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花夜

　　太阳斜斜地照进来，洒落在地板上的发丝被拂上了一层淡淡的云雾，那是从昨天遗留下来的头发。
　　“老板，给我染个头发！”理发店老板在某个午后的下午打着盹，忽然发现自家门前站着头上顶着一团金色的男生，眯着眼睛才看清那是微卷的淡金色头发，这时候小伙子已经溜进了不大的理发店，摸着菱角分明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排排染色画板。
　　这架势，该不会是染发的社会好青年吧？还染成这么醒目的金色。
　　“想好了没有？”老板刚刚午睡被吵醒，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这名染发好青年。至少老板已经在心中默默地给少年加上了“社会好青年”这层定义。
　　“想好了，给我染成纯黑的那种！”小伙子说道。
　　“好，纯黑的是吧？小伙子低调一点是好的，别每天想着端着一头炸毛就能吸引到人家女孩子，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一头黑色板寸，那追我的女孩子还不是多了去......”老板打着哈气，转身缩进理发店角落里面的小屋子里找调色板整颜色去了。
　　小伙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着的是一名黑色兔子的头像，可是他不为所动，约莫一分钟以后，手机振铃安静了下去，转而变成另一个界面，“来电显示——联系人，离灿，时间一分钟前，拨号次数停在了16上面。”
　　“离灿，是女孩子吧。”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粘稠的调色板溜出来了，饶有兴趣地盯着小伙子的手机看，“为什么不接啊？”
　　“没什么，我有让她在火车站等我的，时间还很充裕。”小伙子将手机正面盖在桌子上，他好像很累了，也不看理发店老板手上的动作，眯着眼睛半边依靠在沙发椅上面。
　　“那行......不过我和你说，女孩子的电话不接可是很危险的，不管是妹妹姐姐还是女朋友。你看，男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就被逼着用手机。”老板说着就放下了手中的调色板，慎重地拿起了手机，“现在有客人呢！没事别打什么电话......还有这事儿？”理发师大叔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手上的动作渐渐的满了下来。
　　“你看，我刚刚才说打电话很麻烦吧？”老板转过头来发现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的男生，男生眼圈上带着清晰可见的黑眼圈，像是马不停蹄地超这个地方赶来，又赶往另一个地方。
　　老板目光转向少年的金发，捣鼓着这么弄才好。那半长的淡金色头发在黄昏橙光下泛着碎金一般的光晕，虽然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有修理的样子，却盖不住少年与生俱来的，又保养的很好很好的发质，很难想象他以前是被一个怎样的理发师修剪头发。
　　老板脱掉塑料手套，颤抖地用手抚摸少年半长的淡金色头发，小伙子的头发像是丝绸一样划过老板指尖，老板几乎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还没开始吗”老板一惊，看到小伙子的嘴巴忽然动了动。

