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系列之永夜

　　走廊悠长，长到任何歇斯底里的呐喊都得不到半分回声；两侧的氛围灯昏暗朦胧，叫人瞧不清灯下所暗藏的污秽。沐澄梓蜷缩在廊边墙角，由两个手下看守，只见她浑身颤抖，神情痛苦，用双手紧捂着耳朵。此时此刻，房间内传来的韩汐佳的惨叫声正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结束。房间门打开，莫枭带着手下从房间内出来，他走到神情已经麻木的沐澄梓面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将一张张百元大钞从她头上抖落，且笑声说：
　　“这是给你的酬劳。”
　　此刻，旁人的羞辱，嘲弄，沐澄梓皆无动于衷，极端苦痛的打击之后，她神情恍惚，颓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待莫枭等人走远后那紧握的双拳也未曾放松过。
　　转眼暮色四合，外头华灯初上。房间内似传来一声轻咳，沐澄梓听见后回了些精神，她透过半掩的房门朝房间内看去，瞧里头平静至极，终于挣扎着起身朝里头走去。在平静的表象下是一片狼藉的地面，凌乱的床单，以及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韩汐佳，此时的她，像极了一只被玩坏了的木偶被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双眸怔直的看着眼前的天花板，而那眼角未干的泪痕却让她还有个人样。
　　沐澄梓靠近她，将她的身子用被子裹好从床上扶起，然后紧紧的抱在怀里，直到等她僵硬的身体软化也不曾放手。
　　从□□回来后，受了打击的韩汐佳双手抱膝瑟缩在厕所，任花洒冲淋着自己的身体，她将自己关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间，沐澄梓一直守在外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敲一次门，可里面除了哗哗的流水声之外再无其它动静，她心中不禁慌乱了起来，那时，她看着桌上早就买好的避孕药物，因不忍她遭二次伤害，便倒了热水再次尝试敲门，且低声乞求道：
　　“韩汐佳，你把门打开，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应该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才是······”
　　经过两天两夜崩溃情绪的拉扯，在绝望中的韩汐佳终于细细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晓了自己此番横遭厄运的原因，眼下缩在墙角的她听见外面传来的沐澄梓的声音，一股极为强烈的恨意竟涌上心头。
　　厕所的门终于开了，韩汐佳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她眼神冰冷，一句话也不说。见她出来，沐澄梓紧悬的心放下了些许，可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不禁又慌乱紧张了起来：认识了许久，她从未见过如此冷漠且浑身戾气的韩汐佳。想来，她之所以被莫枭等人盯上皆是因为自己之故，那种因为旁人的过错而使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绝望无助感，纵使沐澄梓不换位思考，也懂的深刻。
　　印象之中的韩汐佳向来温和，脾气极好，眼下这次纵然她受了打击一时情绪失常，过后也会慢慢好转的吧？这样她们就还能像从前那样好，她会陪在她的身边，用余生去赎罪。沐澄梓这样想，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渴望韩汐佳不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女子，更企图利用她的心软来给自己谋得一次被原谅得机会，可话到嘴边她却开不了口，面对韩汐佳的冷漠，她甚至不敢抬眼看她，僵持了半晌才走到她的身边，垂下眼睛低声说：
　　“赶快把药吃了吧。”
　　听见她说出这种话，韩汐佳转过头看她，疲惫的眼中满是恨意。
　　“吃了药才能吧伤害降到最低······”
　　未听见她说话，沐澄梓避开她的眼睛继续说，声音低的仿佛只有自己能听清。
　　“伤害已经造成了，而且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这个事事都办不好的灾星活该走到哪里都被嫌弃，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沾上你，真是倒霉。”
　　韩汐佳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她眼神冰冷如刀。沐澄梓强忍着心底的痛苦，继续避开她的眼眸，安慰着说：“你是无辜的，是我不好，你先吃药吧。”
　　“滚。”不再想听她说话，韩汐佳捂住耳朵怒吼，指着她控诉道：“是你出卖我······你为了让自己活得轻松就出卖了我，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见她情绪已经崩溃，沐澄梓不忍，怕刺激到她便不再说话，只将那药丸就着温水含在自己嘴里，然后一把将情绪失控的韩汐佳紧抱在怀里，悉心拍着她的后脑安抚着，然后覆上她那苍白的嘴唇耐心的将药丸喂进她嘴里且逼她吞下。
　　这个深吻，并不算愉快，且满含着血泪，亦如这段感情。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沐澄梓的脸上，奋力推开她的韩汐佳盯着她，满眼嫌恶，目光冰冷。许久的沉默，片刻的僵持之后，沐澄梓看见韩汐佳眼底的恨意逐渐淡去，最后转化成深深的无奈，窄小宁寂的房间，她无力的蹲下，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沐澄梓僵立在她的身边，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却只感心底的某处仿佛正在悄然被人挖空。
