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两绪

　　下午四点，周仲西拿了宋贤的报告，首先跟闻元复打了个电话。
　　“慢性胃炎？”闻元复重复道。
　　周仲西嗯了一声：“胃黏膜持续发炎导致的。”
　　他看了其他的数据，还好，主要是脾胃虚弱，现在注意调养问题就不多。
　　“宋贤…家里什么情况？”其实这种问题是不应该问的，周仲西知道。
　　之前他一直没放在心上，是因为两个人本来也没什么交往。但后面跟宋贤相处的多了，这个问题就偶尔会盘旋在脑海。
　　宋贤有些地方很真实，比如大方不掩饰地谈论自己的处境，接受别人帮助的坦诚与信任，故作淡定却又没能掩饰住的恐惧和害怕。
　　这样的一个人，有时也让周仲西好奇，宋贤应该出自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能想到应该不是很好，那，会有多坏呢？
　　电话那边沉默不语，停顿许久才接着说：“仲西，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病患的隐私吗？”
　　周仲西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
　　竟然会向闻元复问出这种没有职业操守的问题：“忽略了，行吧，那我先挂了，还有门诊。”
　　挂断电话后，周仲西没直接打给宋贤，万一在休息，就打扰到她了。
　　他把单子拍了照，顺带叙述了一些病理情况。
　　最后，又加上了一些调养脾胃的饮食方法和忌食指南。
　　至于开的药，周仲西没时间给她送，在网上下了同城派送的单子给送过去。
　　宋贤拿到药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就是不想吃东西。
　　医生给开的药不少，宋贤一一看了看，最后统一装到了一个箱子里。
　　那底下，还有半箱其他没吃的药。
　　魏书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怎么这么多药？你什么病啊？”
　　宋贤敷衍着说：“胃病。”
　　撒谎精。
　　李潇潇切了一声，转头阴阳怪气：“魏书，你别跟她走近了，她可不是什么胃病，是精神病，小心发病起来打人哦。”
　　太讨人烦了。
　　魏书觉得李潇潇话太多太多太多了。
　　“闭嘴吧，整个宿舍每天就你话最多。”魏书看见她就烦。
　　都是女的，有些一天到晚都不吭声，有些从早到晚那张嘴跟装着弹簧一样，弹个不行。
　　每天逼逼叨叨的。
　　作为当事人一句话都没说的宋贤正在看微信，最顶上一条是周仲西给她发的，三张照片，两条文字。
　　一条写的是检查结果，还有一条写的是调养脾胃的各种办法，从饮食写到了生活起居，十分细致。
　　有人发这么长一段信息告诉她怎么照顾自己，宋贤觉得挺温暖的。
　　就好像一个人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突然有人给她打了把伞，加了件外套。
　　想了想，宋贤回了信息，想请周仲西吃饭，问他哪天有空。
　　周仲西一直没回，她猜测可能在忙。
　　一直到六点多，宋贤准备出门兼职，才收到回信。
　　22号。

　　忙完了。
　　周仲西刚坐进车里，外婆就来了电话，问他到哪儿了。
　　“刚出发，加了会儿班。你们吃了吗？”周仲西一脚油门出发。
　　“还没呢，书禹也还没到，他打的车过来，堵路上了。”外婆那边传来锅碗瓢盆的交响曲。
　　估计是外公在炒菜，只有外公炒菜才跟世界大战一样。
　　路上，他也被堵住了……
　　周仲西无奈降下车窗，被迫的欣赏起外面挂着红尾巴的车流。
　　真够堵的，什么时候这边再多条通道就好了。
　　手机就在这时震了一下。
　　是宋贤的微信，问他想吃什么。
　　周仲西没什么想法，倒是想起下午宋贤说还没吃过的那家乌鸡汤馆。
　　离他们学校也近，挺方便的。
　　“你们学校外面那家乌鸡汤馆。”周仲西回她。
　　惯例堵半个小时才到家。
　　周仲西爬楼梯上去的，没坐电梯。
　　老小区旧楼房，电梯也跟着日渐衰老了，慢得很，上三楼还没爬楼梯快。
　　周书禹比他先到，这会儿正啃一根长排骨，他一开门就笑了：“正说你就到了，进来吧，老哥回来了。”
　　“回来了？那开饭吧，书禹过来端菜。”外婆说。
　　晚饭是清蒸长排骨，蒜蓉青菜，灵芝炖乌鸡汤，清炒萝卜，依旧是五谷杂粮饭。
　　周仲西吃到七分饱就停了筷子，他晚上吃的少。
　　不像周书禹，吃的真多。
　　周仲西静坐小半会儿，周书禹才结束了晚饭：“老哥，啥时候休息，陪我去看车啊。”
　　差点忘记书禹要买车的事情了。
　　周仲西收拾着碗筷：“22号吧，我调休那天。”
　　“那行。我也申请那天，我调休假都用不完。”周书禹跑厨房，拿了桌布巾出来。
　　洗碗的工作，从小就是他们兄弟俩的。
　　“对了。”周仲西想起件事情，“妈，灵芝孢子粉还有没有？”
　　“还有啊。前天新到的，你吃完了？”老妈靠在沙发里，斜着眼睛问他。
　　“嗯，你再给我拿点吧。”周仲西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宋贤今晚的运气挺好的。
　　看她脸色不好，一个大她两岁的女生帮她顶了不少单子，再加上今天预定的客人不是很多，整晚也没怎么受累。
　　“宋贤。”她刚出餐厅，帮了她的那个女生就追了出来，“你走哪边？”
　　“站台那边坐公交。”宋贤说。
　　“那我们同路，一起吧。”女生挽住她的手臂，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宋贤，你是不是还在找兼职啊？”女生试探着问。
　　“是啊。”宋贤一直在找，就是没找到能和学校，其他兼职相互协调的长期兼职。
　　女生往上翻了翻眼皮，眼球滚转着：“那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去做车模？我本来说好跟一个朋友一起去的，但她现在不去了，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车模？
　　宋贤觉得不靠谱：“车模需要模特证吧？我没有这个。”
　　“我们是兼职，也不是长期的，没那么严格，车模一天300呢，相当于在这儿3天的工资了。而且车模也不难，我问过了，有简单培训的。”
　　余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于是一直絮絮叨叨的说到了宋贤等的那班公交车来才被迫地消停。
　　宋贤找到位置坐下后，打开浏览器搜了搜余是说的那家公司。
　　专为你量身定制……
　　i want you为你转身，成就模特生涯。
　　你以为自己是中国好声音么？宋贤吐槽了一句。
　　她大概翻了翻，虽然广告语一股烂大街味道，但看备案不是骗人的。
　　一天300啊……
　　宋贤默默想着，手机响了，是初见。
　　宋贤高兴了点，一接通就迫不及待说：“初见，你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
　　“啊…..对不起啦！我这几天在做化疗，有点难受，就没跟你打电话。”
　　“反应严重吗？”宋贤担心的问。
　　初见磨了几下牙齿，铛铛铛的，笑嘻嘻道：“不严重，我都习惯了，不说我啦！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嘛，很好，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宋贤语调上扬，也磨了几下牙齿，铛铛铛回去。
　　小时候，她们最喜欢这么跟对方说话。
　　开始是宋贤晚上睡觉喜欢磨牙，被初见听见了。
　　然后初见就模仿她磨牙的声音，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经常这样跟对方说话。
　　这通电话打的很长，从每天吃什么，什么时候睡觉说到了以后想去哪里玩。
　　总之无论宋贤说什么，初见都表现出了特别高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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