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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冷月死后,城中那些恶鬼也跟着消失了。近日,城中出现了不少关于“妖女”的传闻,传闻大多将“妖女”描述地妖力高深且作恶多端。之后,不知何人传出仍有“妖女”存活于世的消息。消息很快被传的沸沸扬扬,城中人心惶惶,一时间法事盛行。
这段时日,李泽宁变得比之前冷酷了许多,也变得更加忙碌。短短七日,他连续促成给田地道路清淤修复,为受灾百姓搭建房屋,近半年医馆药馆治疗费用由官府全额承担等几个重要政策。
新政推出之前,尽管每日事务也很繁忙,但仍有不少人总是抓住机会劝说李泽宁抓捕“妖女”,以绝后患。新政推出之后,由于太过繁忙加上暂时没有异样,慢慢便没人再提起此事...
自冷月离开那日起,阿南连着好几日没吃东西没怎么喝水,甚至几乎没有从床上下来过。这几日,她最常做的就是把身体蜷缩起来躺在被子里...朱炎没有带阿南离开奉州城,而是把她安置在了自己前阵子从城中一户大户人家手里盘下的屋子里。
阿南一直沉默,不吃不喝,朱炎也没有苦口婆心的去劝她。每日他都会在固定时间将饭菜和水放在她床边,然后再自己默默离开。第五日这天,朱炎照例送了水和吃食进来,但他这次没有很快离开。他把映苍珠放在阿南枕边,轻声说道:“你若想知道你师傅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以用手握住这枚珠子想你心中所想之事,或许会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等朱炎走出房间,阿南便按照他说的那样试了。过了一会,通过珠子她竟真的看到了冷月和翘翘。阿南看到她们在一片黑暗里艰难地穿过了一重又一重的陷阱,里面有许多陷阱都是幻象。往往,冷月和翘翘刚刚摆脱了一个幻象,马上便又进入到另一个幻象当中...
通过这镜子一样的画面,阿南终于了解了冷月心中最大的遗憾和执念。那就是她的女儿——小梨。原来,冷月原本在人间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就在小梨五岁这年,冷月的丈夫突然发作了急病,很快便没了性命。
为了救回自己的丈夫,冷月不惜哄了自己的师傅骗走了老君,她偷溜进去想要找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不想很快被老君的弟子发现,从那以后冷月的师傅便不公开承认她了。冷月心灰意冷地回到家,却发现自己丈夫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原来是冷月的师傅于心不忍,他亲自去了趟阎罗殿,才让事情有了转机。之后冷月一家平安地生活了三年,到第三年冷月丈夫一位生活富有的堂兄找到了夫妇二人。由于亲眼目睹过堂弟起死回生,这位堂兄一来便跪下来央求冷月,求她把自己刚刚病死的孩儿给救回来。
冷月一时没有答应,但她丈夫经不住堂兄苦苦哀求,很快也出面说服冷月去天界试一试。不想,冷月一离开,家里就冒出了好几个那位堂兄的帮手。这些雇来的帮手闯进冷月家后,不停地在他家翻箱倒柜。阿南看到,只要是装了东西的瓶子,他们发现后都要抢走。
小梨害怕地缩到了一边墙角,但那群人不仅没有放过她,还粗鲁地在她身上搜寻,最后在她外衣的一个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小瓶子。小梨伸手想阻止他们抢走自己的东西,这时一个四肢粗壮的大汗一巴掌打在小梨的脸上。
小梨脸朝下摔了下去,她额头刚好撞在了墙角,头上顿时冒了很多血出来。血很快把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那些人把她身体翻过来,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她快没气后都担心将来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互相推诿几次后,几个人一起碰头商量,最后拿定注意决定放一把火好把痕迹都烧掉。
小梨原本还有一丝呼吸,但没多久就被火海吞没了...
冷月丈夫从堂兄那离开后才发现家里着了大火,他知道女儿还在房间里睡觉,于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救她,结果跟小梨一样丧生在了火海...
冷月在天界果不其然地碰了壁,她带着内疚回来,却发现一场无名的大火把她的家全部烧没了。发现丈夫和小梨都没了后,冷月当场便疯了。可就在她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时候,她丈夫那位堂兄仍不时地问她自己孩儿还能否救回来。
没过多久,村子的人把发了疯的冷月赶了出去,而那个堂兄在对他死去的孩儿尝试各种偷来的丹药后,仍没能挽回他的性命...
珠子里出现的最后一幕是冷月身处在一个幻境中,而这个幻境完整地展露了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阿南清楚地看到了冷月脸上面如死灰的神情,她在承受了巨大痛苦和愤怒的冲击后,任由幻境里射来的冰刃刺穿了自己...
朱炎一直在房间门外站着,这几日他都如此。这次,他听到门后传来了快速的脚步声,等门从里面打开后,他看到阿南含着泪水通红的眼睛,不由地心里一揪。朱炎发现,前几日还合她身形的衣服,现在看却宽大了许多。
“你要去哪?”朱炎挡在她面前,问道。
阿南连站都没力气站直,这时却用最狠的语气说:“我要为我师傅报仇,我要杀了那些畜生!”说着,阿南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滑了下来。
朱炎神情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他侧过身不再拦她的去路。“有一件事我想你并不知道,你师傅光是发疯便发了一百多年,直到你出现她才真正发生了改变。”朱炎对着阿南刚走在前的背影,说道。
“凡人的生命都很短暂,而且无论好人恶人都是如此。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我想你师傅也不会希望你继续替她活在过去。”朱炎继续说道。
阿南钝在原地,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无力地环在自己膝前,一边放声痛哭一边说道:“可我好恨...我恨害师傅家破人亡的那些人...我也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察觉到...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为她分担...”
