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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因为快到圣诞节了,医院里开始到处洋溢着浓烈的节日气氛。
住院大楼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棵高大葱郁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晶晶亮的铃铛、用闪亮彩纸包装的小礼品盒,还有彩带、彩球、星星和雪绒花等等各式各样的圣诞树装饰品。一到晚上,挂在树上的色彩缤纷的各色彩灯被点亮,看上去溢光流彩、美不胜收。就连护士站的桌子上也特意摆放了一棵迷你圣诞树小盆景。
然而,若裳对此却不太感兴趣。
今天恰巧是冬至。很显然,不少人并没有太在意,甚至是有可能根本就忘记了这个重要的节气。
小时候,若裳一直认为冬至就是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后来才了解到冬至一般在公历十二月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是个“活节”。事实上,古代的中国人相当重视冬至,将它看做是较大的节日,因此很早就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而孩提时的若裳对这个节日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在这一天一定要吃顿饺子。
“不吃饺子,今年冬天耳朵就会被冻掉噢。”妈妈曾经这样告诉正在挑食、只吃饺子皮而不吃饺子馅的小若裳。吓得她拼命往嘴里塞饺子,害怕会变成一个没有耳朵的小孩。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看似吓唬小孩子的说法是有一定根据的。因为冬至过后,各地气候都会进入一个最寒冷的阶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进九”,中国民间就流传着“冷在三九”的说法。
如今,随着西方文化的逐渐渗入,国人愈来愈看重一些西洋节日,如圣诞节和情人节等等。反而是对中国自己的传统节日,端午、重阳和冬至等越来越冷淡。这直接导致了一些小朋友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这些中国节日。这不能不说是传统文化的一种悲哀。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韩国曾经向联合国申报端午节为他们的民族传统节日。此举动当时在中国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除了斥责韩国不通情理、张冠李戴等等,不少中国人也开始反思本民族应该如何发扬和传承这些传统节日及其风俗习惯。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冬至节清晨,若裳因为有一点儿感冒症状,除了日常的口服药外,根据医嘱又加服了几次感冒药,白天整个人一直昏昏噩噩的,无精打采地几乎睡了一整天。醒来时,直觉得口干舌燥的,但是鼻不塞了,头也不晕了,感冒似乎完全好了。
她爬下床倒了一杯水,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直到胃里咕噜噜的发出一阵响动,她这才想起除了早饭外,她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怪不得会肚子会抗议了。
不过现在早已过了晚饭时间,她又不愿意离开温暖的病房、冒着瑟瑟冷风走到医院另一头的小超市买些吃的。只好弯下身在床头柜里翻找是不是还剩下什么零食。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一小包已经拆封的苏打饼干。
聊胜于无,她自我安慰着,一边拿出一片放进嘴里。刚嚼了两口,不禁皱起了眉头。饼干有些发潮了,很是难吃。她苦着脸,将口中的饼干就着水囫囵地吞咽下去。
正在这时,值班护士敲门进入病房。
若裳赶紧将饼干袋往桌面里侧推了推,顺手擦了擦嘴边的饼干屑。匆忙整理完毕,一抬头,便看到护士身后的段正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大窘,不晓得自己刚才不雅的吃相被他看到了没有。
好在护士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只是将事先准备好的体温计交给她,要求测量腋□□温。
“五分钟后我过来取。”护士交代完毕便离开了。
若裳以为段医生也会跟着走开。谁知他并没有移动脚步,而是在护士关门离开后,开口问她:“你没有吃晚饭?”
