。
“哟,你爹来了。”夏侯蕴挑眉。
上了族谱的林安已改名夏侯安,他看着快步走来的人,怯生生地喊:“爹爹……”
“谁是你爹?别乱喊。”夏侯澈面带愠色,满腔怒火。
被吼了的夏侯安缩缩脖子,转头埋在夏侯蕴肩膀上。
“发病别对着小孩!”夏侯蕴骂了句,抱着安安走远。
“你不躺着休息来吓我宝贝孙子做什么?”孟岱满脸不爽,“马上要成家的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我不成亲!”夏侯澈吼道,“让我成亲,不如让我去死!”
“你——逆子!”孟岱揪着他的耳朵,“给我过来!”
夏侯安看着父子二人的背影,担忧地问:“姑姑,祖父会不会打爹爹呀?”
“没事,你爹皮厚,不会疼。”夏侯瑶揉了揉小娃娃的脸蛋。
“噢……”小娃娃似懂非懂。
走至后院,孟岱甩开长子的耳朵,道:“这次婚宴请了许多贵客,你若是想让夏侯氏在他们面前丢脸,想让一位孤苦无依的女子在他们面前丢脸,想让夏侯氏从此受众人耻笑,你大可一走了之!
“这些天,族长为了你的婚事能万无一失,事事躬亲,头发都白了,你却还跟心智不成熟的孩童一般,无理取闹!
“林蓁独自一人抚养了安安五年,若非安安中毒落下病根,她根本不会来找夏侯氏。安安是你的儿子,你要担起父亲的责任,成为儿子的榜样,成为妻子可以依靠的对象!
“澈儿,你不小了,该收心了,不要让我和阿彩为你操心,不要让族长为你操心。”
夏侯澈低着头,死死咬着牙。
见他这般,孟岱叹气:“澈儿,我从未要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听话。”
良久,夏侯澈松开拳头,道:“是,父亲。”
孟岱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夏侯澈站了几息,透光窗户看向屋内,眼睛微眯,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林蓁在绣鞋,直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才抬头,惊喜出声:“恩公!”
夏侯澈语气冷漠:“我不想和你成亲,但所有人都在逼我。
“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成亲后我不可能只碰你一个。你接受不了,就说出来,我去劝他们取消亲事。”
她愣了愣,低下头,道:“没……没关系的,我不在乎。”
“呵——”夏侯澈冷笑,“既然你不在乎,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阴影褪去。
林蓁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继续绣鞋。
五日后便是婚宴。
夏侯澈身着红色喜服,面若冠玉,挂着笑脸,眼里却是一潭静止的水。
拜完堂后是敬酒,夏侯澈被宾客们灌得醉醺醺的,踉踉跄跄地进了喜房。他关上门,拿过秤挑起新娘子的盖头,运转灵气驱散酒气,与新娘子喝了合卺酒,撕掉新娘子的喜服,闷声苦干。
半夜,夏侯澈清醒了不少,抽身离去,脱掉繁杂的喜服,换了身衣裳,推门欲走。
“夫君……”林蓁嘶哑的声音传来,“夫君去哪儿?”
“与你无关。”
他走了。在新婚夜,走了。
林蓁埋进被子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能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已是天大的美事。
疲惫的身体催促林蓁闭眼睡觉,她眼帘翕张,很快合上。
日上三竿,林蓁醒了,意外的是,她身边躺着夏侯澈,不等她高兴便看到了夏侯澈脸上的胭脂印子。昨夜林蓁背对着他,根本没怎么碰他,他脸上的胭脂只能是半夜出去时弄上的。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情真正发生时,林蓁的胸口还是针扎似的痛。
知道夏侯澈半夜出门的不止林蓁一人。
夏侯叙看着面前的兄长,皱眉问:“你非得在成亲当晚出去?”
“我那美娇妻都说了她不在乎。”
“……和你成亲真惨。”
“惨?我一表人才,俊美非凡,家世出众,有什么惨的?”夏侯澈笑了,“她又不在乎,我爱怎么来就怎么来,这是我和她的事,祖父也管不着。”
“你挺高兴?”