朱炎走到阿南身侧半蹲下,用手轻轻地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像儿时莫桑安慰他一般轻轻地抚了抚她脑后的头发...
“我想家了...阿炎...我好想回家...可我没有家了...”阿南抽泣着说道。上一次这样痛苦的时刻,还是在当年父亲的葬礼上。阿南从出生起就表现得比平常人要冷淡,以前老妈经常提起她出生时候的事,说无论护士怎么拍她屁|股她都不哭,一群人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但一检查又发现没什么异常。
因为总是表现出异于同龄人得冷静,家里人还带她去看了不少名医,但也没得到什么准确得结论。有人说是因为发育得早晚不同,这种表现是因为过早成熟或对外界的反应还相对迟钝;也有人说是天生心理问题,存在一些心理上的障碍,只能耐心引导静观其变。
这份传说中的冷静,终于在她父亲葬礼那天被打破了。在父亲骨灰即将入土那刻,她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在母亲怀里睡着才止住。那天,她仿佛把过去十年积攒的泪水都一并流了出来...
朱炎轻抚着她的头发,像在安慰她又像自言自语般说道:“别难过,一切很快会回到原来的正轨上。”
...
朱炎不知何时把追雪带了过来,在两双眼睛的持续注视下,阿南勉强喝下了一碗稀饭。之后,朱炎拿来一件雪白的绒毛披风,让阿南在外出前披上。等走到院子,阿南才明白了为何要穿得如此严实。
追雪弯下四条又长又肌肉感明显的腿,它一双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这时像一对大灯笼一样望着阿南。它浑身细长柔软的绒毛,这时像一条白色的毛毯一样挂在它的脊背上,一直延续到它的尾巴末端。
“这...是追雪?”阿南情不自禁地发出提问。尽管眼前这头巨兽仔细看就能看出是放大很多倍的追雪,但阿南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朱炎微微点头,一转眼就带着阿南飞到了追雪宽阔的背上。“不用害怕,追雪是灵兽不是妖怪。这次,我们要出一趟远门,所以只好让它现了原形。”朱炎解释道。
尽管努力保持镇静,但当追雪忽然跳到半空中时,阿南身体不禁向前倾倒,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它又长又密的绒毛。
朱炎不动声色地唇角上扬起来,扶起阿南后他抬起一只手悬在半空中,让她感到害怕时就扶在上面。
阿南点了点头,随后一只手扶在朱炎手臂上,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抓住追雪的绒毛。之后,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轻易移动。
“阿炎,追雪是灵兽,那你...?”阿南小心翼翼地问道,心想朱炎会不会也是哪个修炼成精的动物?
“我确实不是凡人,但我也不是妖,我是魔域之主。”朱炎看着阿南的眼睛答道。“现在,你知道了我和追雪的真实身份,会感到害怕吗?”朱炎接着问道。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经历过很多无法想象的事,但我也不想撒谎说自己完全不害怕。”阿南想了想答道。“不过,你和我想象中的形象很不一样。”阿南说道。
见她露出了笑意,朱炎问道:“那在你心中,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阿南这时笑意更甚了,她用手指在朱炎额头前比划了三条横线和一条竖线,随后答道:“像老虎...占山为王。”
朱炎伸手把她的手在自己面前移开,说道:“待会我们到的地方恰好有老虎,等到了我可以和它站在一起,让你好好比较比较,好彻底扭转掉那个不合实际的印象。”
阿南连忙摆了摆手,朱炎有本事可以不怕老虎,但她可没有。不过,朱炎自然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过了一会,追雪在一片湖泊旁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从追雪背上下来后,阿南发现这里日光很足,空气湿润,湖泊周围生长了许许多多的草木。环视一圈后,阿南被其中一株瘦小的柳树吸引住目光。阿南走近那颗柳树,手轻轻地抚摸在树干上,摸到一处凹凸时阿南的手顿时停滞下来。
“翘翘...你是翘翘?...”阿南认出了那独特的“之”字疤痕,有些激动地说道。她又回头看向朱炎,渴望从他的眼睛里立马寻找到答案。
朱炎很快点了点头,解释道:“她虽修为散尽退回原形,但好在真身还未完全毁坏。当时你沉浸在悲痛里不可自拔,我便私下作主把她带到这里重新栽培。这里环境适宜,相信百年后她便能重新修炼成型。”
“阿炎...谢谢你...”阿南感激地说道。阿南转回身,面对又瘦又小的柳树,忍不住落下眼泪来。这时,一片小小的柳叶从柳树上落了下来,阿南忙伸出手来接住了那片叶片。
柳叶在阿南手上泛起了十分微弱的光芒,随后那星星点点的光芒便消失了,柳叶也随着一阵风飘向了远方。
阿南知道,这是翘翘在向她告别...
过了很久,阿南努力露出了微笑,说道:“姐姐,我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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