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星

　　尼诺愣住了。
　　那是夜游诗人于千年後的深夜所唱的歌，尽管曲调有些许差别，但歌词已然成形。尼诺从小便听过无数次，绝不会听错。这便证明，是菲尼斯创作了这首歌谣，又令它众口相传。
　　结合自己刚刚掌握的信息，魔法师生出个想法，关于这一切的猜测。
　　白色的浓雾在呼吸间变得宛若牛奶般凝实，米伦达穿着红裙的身影消失了，身边那些大魔法师闪光的祝福不见了，菲尼斯的歌声也越来越遥远，最终在耳边彻底消散。
　　四周诡异地安静下来。尼诺和奎多沉默着，共同体会这场变故。
　　至少还能感受到手里抓着另外那个人的手，没有被迫分开，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又过了片刻，他们逐渐看清白雾之中对方的身影。
　　对视一眼确认安全，猎人放开尼诺的手。那一瞬间，他微妙地感到有那么一丝的不情愿。奎多摸摸鼻子，灵敏的五感让他得以确定一件事。
　　“周围没人了。”
　　“嗯？”尼诺站在原地，一挑眉梢，“什么意思？是这个地方变了，还是除了咱俩以外，其他人都同时失踪了？”
　　“走走看吧。”奎多的答复也不是那么有底气。毕竟始终被剧情牵着走，谁知道呢。
　　尼诺试图向记忆中湖水所在的方向迈步，奎多紧跟在他身边。两人走出几十步，脚下依然平平坦坦，没有水也没有石头，他们只好停下脚步。显然，这地方不再是先前的山谷，所到之处无不包围着仿佛无穷尽的雾气。

　　魔法师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管怎样，好歹是……已经找到线索了。”
　　奎多立刻虚心求教。“什么线索？”
　　“也□□人的血誓。”尼诺回忆着自己在大魔法师手札上看过的内容，“也□□人是个特殊的种族，族中某些个体会继承一种极为罕见的血统，可以用心脏中的鲜血缔结血誓，构筑出难以挣脱的幻境。”
　　猎人皱起眉。“这是个危险的能力，我是说，对他们自己而言。”
　　“确实。旧史记载曾有教皇囚禁他们，控制他们，胁迫他们，利用他们的血誓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让自己的敌人永远陷入幻境就此失踪什么的。”
　　奎多感到一阵不适。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人，却为一己私利，可以摈弃人性，将可用之人往死里利用，令人作呕。或许……他不太确定地想，这就是尼诺始终不想当大魔法师的原因？
　　尼诺要是知道奎多在想什么，肯定要哭笑不得。自己只是没什么压力也没什么动力，单纯想躺平而已。这两天已经算是很拼了，不然性命堪忧不是吗。
　　“他们被囚禁到近乎灭族，最後的几个人选择假死，逃出去後隐居避世，即使再出来，也会至死隐瞒自己的血统。”说到这，尼诺微微一顿，语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该不会真的已经灭族了吧？！毕竟，除了那本手札，我从未见过或听过关于也□□人的任何消息。要不是米伦达喊出了戴琳·让的名字，我甚至会以为那些文字只是传说。”
　　“所以找到了这个线索，我们就有办法解决掉它？”
　　“没错，我说幻境‘难以挣脱’，并不是说它‘无法挣脱’。其实答案很简单，只要让立下血誓的人‘得偿所愿’，咱们就能脱困。”

　　话说得容易，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显而易见。
　　奎多并不觉得轻松。“那咱们要做什么？必须完成米伦达想做的事情对吗？是报仇？救下龙？还是让它死而复生？甚至，让所有人都接受她和龙在一起？最後举行婚礼？”
　　问题过于实在，魔法师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你等等阿，我先捋一下思路。”魔法师思索着说道，“米伦达那时发现龙被杀，同时城主还派来军队赶尽杀绝，看她的眼神……我觉得她是痛恨一切的。你看她去拿那把长剑的时候，我觉得我那位先祖都紧张得要动手了。”
　　奎多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芒星城慢慢变成眠星城，我想，这才是咱们夜里不能出门的原因。无法安眠的米伦达会将人拉进她的血誓幻境。”
　　至此，魔法师将自己的猜测全部说出来。“我毫不怀疑，之所以这些事并没有广为流传，是因为那位城主在有意隐瞒，或者说，被他人为销毁了吧。”他冷笑一声，“派军队跟在米伦达的身後去屠龙，可不是什么值得赞颂的英雄行为，更何况，是他害得芒星城的人夜里再也不能出门了。就算为了不被後人骂，也要想方设法把这事从各类记载和史书中抹去吧。”
　　身居高位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这是他们的特权，时至今日也依然如此。
　　“菲尼斯创作了那首歌谣并将米伦达的故事传唱下去。米伦达对他网开一面，所以歌声所到之处，没有白雾，也不会被拖拽进幻境，夜游诗人们能在夜间安全行走。即使是那位城主，也不可能拒绝在夜间安全出行的唯一方法……所以……菲尼斯的歌谣才能留到现在。”
　　奎多不住在城里，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了解。听着魔法师的解说，他只觉得十分厉害。
　　“米伦达的血誓听上去……更像是在惩罚她自己，魂魄永远不得安眠什么的。所以她想要的，我想，最容易想到的应该是让她不自责，不去犯下她自己认为的‘错误’吧。”
　　猎人认识到：“龙不能死。”
　　“没错。”尼诺点头，“要不就试着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的想法是，从最一开始，就不要让龙成为人类的敌人。”
　　奎多迅速跟上他的思路。“龙在最开始袭击芒星城，那么我们就应该提前阻止它，不让它发动袭击。但这很难实现，”猎人拧起眉心，“它一路飞来，恐怕不太可能特地落到地上，听咱们两个的劝阻。”
　　尼诺露出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那就换个思路，只要别让芒星城被它毁掉，就没有直接矛盾了。想想看，我们一出去就遇见的是谁？是卢格阿，芒星城的大魔法师，而且还是和大骑士长熟识的大魔法师。如果我们第一时间去警告他，全城戒备，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看着魔法师眼中亮起的光芒，跃跃欲试的模样和平时那没干劲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奎多甚至感到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快了些。
　　“好。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激动了片刻，尼诺又蔫了。他恹恹地看着四周浓重的白色。
　　“问题是咱们两个说得这样热火朝天……会有机会再试一次吗？直到现在，周围还是这些没完没了的雾……”
　　“有点像在你家门口时突然冒出来的那片雾。”奎多犹豫了一下，刚想向对方坦白件事，忽然被他打断了。
　　“嘶——”魔法师痛呼一声，吸了口气，迅速摸向自己的衣袋。那里装着林腾的那枚魔法祝福，此刻，它正在发烫。
　　“你怎么了？！”猎人立刻紧张地抬起手，不知道该扶哪里，又别扭地放下。
　　尼诺的手摸了个空，衣袋里已是空空如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魔法祝福生效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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