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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帝国休战十年,战争再次开启。
双方于新星休战线前接触,战况激烈而短暂,副官战死,霍因元帅被俘,共和国损失惨重,帝国战损不明。理事长乌斯面无表情签署了投诚协议,表示愿举全星之力成就帝国大业,条件是保全新星的所有普通民众。
帝国虽然并没有进一步进攻的意图,但黑色舰队依旧如迷雾一般笼罩在新星防御罩前。共和国联盟至此开始溃败。
明泽一巴掌拍在桌上,起身道:“我不……”
“不同意!!”一个声音在议事厅响起,不怎么智能的智能AI大声喊着,扩音口下方的装饰干花被震得抖了又抖,头顶上光线也开始闪烁。
众人:“……”
乌斯抬头看一眼,眼光微动,很快一切都安静下去,他看着明泽道:“你什么。”
被打断后气势便不那么强盛了,明泽看着他,道:“我不同意,战斗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没有输。”
乌斯慢条斯理看一眼光屏,道:“明泽是么,既然你不愿意,那这样吧,从今天开始,舰队由锡兰公爵接手,有什么要求可以跟他提。”
锡兰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个傲慢的礼,嘲道:“我的荣幸。”
众人:“……”
明泽深深皱眉,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谢尔脱口而出:“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元帅的……”
乌斯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 “我不能?”
谢尔一时无言,达赛尔起身道:“元帅还在,我们还有机会,不能放弃。”
“正是因为他还活着,所以我们才要创造更多的交换条件……更何况,新星不止有元帅,还有很多平民。”乌斯看着他们,浅灰色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他们的内心一般开口道。
达赛尔抿了下嘴角,心道那些已经被副官转移一大半的民众吗……不过转瞬,他又意识到什么,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当然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无论是战败还是元帅被俘,我也和你们一样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我们只能尽全力挽回,保存实力才能做好长期征战的准备……毕竟,我也是跟霍因一路作战过来的,这次帝国来势汹汹,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乌斯说着,低头捏了捏眉心。微微皱起的眉心像是终于泄露了他的些许内心,然而不过瞬间,他的表情又严肃起来,嘴角带着上位者经年威严留下痕迹,白发下的眼神有力而充满压迫。
“还有什么问题吗。”乌斯道。
议事厅的一端坐着理事长和锡兰公爵,另一端坐满了元帅曾经的部下,然而并没有人说话,厅内鸦雀无声。锡兰公爵一手撑着下巴,眼神轻慢而嘲弄,而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兀的笑了一声。
几人眼中闪过怒意,索格坐在旁边,更旁边还有内勤官政务官防卫对接等,没有人有要发言的意思,只有丹齐左看右看,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我看应该没有了吧。”锡兰道。
丹齐张张嘴巴,刚刚离开座位的屁股又坐了下来。
乌斯看过来,道:“你说。”
丹齐吓了一跳,忙跳起来,抱着内勤官专用皮包道:“理理理理事长,我我我我想说,副官的遗体还没……”
明泽看他一眼,丹齐登时没话了,袖口一阵抖动十分想钻到桌子下面去。乌斯“哦”一声想起来了,看向锡兰公爵道:“元帅的副官啊,那就……”
“就不劳您费心了。”明泽打断道。
锡兰微笑着看过来,乌斯微微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明泽道:“应该是您想做什么。”
乌斯的眼睛眯了下,忽的他松开扶手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我不勉强,如果不认同可以离开,没有共同的目标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众人:“……”
索格两脚交错架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盯着坐在元帅主位上的理事长,一语不发。自被从前线召回到这个会议开始,他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必要了。他嗤笑一声,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起身离开了。
