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

　　三个小时前，市局刑侦一科会议室。

　　凌晨被杨城安排回去休息的组员们现下全部面色凝重坐在会议桌两侧，凌晨在郊区一次性发现三具死尸的消息很快就在警队传开了，上头对这起恶性案件表现得十分重视。

　　其实也不奇怪，一向以治安严密著称的S市几个小时内接连出现四具尸体，无论哪个领导都坐不住。
　　上头对案子进度催的紧，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闲着，这一晚上最辛苦的当属痕检室和法医室的人。前者加班加点忙着修复那三张被血泡过的工作证，后者，付骁和两个刑侦二科借调的法医带着一群化验助手忙活了一晚上，这才堪堪在早上组内会议前把报告赶出来。
　　现下那两个借调的法医全部躺倒在解剖室旁边的休息室，付骁坐在会议桌旁，右手搁在转椅扶手上支着头，面前摆着一杯高浓度咖啡，因为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乌青。

　　见人到齐，杨城示意付骁开始。

　　付骁点头，起身先将尸表照片贴在白板上。
　　照片里，三具尸体背后靠下位置都有一道狭长可怖的刀疤，疤痕被缝合的很潦草，怎么看都不像正规医院医生做的。
　　“三名死者的背后左下部位皆有一道长度在10~12cm不等的伤疤，我们从伤疤处着手进行尸检，果然发现三名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丢失了一个肾脏。”
　　“而且三名死者全身上下有多处瘀斑，排除造成尸体紫红的尸斑，确认死者死前曾遭受过殴打。”
　　“根据化验结果显示，三名死者确认全部死于肾脏摘除手术后伤口感染引起的并发症。结合正常肾脏摘除手术刀口大小为7~8cm这一点，剩下的大家应该都明白。”

　　付骁的话一出，下面的警员们一片哗然。

　　器官贩卖、贩毒、人口交易是S市重点打击的三大恶性案件，每年都有无数同行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抛开过去不谈，杨城被调到担任刑侦一科队长这几年里，每年从地方提交上来的，因打击这类犯罪案件牺牲警察的报告就有十几乃至几十份。
　　如此数量，怎能不让人心惊和痛恨。

　　“之前是隔壁J市中招发生贩毒的案子，一群警察天天早起贪黑忙里忙外的，好不容易那边的事了了，现在又轮到咱们了。”余江重重捶了下桌子，“夜暮酒吧那个案子还没破，现在又来了个器官贩卖。队长，你说这犯罪分子是不是上赶着年底冲业绩啊。”

　　杨城瞪了他一眼，接着付骁的话问：“能确定死亡时间吗？”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从尸体表面蛆虫长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三到四天前。”

　　一直没说话的宋听澜举手打断付骁的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活人的器官如果不经过特殊处理，取出后存活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付骁点头，杨城立刻会意，对着一旁的蒋楠楠道：“二十四个小时，对方跑不远。楠楠，查一下S市包括周围的几个市，哪些医院做过肾脏移植手术，而且手术上传的报告上器官来源那一栏写的模棱两可的。”

　　蒋楠楠应下，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几张图片也被一起投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蒋楠楠用光标在这几张图片上画着圈：“符合杨队要求的一共两家，一家是本市的京华医院，还有一家是隔壁H市的天城医院，这两家都是属于私人的民办医院。”

　　杨城的手指在桌面沉沉扣了几下，紧皱着眉，吩咐负责外勤联络的季卿：“小季，联络H市的警队，让他们帮着查一查这家天城医院，千万嘱咐别打草惊蛇。”

　　“那我们这呢？”季卿问，“要想悄悄的查最好还是找刚来的新人，刘局被上面的叫去参加报告会了，我们这要从下面调派人手需要他亲笔签名的同意书。”
　　“要不要我……”说完她朝杨城丢了个询问的眼神。

　　杨城自动忽略了她的眼神：“上次仿刘局签名调人被发现的教训你还没吃够？那一万字的检讨书还没能让你长记性？”