　　“突然想起来，我色板还没有调好，再等我一下。”于是老板又一溜烟地跑回了那个装满各种调色材料的小屋子。
　　少年还在小憩，老板有些粗壮以及干裂的手抓过深咖啡色的染料。将染料小心地盖在少年的头发上，蓬松的头发立刻被压下去一块。
　　少年没有再说些什么，任由很深很深的咖啡色染料划过自己的头发，远处落日西沉，地平线上的阳光正好照在少年的头发上，少年微微摇晃着疲倦的脑袋，其上碎金一般的光晕哗啦一声消失在萧瑟的秋风中。
　　“我差点忘记了，老板多少钱？”
　　老板愣了一下，看着顶着一头黑发的少年忽然扑哧扑哧地跑回来，
　　“老板染头发多少钱？”小伙子看老板没什么反应，又提醒了他一遍。
　　老板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收钱了，说起来也奇怪，少年好像也没有问起染发的价钱过。
　　“哦，99元。”老板报了个数字。
　　“那好！”小伙子把手抄进口袋里去摸纸币。
　　“小伙子。”
　　“嗯？”小伙子把钱递到老板手上，忽然听见老板叫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暮羽。”
　　暮羽，没听说过啊，是我想错了吗？老板抬头，望着即将沉下去的落日，少年即将消失在拐角处。
　　“暮羽是吗？”老板望着地面，光线马上就要暗下去了，“原来，你是想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吗？”他忽地提高音量，“暮羽，人的一生是不可能完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的，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不是大叔你想的这样的哦！”少年刹住脚步，脸上堆满了笑意。
　　“果然是你们！”老板几乎要惊呼出声，但他忍住了，只在心里默念。“凤凰的火焰开始重新燃烧了吗？”
　　路口拐角处的少年淡然地竖起食指，被寒风冻得有些发白的指尖处指，及其细微金色的火焰烧得发白。少年晃悠了几下，终于消失在了拐角处。
　　深秋枯黄的枫叶在宽阔的空地上翻飞旋转，一如少年被风扬起的头发，落幕的阳光中，少年的棕色头发隐隐的展现出古朴的金黄。
　　......
　　“世纪的火车，世界之莽序列zero2。”少年望着前方浮动的巨大滚屏，人群中，那名叫离灿的女孩正不安地左顾右盼，高出女孩许多的人群把女孩淹没在一处，但是少年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似乎他很确定人流没有将那名女孩带离她们约定好的位置。而女孩也恰到好处的在哪里等他。
　　......
　　“世界之莽序列002，即将进入日落城联邦境内，预计会伴有小雪，请大家做好保暖准备。”
　　被广播里这么一说，离灿也感受到了寒意上涌，裹着毯子伸手去拿座位上面冒着热气的咖啡，一个错位，咖啡同时离开了离灿的手和桌面。
　　空中的褐色液体和古朴的小杯子错开来，就在这时，一只秀美的手窜进了离灿的视线，一把抓住被子，随即顺着液体掉落的方向快速移动。
　　“给，离灿。”暮羽对着离灿笑了笑，褐色的头发上面挂着不深不浅的微笑，头发在冬日阳光中浮现出暖意，与即将到来的寒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嗯，好。”离灿应了一声，小心地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被子，里面的咖啡泛着热气，离灿抿了一口依旧满着的咖啡。
　　“暮羽你刚刚不接我电话是去染了头发吗？”离灿好奇地望着一头黑色地头发，“原来的挺好的啊。”
　　“嗯，耽搁了点时间，总算没有错过火车。”少年地语调疏懒得就像是午后的太阳，显然是不打算回答这个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这样子啊，我还以为是更重要的事情。”
　　“离灿，我这次执意去日落城，想在这里说一些话。”暮羽颔首。
　　“你说......”
　　“我想让我们的旅途结束了，日落城或许是一个好地方，我们都还年轻，正值上学的年纪，现在日落城又开始招揽新生，所以我们可以的吧？”
　　“可以的吧？”离灿歪着脸笑着，“可以的吧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因为离灿的话，离灿可以改的。
　　“不，我们是时候做出一点改变了，没能做出改变的很多人都死了。你看，日落城里那边很远诶。”暮羽对着桌面笔画，我们在这边，他们在那边。”暮羽对着桌面比划，表情一脸认真。
　　“嗯。”离灿眼神游离，嘴上用口水吐着气泡。
　　“我想很多年以后，自己能一个午觉睡到六七点，等我一睁开眼，之前的白昼已经变成了黑夜，看着朦朦胧胧的天空和空荡的房间，窗外车水龙马，好像整个城市的车子都好死不死的出来了，而我的屋子却静的要死。”
　　暮羽说着说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离灿也不再说话，端起杯子，眼睛注视着见底的咖啡，长长地叹了口气。
　　继而她将目光移向远处，窗外的雪较之前已经小了很多，按照这样的速度来看，这场雪大概马上就要停了。火车停靠上面的也不会发生，一切都将正常进行下去，最多还有3个小时，他们就能够到达日落城了。
　　......
　　瑞和感觉心情有些愉悦，报名的时候真是这座北方城市的夏季，难得的好太阳暖洋洋地打在身上，使人舒服地只想打盹。
　　“小姑娘啊，来办入学手续吗？”瑞德忽然注意到一名女生在入学手续这边瞎转。现在天色有些晚了，瑞德料想大部分同学们已经提前到寝室里面看看自己的室友，最后一批学生应该来自世界之蟒序列火车，这趟火车于今年刚刚恢复，一年前的那场灾难把半辆长达数公里的世界之莽给摧毁殆尽，还有连接南北的航道也断了。整整一年时间才重新开始发车。
　　其实瑞德就在等这群旅客，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在不同的站点上车，再由世界之莽运到这里。
　　可是女孩来的时候，属于世界之蟒的那部分同学应该还在公交车上，于是这空荡荡的登记大厅里面，不过就这一名女孩在乱转，光滑的大理石里面上映射出女孩的倒影，白玉一般的腿相互交错，腿上的裙子在步行中规则地起伏。让瑞德感觉女孩正在翩翩起舞。
　　天边最后一缕阳光丝线一般地洒在小女孩的身上，确实是小女孩，脑袋不过刚刚超过一米五的平台，背后的箱子在整齐的大理石地板上当当作响，发出令人愉快的声音。
　　“喂，办理入学手续在这里。”瑞德终于从中恢复过来。
　　“哦原来是在这里。”女孩停止了自己的瞎逛，来到瑞和的办公桌前，瑞德递给她笔和纸，女孩乖巧地坐在那边，开始刷刷刷地写起来。

　　“那个，叔叔。”女孩忽然停下笔不写了。
　　“要叫老师，怎么？”
　　“老师。”
　　“嗯嗯。”
　　“生日这一栏要怎么写？”
　　“表格上不会的就先空着，来日这里的学生都有一份自己的个人档案，这份表格说白了也就是给室友看一下的，不会写的就空在那里。”
　　“哦，那叔叔写好了。”
　　“叫老师！”瑞德扬了扬眉毛。
　　“老师我写好了。”瑞和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这名只有一米五出头的小个子女生，“她看上去看上去只有初中生诶！”瑞德心想。
　　“喂！你这该不会是乱写的吧。”瑞德拿起申请表，惯性思维让瑞德以为女生是坐世界之莽来的，可是现在才4点50分，可是日落城的火车站离这儿很远，所以即便是4点35到达的世界之莽还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女孩手写的报告册上清楚的写着“日落城，落霞镇”小字。
　　瑞和想起昨天看的报纸，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晕乎乎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扯着，、一下子清醒过来。就在这里，啊找到了。遭遇□□袭击，日落城附近数个城镇受到毁灭性打击。然后附上了几张记者拍的照片。
　　瑞德把报纸举起来，放在半空，“这里。”报纸上面的照片俨然是燃烧过后的遗迹。“你是从这个地方来的？”
　　女孩忽然站住，死死地望着那张照片。
　　“把照片给我！”
　　“什么？”瑞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把照片给我！“
　　“不行，你不说明白我就不给你。你从哪里来，这个是不是叫落霞镇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女孩忽然想一只大猫一样扑上前台，因为她的身子实在是太小了，窜上前台也只能勉强抓住瑞德手上报纸的一角。瑞德反应过来奋力一扯，报纸从小镇的中间裂成两半。
　　“我从这里来吗？”女孩看着那半截报纸，忽然撒腿就跑。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瑞和瘫软地坐下来，这时候冲出去的女孩和陆陆续续赶到的人群撞在一起。女孩倒在地上，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消失在瑞德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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