桌椅倒地的声音里,有什么被抛了过来,是肩章和共和国的胸章。乌斯了然,眼神扫过会议桌对面的所有人,像是在问还有吗。
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乌斯表情依旧威严,锡兰眼中闪过嘲弄,底下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明泽定定看他们两秒,抬手摘下胸章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很快,又两枚胸章被放下,达赛尔和谢尔也走了,丹齐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再没有人动了。
“既然没有了,那接下来就交给锡兰公爵处理吧。”乌斯说着,站起身来,似是要把主位交给锡兰。
丹齐瞪大眼看着,再顾不得其他,一弯腰抱起公文包偷偷溜走了。
乌斯余光瞥一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理事长日安。”锡兰公爵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
议事厅外。
几人站在街角,相顾无言。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战争,战败,和死亡,无论哪一件都显得难以接受,更难以接受的是明明还没有拼尽全力,就已经选择拱手相让。上午的日光散下来,落在街角显得有些稀薄,模糊的影子里隐约能看到战舰的轮廓,那是还没有离开的帝国舰队,现在距离开战还不到一日,而他们已经没有防御了。
指挥官被召回,机动队被召回,估计距离舰队被召回的时间也不会太远,明泽拍拍他们肩膀,道:“走吧,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做。”
谢尔回头看一眼沉默的议事厅,终于不再等待,转身道:“现在问题很多,防御,元帅,副官,先走哪一个。”
达赛尔道:“秋林终端我看了,确实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反应,我不认为在那种紧张的情况下副官会特地解绑生命检测,只能说数据确实如此表明,但是战舰遗骸还没有找到。它的核心系统里应该保存有当时的战斗数据,我个人认为以副官的操作技巧,就算当时被粒子弹命中,他也有足够的能力逃脱甚至返航。”
——除非当时确实发生了他无法应对的事情,达赛尔看着他们,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
明泽点头,道:“单人战舰有特定的检索通道,如果现在还没有找到,那就只可能是和元帅的战舰一起被帝国回收了,所以只剩下的方向就是……索格?”
索格自顾自跳上飞船,道:“我回基地拿东西。”
几人相互看看,终端忽的共同响了起来,谢尔低头看一眼:“……权限被下了。”
众人:“……”
索格“啧”一声,踢一脚不听使唤降落的飞船打开后台试图修改,一边快速道:“单人战舰还在研发阶段,所有战斗数据都会实时记录传输到实验室以供后续修改,我们得尽快赶过去,基地权限恐怕也被修改了,不过实验单位系统独立,我的工号应该还能用,有一些东西得马上关掉,我不太想……好了走吧。”
终端权限更换了,是个不认识的人名。
索格道:“三年前我和秋林一起做的应急隐藏系统,应该没人知道。”
几人相互看看,眼中情绪心照不宣,各自跳上飞船准备离开,身后一只手颤巍巍举起来,丹齐叫道:“还、还有我呀!”
明泽挑了下眉,达赛尔眼中闪出笑意,谢尔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出来了?”
丹齐挥了挥公文包,道:“我一直都在啊,你们要去找副官吗,我也想去。”
索格道:“不去。”
丹齐:“……”
索格升起驾驶舱门,道:“还走不走了?”
“走!!”
丹齐叫着用力往上蹦了蹦,够不到已经浮空的飞船,最后被谢尔一个转弯接走了。通讯里传来明泽隐隐的笑声,道:“有了内勤官,是不是能把战储也搬一搬了?”
——几个人都没有提元帅,也许他们依然相信,如果是霍因元帅的话,一定会战无不胜平安归来的。
帝国舰队。
龙格接到海因西斯发来的调查报告,道:“昨天战机走火的结果出来了,好像有几个家伙偷偷溜进去了,伪装技术很巧妙。”
光屏上显示出拜因几人的相貌和一架明显落后于版本且不同材料拼接的补丁飞船。
“只是装备看起来有点……简陋。”龙格含蓄的补充道。
帝国之王抬眸看了一眼,神色游离,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龙格:“……”
龙格咳一声,道:“王。”
“嗯,”扬应了一声,道,“霍因元帅呢,现在醒了吗。”
“在隧星,”龙格说着,脸上现出奇妙的神色,“……您不会是要去找他打一架吧?”
扬欣然点头:“是有这么个打算。”
龙格:“……”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点事情要说清楚。”扬起身就往外面走,显然是打算开着飞船自行返回去了。龙格拦不住,只能指指光屏和对面的新星示意,那这边呢?