　　往后的那几天，原本处于崩溃边缘的韩汐佳终于有所好转，她开始从蜷缩的角落里出来，开始像往常一样吃饭喝水，虽时常沉默发呆若有所思，但这样的转变已让沐澄梓的心渐渐放下，她渴望看到从前那个温柔可亲热爱生活的韩汐佳，哪怕如今她不再与自己说一句话。
　　如果往后的时光一直如此，那么这一切的结果对于沐澄梓来说也尚可接受，即便眼下韩汐佳心里的创伤未愈，即便她待自己不似从前，那么能每天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守着她也好。那时的沐澄梓相信只要韩汐佳在自己的身边，她定会用余生的温柔去补偿她，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与韩汐佳的缘分会这样的短······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公司总部打来电话说让韩汐佳去办入职手续，韩汐佳得到消息后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沐澄梓帮自己把相关资料交上去。
　　这是自那件事之后她第一次与自己说话，沐澄梓有些受宠若惊，她恍若得到了圣旨一般接过韩汐佳手里的资料，临出门前叮嘱道：
　　“我快去快回，你自己好好的在家里，饿了就喝点冰箱里牛奶。”
　　“嗯。”
　　韩汐佳将她送出门，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得到回应的沐澄梓欣喜若狂，脚步轻快地向门外走去。待她走后，房间内一片空寂，韩汐佳独自在门后站了许久许久。
　　去总部交完资料后，沐澄梓一刻也不敢耽误忙坐上了回家的地铁。下午三点，小区周围已有出摊的小贩，她买了韩汐佳最爱吃的煎饺便脚步匆忙地向住所走去。
　　房门前，她料韩汐佳尚在睡觉，生怕有所打扰方小心翼翼从兜里摸出钥匙自己开门，随着钥匙转孔间，门被打开，却见里面一片静寂，清冷异常。
　　韩汐佳不在。
　　她去哪了？
　　沐澄梓立在门口，迟疑了许久，才缓缓抬步走了进去，她将手中的煎饺放在小木桌上，压抑着心底的忐忑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却见门开着里头空无一人。
　　她出去了？
　　她能去哪？
　　沐澄梓不安起来，她站在空寂的房间内，压抑着心底的起伏，整理着混乱的思绪，突然她低垂的眼睛定在墙根下的小鞋架上，鞋架最低层有她的两双鞋不见了，顺着鞋架往上看，门后挂钩上还悬着一串钥匙。那是韩汐佳平时随身带着的，眼下钥匙安然在这，那么韩汐佳在哪？
　　慌乱的感觉瞬间冲上大脑，直叫她没法再冷静思考，她奔到衣柜前，打开只见里面韩汐佳的衣服已尽数消失，床下的小行李箱也已不见。
　　她走了？
　　慌乱之余，沐澄梓竟还抱着一丝希望，她拿出不常用的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可里头一片盲音。那天下午，她冲下楼，冲出小区在附近寻找了好久。每寻一个地方，每问一个人，每获得一次否定的答案，她内心深处便仿佛有东西在沉沉下坠。那日有北方冬季最灿烂的阳光，奈何阳光灼白，配上万木凋零之景只叫沐澄梓觉得满目凄凉。独自在公路旁的人行道上从黄昏走到天黑，看着一辆辆载人离去的公车，她的神情逐渐恍惚，意志渐趋麻木。
　　最后，失魂落魄的她恍若一具行尸走肉回到家，正看见女房东在抄录电表。见她回来，那女房东瞥了一眼，便抬声对她说：
　　“今天那个女孩子来我这儿退租，按日子算，后天就是收房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搬走？”
　　“她去找过你？她什么时候去找的你？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房东的话让心如死灰的沐澄梓看到了些许希望，她抓住了她的胳膊，激动的问。
　　见她这副态度，曾与她有些许过节的女房东满脸嫌弃，避开她冰凉的手，回应道：“中午来谈的退房的事呗，向往常一样还能说些什么，退房之前她没告诉你么？要我说这房子你们干脆别退了，她既然走了你可以继续租下，也免得我花时间再找别的租客了。”
　　心底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沐澄梓茫然转过身，任房东嫌恶的话语响在耳畔，她走进屋内将门关好，隔绝了外头的纷扰，屋里的寂静冷清不禁让人无所适从，她于其间僵立，许久不得动弹。
　　终于，韩汐佳也离开了她，且毫不留念的。
　　是啊，事情发生之后，她凭什么再贪恋她曾经所给与的踏实温暖，纵然她有心用余生去忏悔去补偿她，可那些因她而带来的厄运，因她而造成的伤害，她又凭什么期待韩汐佳能原谅？又有何脸面要求韩汐佳在遭受无妄之灾之后放下一切当从未发生过一般与她继续友好相处？
　　终于，一无所有的她连最后留在身边的韩汐佳也失去了。
　　沐澄梓苦笑，压抑的情绪在确定韩汐佳已经离开的这一刻终于达到了顶点，狭小封闭的房间叫她卸下了种种伪装，于是她开始大哭，开始嘶吼，开始发泄，她将屋里仅有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昏暗的光影里，她像一只发狂的小兽，四肢乱挥，横泪满脸，表情狰狞，狂性过后只得无力的缩在地上，呜呜咽咽的抽泣，微弱的灯光将她清瘦的身影映衬的有几分可怜。
　　两天后，女房东如约前来收房，当她打开木门的那一刻，不禁被眼前的场景吓的失声尖叫：只见房间被砸的乱七八糟，昏暗狭窄的空间烟雾缭绕，其中一个人蜷缩着身躯蹲在地上，她头发凌乱，形容憔悴，面前是一地的烟头。

　　气急的女房东刚想破口大骂，可里面那人似听到了动静，方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光之下，那人的眸子布满了血丝，此时正恶狠狠地看向门口，与她四目相对。女房东心里发毛，又深知此人不好惹，便转身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那个姓韩的小姑娘脾性那样好，怎么会和这种人搅在一起？真是太吓人了，得找个机会把她赶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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