“不高兴我能怎么办?要死要活就是不成亲?我倒是想。”夏侯澈喝了口茶,“都成亲了,当然要让自己过得好点,不然如何能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
夏侯叙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对成婚一事如此抵触,明明父母恩爱和睦,两位姑姑和姑父也相亲相爱,祖父的婚姻同样美满——
或许,夏侯澈生来就是如此,独树一帜。
“祖父特许你在家享受新婚,两个月内不用出门。”夏侯叙转移话题。
“两个月?两日不出门我就想撞墙了!”夏侯澈大呼小叫地说。
“别撞我这儿的墙。”
夏侯澈翻了个白眼。
经过近十日的调查,夏侯含彩终于查到了线索。
一本名为《风流志》的书上写道:“……只消用上‘贵子丹’,桃姬便能怀上王上的孩子,哪怕王上被人下了绝子药。贵子丹将为桃姬扫除一切障碍,短时间内恢复王上的生育能力,为她带来王上的血脉,助她成为第一个诞下王上血脉的女人,助她成为新的王后……”
这是她偶然看见的。府里的仆从在打发时间,她一眼扫过去,看到了这段话。
她又翻了翻书的内容,发现这枚“贵子丹”出自一位行踪诡辩的仙师,根据书中对仙师的描写,夏侯含彩更倾向称其为邪修。
仆从说这书有事实依据,不过写书人改了很多,没改的地方全写在书的结尾,贵子丹就是一员。
所以,贵子丹是邪术?
夏侯含彩立刻找到夏侯钧,两人一起讨论了番,决定先不声张,命人去林蓁与夏侯澈相遇的地方调查。
人选定了夏侯叙,地点——
尺国西侧,尺西山境。
卢家庄是十里八乡内最大的村落,常住人口五千,边上的小村子都到卢家庄赶集。
今日集市未开,街上也没几个人,正是农忙时节,大部分人都在地里干活。
村子里有两家酒楼,一家在村头,另一家在村子中央。村头这家建得更好。
正是吃饭的时候,一楼坐了几桌顾客,瞧有人进门,齐刷刷地看过去。
楚意点了几个特色菜,喝了口茶,微微皱眉,放下茶杯。容矜手里拿着一本丹书,一边喝水一边看书。
其他客人都在讨论他们,以为他们是城里来的富贵人家。
“欸,那个吃人的大黑狐狸还活着不?”有人忽然问。
“活着呢,前日才抓了几个人走!”有人叹息。
“那杀狐的仙人呢?”有人疑惑。
“什么仙人,就一个会拳脚功夫的骗子,骗到钱立马跑了!”有人愤怒地说。
“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儿子过几日要去山脚当差,会被狐狸抓走的!”有人提心吊胆。
“没办法,大黑狐狸会妖法,除了仙人没人能降伏,自求多福吧!”有人道。
楚意微微挑眉,决定找小二问问情况。
据小二说,大黑狐狸是身长两丈的狐妖,每隔几日就从山上下来捉人,有好几年了,害得村民们都不敢上山打猎采药。这几年里陆续来过修仙者,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去不复返。
大黑狐狸的巢穴在村子西北方向的大山里,离卢家庄莫约二十里的脚程。楚意和容矜草草吃完,赶往大山。
高山葱茏,仔细一看,山脚围了层灰色薄雾。
“是……毒?”容矜推测。
“毒性很弱,更多的是阵法溢出来的灵气。”楚意微微眯眼。
她闭上眼,手指起阵,神识游向山顶。
山顶有幢废弃的木楼,两只体长莫约三丈的蓝大翅鹰窝在木楼二层,为对方梳理羽毛。神识爬至楼顶,魂力扩散到山林边缘,忽地往下沉——
霎时,流水泠泠,空谷回响,鹰鸟啼鸣,山中万物蹿入楚意的脑海。她能看见鱼儿摇摆出的水波,嗅到花丛根部的泥土,闻及推挤岩石的微风,触得绕光柱飞舞的尘埃。
那一点点腐朽血气变得犹为清晰,扭成丝线,指向熟睡的大黑狐狸。正是此时,阵法完成,随着楚意双掌一挥,阵法融进她的神识里,牢牢盖住了底下的狐狸巢穴。
“找到了。”楚意收回神识。
大黑狐狸趴在洞穴入口睡觉,堵了大半空间。