“随便吧,”年轻的帝国之王随意摆摆手,无所谓道,“一看就能打赢的战斗有什么意思。”
龙格无奈的耸耸肩,只得任由王离去。他转过身,看着对面干脆撤去防御的新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昨天王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霍因元帅一样无言而惊讶。
对方配合的太好,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在演戏,不过那个单人战舰真的不错,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驾驶员的技术也让他出乎意料。龙格摸摸下巴,打算等下去调一下战舰资料,虽然人好像没了,但是技术还是值得研究的。
卫星背面。
森朝后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小心转过来,无声道:“走了。”
帝国的机器人被捡到的无主飞船引走了,雷德放下当做护盾的舱门,道:“先救谁。”
拜因道:“霍因。”
森道:“那秋林呢。”
罗莎道:“秋林也会先救老大。”
众人沉默,虽然这么说确实没错,但是……克洛斯拎起浮在脚边的人,道:“不应该是先把这个人送回去吗。”
众人:“……”
为什么只有一架飞船啊!几人愤愤看着拜因,拜因无语望天,还是一架飞船的好,不然谁知道这群家伙又要搞什么……啊,机器人又过来了,还带来一架战机。
拜因按着几人钻进飞船,瞬间速度提到最高,一眨眼跑远了。
不远处光芒闪过,龙格偏头看一眼,微微调转炮管瞄准对方行进轨道的前方,然而不过片刻他又松开手。王说得没错,打下破破烂烂的飞船有什么意思,还是等他们换了新的战机再来速战速决吧。
宇宙广阔无边际,四处弥漫着星光与黑暗,矛盾又理所当然,就像看似空无一物的深空中,永远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岩石飞速掠过,或撞击行星擦除光亮,或与不幸的飞船舰艇来个亲密偶遇。纳吉大叫着拖着飞船右转,避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流浪陨石,一转眼又险些撞上行星环。还好飞船的防御系统足够坚/挺,磕磕碰碰中,预言家有惊无险的飞出一长段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旅程。
“啊哇吧啦吧啦……”纳吉念叨着无意义的字句,一边点开星图又关上,再点开再关上,如此反复,直到航行中的光点在空中卡出虚影他才停下。光屏页开开关关,旁边光洁的舱面映出预言家尖尖的帽子。明明都是星图,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明白。纳吉伸出双手,看着指间掠过的窗外的星光,那些闪耀着的意义,他不用看就明白了。
果然只能做预言家吗。
纳吉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有点想知道副官怎么样了,是不是就像他预料的一样,失去了心跳和呼吸。
一定是这样的吧。
毕竟他是预言家呢。
纳吉看着自己的影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飞船外出现行星的轮廓,不认识,但是他饿了。纳吉摸摸肚子,打算在这里降落找点东西吃,如果他能找到的话。
十分钟后。
一架飞船拖着白雾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舱门砰一声打开,纳吉一脸通红滚出来,咳了几声拉开斗篷试图散热,太可怕啦,飞船降落怎么会这么烫,要是晚一点他还没找到吃的自己就变成吃的啦。预言家内心巨震,没想到副官开飞船都这么辛苦,一面疯狂扇风想要让温度降下来——第一次降落的预言家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是自己操作的问题。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行星,纳吉打量着周围的树和土地,没有高楼也没有穿梭的飞船,更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幕乱闪。太好啦,纳吉一下子高兴起来,这种地方应该很少人知道预言家的威名吧。
他开心的转过身,然后被身穿黑色袍服的人拦住了。
纳吉:“……”
“你的飞船?共和国的?”打头的大块头恶狠狠的问道。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从来不会碰到什么好事……除了遇到秋林。纳吉面无表情扶了下帽子,道:“对。”
又一人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黑色舰队刺青,刺青下壮硕的肌肉跳动了下,他道:“帝国征用了,懂?”