老天!他一定是看到她吃饼干了。若裳在心里哀叫道。
“没有。”她只能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白天的值班医生给我开了些感冒药,吃药后就睡着了,刚刚才醒过来。”
“你感冒了?”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紧绷。
“喔。早上只是感到有点儿鼻塞,不过现在完全好了。”她连忙澄清。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低头开始翻阅手中的治疗记录。
若裳僵坐着,夹着体温计,眼珠左右乱瞄,不知道是该主动找些话题还是应该三缄其口比较明智。
五分钟的时间仿佛是刚被拉开的橡皮筋一般延伸地没个尽头,直到护士返回来取体温计,她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36度3,体温正常。”护士宣布道。
听罢,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看上去都如释重负。
不过,若裳庆幸的是因为有护士在场而不必和段医生面面相觑。段正森却是因为她没有发烧而松了一口气。
待护士再次离开,他突兀地对她说:“不要吃饼干。你等我一下。”说完没有留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匆促地转身大步走出病房。
留下若裳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完全没有弄明白他要干什么。
她感觉更饿了,眼巴巴地看着柜子上那一头躺着的饼干,想要去拿过来,手伸到一半又犹豫地停在空中,反反复复几次,最终还是将手缩了回来。
一方面,她自我安慰着,反正饼干都潮掉了,味道也不怎么样。此外,饼干里面含了不少防腐剂和食用香精,多吃了不利于健康。
另一方面,她真的是很饥饿。再说,吃饼干是她从小到大的爱好之一。逛超市的时候,她经常会到摆放着各式饼干的货架边转一转,看看有没有新的品种,或者干脆买一些爱吃的作为家中的储备。
正在她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病房的门被再次打开了,段正森手中拿着一盒东西走了进来。
待他走近后,若裳看清那是一个保温饭盒。
走到她的床边站定,他将手中的饭盒递到她的面前:“你先吃这个吧。”表情很自然,仿佛正在做一件已经做过许多遍的事情一样。
她迟疑着接过饭盒,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她一手托住盒底,小心地打开盒盖,里面的热气立刻蒸腾而出,熏得她脸上热乎乎的。
透过袅袅升起的水汽,她再定睛一看,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饺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可不是吗,一只只玲珑可爱的饺子正安静地躺在饭盒里,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引得人垂涎欲滴。
她捧着饭盒,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
“我刚才用微波炉热了一下。你赶紧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看到她这样高兴,自己的心情也似乎跟着轻松起来。他边说边将手中的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她没有说话,依然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有种他也说不清楚的表情。
半晌,她才伸手接过筷子,垂下眼帘,对着饭盒,小声地说道:“谢谢你!”
热热的蒸汽飘进眼中,让她有种快要流泪的感觉。
虽然每年冬至,她还是会去超市买袋速冻饺子回家煮着吃,但一切就象例行公事一般。再也不会有人早早地包好饺子,为她煮好,盛到碗里,耐心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将碗中的饺子全部吃光光。那种幸福的时刻早已一去不复返了。每当抱着一碗煮好的速冻饺子,一个人对着冷冷清清的餐桌,口中饺子的味道都仿佛变得好象冰冷难以下咽一般。
她眨了眨眼,努力想把眼中的湿气眨掉。举起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问:“段医生,你吃过了吗?”
他今天值的是晚班,这盒饺子也许是他的晚餐吧。
“我吃过晚饭了。”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晚饭吃的不是饺子吧?!”
她有时候相当的迟钝,有时候却能敏锐得让他吃惊。
迎着她询问的清澈目光,他只能默认。
于是,她夹起一只饺子,伸长手臂,一边尽量向他的方向举起,一边说道:“段医生,你先吃个饺子。”
他连忙摇头拒绝:“你还是自己吃吧!”
闻言,她并没有撤回手臂,而是继续举着,牙齿不自觉地咬住淡粉色的下唇,在嘴角形成一条倔强的纹路,黑色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的固执地望着他。
她的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眼白是淡淡的蓝色,乌黑的眸子象是两颗浸在水中的黑色葡萄。那种她特有的孩子气的纯真偶然会在不设防的人面前、从世故精明的外表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他迷惑,也让他心头闪过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
看到她一直举着筷子,细瘦的手臂开始微微发颤。他不忍心了,只好曲身上前,凑近筷子,将她举着的饺子咬进口中。
她微微侧着头,看着他咀嚼着口中的饺子,脸上慢慢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大声宣布道:“这样,段医生的耳朵就不会被冻掉了。”
段正森一愣,接着不由得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
她这才高高兴兴地夹起一只饺子放进自己口中,慢慢品尝起来。饺子馅大皮薄,咬一口齿颊生香。
“好——好吃。”口中塞着饺子,她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赞叹着。
“段医生,饺子是你买的吗?”因为吃下几个饺子垫肚,若裳感到胃中不再空荡荡的了。
“是一个朋友送的。”段正森站在一旁看着她吃。
“你朋友的手艺真好,可以到大饭店当主厨了。”她由衷地赞道。他的朋友真的很神奇,能将普通的白菜猪肉馅饺子做得如此美味,带着一种妙不可言的滋味在其中。
闻言,段正森微笑起来:“他真的是个主厨。”
“噢——”她看起来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惊讶:“以这种厨艺不当主厨太可惜啦!”
说罢,她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从饭盒里抬起头,问道:“难道之前的粥也是你的这位朋友做的?”
“是。”他颔首承认。
得到证实后,若裳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能够拿到宜宾楼的‘外卖’。”她晃晃脑袋继续说道:“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不错。”
“应该说是象兄弟一样。”
大概是感染到她轻快愉悦的心情,段正森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开始如此自然地和她讲起了之前根本不可能同病人说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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