　　杨城这话不假，季卿的确因为仿签名被发现罚了一万字的检讨，不过这件事还有后半段他不知道，季卿的那篇情真意切反思深刻的检讨书是上网找了几十篇检讨合出来的。
　　主意还是宋听澜替她出的。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比起从下面找新人，我这倒是有两个不错的人选。”宋听澜笑着看向杨城，“不过需要杨队你签个协查令。”
　　杨城被他这不怀好意的一笑笑的打了个哆嗦，接着满是怀疑的目光落到了宋听澜身上：“我怎么觉得你小子不怀好意？”
　　宋听澜回以无辜的表情：“我的判断哪次出过错？”
　　杨城彻底无语，宋听澜这人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对重大事情提的建议倒是真没出过错。
　　时间不等人，杨城抬抬手算是答应了。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余江将一个U盘交给旁边的蒋楠楠，然后用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三张照片：“三名死者从左到右依次是邹凯、秦文和鲁建国，前两个是嘉云集团的保安，最后一个鲁建国则是嘉云的清洁。”余江补充道，“万幸现场的那几张工作证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被血浸的严重，今天早上痕检的同事已经把修复的样图拿过来了，确认是嘉云集团的工作证。”

　　“看来，两个案子都和嘉云脱不开关系。刘局走之前签了一张传唤陆锋的调查令，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杨城起身安排工作：“楠楠，你留在队里调查三个死者这段时间密切联系过的人，对方只要联系过他们，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小季去联系H市的人配合工作。”
　　“老余继续筛选现场照片，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付骁，等你休息完了，对器官贩卖案和夜暮酒吧案的尸体进行二次尸检。”
　　杨城安排了一圈，众人都拿着东西忙开了，宋听澜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意思是：那我呢？我要的东西呢？
　　“协查令我马上去给你签，我们先去嘉云带人，然后你去找你的帮手。”

　　……

　　京华医院住院部高等病房里，几个护士围在病房的床边摁着床上的人，病房的骚乱也引来了几个周围病房出来遛弯的病人和值班的医生，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病房靠窗那张床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凌夏在几个护士合力的控制下坚强的扭动身体，床边几米开外，站着面无表情的许随。

　　“都在闹什么？”值班的医生带着两个护士匆匆赶过来，床上的凌夏见了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束缚扑过去拽住医生白大褂，哭声更显绝望与无助：“医生啊，求求你救救我，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全靠我一个人养活啊。”

　　医生安抚似的拍拍凌夏的肩，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想办法医治好他，这才勉强把白大褂从他手上拽回来。他后退半步，轻声问后面的护士：“这人谁？”

　　“昨天下午送进来的，据说是给那个有钱人当司机的，对方把人送来之后还垫付了一部分的医药费。”

　　医生略一点头，安抚道：“没事的啊，过几天我安排你做一个检查，后续方案等检查后再定。”

　　医生走了，高等病房里就剩下凌夏他们和隔壁床的病人和他的家属。

　　隔壁床躺的是一个挺年轻的男孩，脸色有些发白，正在他母亲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行走。

　　等人走了，出去买饭的宋听澜推门进来，他拉了两张床之间的帘子，拿出手机打字：“他就是我说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根据蒋楠楠查到的信息，那三个丢失的肾脏一个去了隔壁H市，两个被送到了这家京华医院，按照京华医院登机上传的病例，这个叫梁辉的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宋听澜在路上将案件抹去细节部分大致给两人讲了一遍，凌夏和许随要做的就是在医生疑心前想办法从两个人嘴里套出肾脏的来源或是为他们联系到肾源医生。
　　不过按照刚刚被凌夏夸张演技吸引来的医生的说法来看，他们要抢在凌夏被拆穿前想办法套出话。

　　宋听澜继续打字：医院里有我认识的人，他会想办法尽可能的拖延你的检查时间，伪造的身份资料已经传到邮箱，千万记熟。还有，我的身份不少人都知道，我在警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我没法经常过来，就辛苦假扮朋友的言律师律所医院两头跑一下了。

　　凌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宋听澜：“宋顾问，要不你留个电话？要是有什么事我也好直接通知你。”
　　宋听澜没接手机，而是冲着许随摊手。
　　许随不明所以。
　　“手机啊。”宋听澜从反应过来的许随手里接过手机，打开通讯录输了一串号码进去，拨打，然后冲着床上的凌夏晃了晃自己震动的手机：“你人在医院联系我不太方便，有事你打给言律师就好。”

　　许随拿回手机，看着联系人那一栏的宋听澜三个字没出声。
　　宋听澜当他默认，放下两人的午饭先行离开。
　　凌夏：合着你俩联系就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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