纳吉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大块头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围了上来,预言家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默默忍受着来自对方拳打脚踢,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纳吉眨眨眼睛,他好饿啊。
又有点痛。
-
隧星特殊监狱。
全封闭式的空间内,光线充足明亮,只是没有门和窗户,墙面从地板铺到天花板上,像个完全密封的盒子,连风都告罄,如果不是重力几乎让人分辨不出上下,更无从谈起方向。一个男人盘腿坐在地上,身后是四道复合材料制作的高强度限制锁链,一端扣在他的手脚上,一端延伸到墙面里,古老的方式,却是最新的限制技术,细微的电流一刻不停的蔓延着,高强度紧张的肌肉在频繁刺激缓缓失去爆发力。
霍因微微转动手腕,面无表情的想着什么,耳边是因为安静而突显出来的呼吸和心跳,一下一下鼓噪着他的神经。
虽然他并不想听见。
像是感觉到什么,他微微偏头,朝前方看了一眼。
灰白色的墙面变得透明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对面,耀眼金发,眼眸绿宝石一般剔透,表情张扬而散漫,是个年轻的……帝王。
年轻的王打趣道:“还挺敏锐。”
霍因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估又或者观察着什么,两人隔着透明墙壁对视,而后扬朝旁边做了个手势,示意把墙壁降下来。
旁边下属眼中现出犹豫,道:“可是……”
扬转头看他一眼,金绿色的眼眸中一片冰冷,部下心中一凛,忙转身在墙面呼出终端,指令输入后透明的防御墙壁缓缓降了下来,空气流通进来,微微带动发梢,也穿过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激光栅栏。
霍因道:“秋林呢。”
扬道:“死了。”
霍因道:“我问你他在哪。”
颇有威势的话语,仿佛这里不是隧星的监狱,他也没有被固定器限制起来一样,扬挑了下眉,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补充道:“十年前。”
霍因微微皱眉,打量着他。
扬毫不相让的回视,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道:“确实已经死了,在那颗粒子弹头炸开的时候。”
霍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扬无辜的耸耸肩,道:“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好奇而已,要怪就怪你当初非要用萤蓝之石吧,不过我也没想到,竟然这么神奇……”
轻飘飘的某个词句触到霍因的神经,他心中一震,手边锁链响了下,道:“你说什么。”
扬瞧着他,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哈,还真是有趣。”
霍因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片刻后肯定道:“你们合作了。”
“不,”扬耳边的金发晃了晃,他的语气充满趣味,“帝国从来不会合作,我也只是接受了一个有趣的提议……从结果来看,也确实挺有趣的。”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静默。
霍因眼睛眯了眯,像是觉察到危机的猛兽,扬眼角眉梢都是随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奇怪的话。
片刻后,霍因道:“你做了什么。”
扬笑容加深了一分,道:“没做什么,只是打了一发装着碎骨的炮弹而已,不巧的是它也附着萤蓝之海罢了。”
霍因眼中有一瞬间的困惑,道:“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扬眼中现出无趣,像是对这种显而易见的解释十分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道,“因为遇到了更可口的美味,所以它一拥而上抛弃了你的搭档。”
霍因:“……”
霍因道:“这不……”
扬打断他,一脸无趣道:“这可能,我讨厌一句话说两遍。”
霍因皱着眉,紧紧的盯着他,片刻后道:“乌斯这么说的?”
扬回想了下,道:“没有,我猜的,不过结果都一样,你的搭档死了,或者说他早就死了。”
沉重的气势压迫开来,霍因眼中有怒意在翻滚,镣铐响了两下,身体肌肉绷着,仿佛下一瞬就会挣开镣铐一般。
扬看着他,眼中现出怜悯:“不过我可以回答你另一个问题,从来都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方法,你的搭档十年前就已经死掉了。”
霍因瞳仁微微扩大,他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有名为痛苦的情绪从眼底泄露出来。
扬后退一步,就是在欣赏话剧一般打量着他。眼前这个被称之为共和国最强的红发男人,如今被锁在监狱里,姿态落魄,神情晦涩不明,还算称得上有精神的眼底有那么一点忽明忽暗的光,那与其说是身为强者的坚定,不如叫做自欺欺人的固执。
扬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步步离开的脚步声里,霍因一动不动,偌大的监狱里,只能听见他一下又一下粗重的呼吸声。光线均匀的洒落在他的头顶,火红的头发像是被离开枝干的生命之火般,开始失去耀眼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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