楚乌冒了出来,站在楚意肩上。
楚意放出神识,绕过大黑狐狸钻进洞穴里。
洞穴不大,顶上挂了很多盏灯,凸出的石壁上摆着不少奇形怪状的摆件。右侧有个绿衣男子站在铁锅前煮着什么,铁锅“咕噜噜”地冒热气,粘稠的红团在热浪中翻滚。男子旁边的石桌上是随意摆放的断成几份的人体,男女老少,一个不缺。
在他的前方,铁锅的后方,堆叠的断体成了一座小山,从碎骨到整骨到腐烂的肉再到尚未腐烂的断体。
楚意神色凝重,和容矜对视一眼。容矜会意,指尖火焰跃动。
只见楚意甩出一道冰气,不碰半毫狐狸毛,拢成一簇针刺进了绿衣男的天灵盖。正是此时,火焰砸向了大黑狐狸,眨眼就将大黑狐狸烧成灰。
二人移步进山洞。
那绿衣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目眦欲裂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人。容矜夺了他的乾坤袋,把物件都倒了出来。楚意扫视洞穴一圈,打碎了所有奇怪的摆件。
洞穴略有摇晃,土灰从缝隙中掉出。
“阵法没了。”容矜道。
绿衣男嘴唇抖动不止,一个音节都吐不出。
“‘五六合修术’?”楚意揪出一本书。
所谓五六合修术,即将心肝脾肺肾热水下锅,加聚灵叶、归元果,后加入躯体各处的血液煮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关火,将浓液倒入碗中静置两刻钟,待浓液完全冷却,沾取浓液涂至丹田,画出阵法,照特定方法运转灵气,即可将五脏来源者的修为、灵根、魂魄和未尽的阳寿转化为自己的灵气。
这只是第一式“五脏合修”,后面还有“六腑合修”“五六合修”。前两式转化修为灵根阳寿,可提高三倍修炼速度,最后一式“五六合修”吸走脏器所有者的魂魄,可提高十倍修炼速度。
“……邪术。”容矜面色沉沉。
“哑哑,好恶毒的法术。”楚乌喊道。
书籍忽地结冰,楚意一用力,冰块碎成了屑。
她瞥向绿衣男,手一抬,解了桎梏。
绿衣男破口大骂:“难道你们道修不杀生?恐怕杀过的妖兽比我的头发还多!
“只准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本事你们道修别拿妖兽的内丹修炼啊!
“就你们道修最善良,人的命是命,妖兽的命就不是命了!
“呸,恶心!”
“只有你们不仅掠夺无辜生命,连魂魄都不放过。”容矜面露嫌恶。
“人的命是命,妖兽的命是命,你的命——什么也不是。”楚意冷冷出声。
尖锐的冰气卷成结,扯断了绿衣男的头颅。
“走吧,带他们回家。”楚意收起所有尸骸。
剩下的,由烈火收尾。火势来得快去得快,轰轰烈烈几个呼吸,什么都烧光了。
卢家庄村口排了很多拼接的尸骨。有完整面孔的,亲人抱着痛哭;脸不完整的,靠衣着辨别;只剩一把骸骨的,两位修士施法指给血亲。
离开卢家庄后,楚意还未说过一句话。
“师妹在想什么?”容矜问。
“我在想,有多少邪修知道五六合修术。
“这术上古时期就消声灭迹了,前古时期从未出现过,现在又出现了。”
容矜稍加思索,问:“师妹觉得并非巧合?”
“世上没那么多巧合。邪术靠邪修口口相传,也许在我们发现之前,成千上万的邪修已经用上此术了。”
“看来,此地的情况比我们预料的更加复杂。”容矜道。
楚意想到了那枚蛇形玉扣,眼睫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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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哥:永不屈服。
追妻是不可能追妻的,澈哥的海王人设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