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障

　　天渐渐的转暖，但我还是难舍他的温度，睡醒时总是紧紧的贴着他。他平时起的早，周末喜欢多睡一会儿。我看他还没醒，干脆也不动静静的开着他。直到太阳照进房间他才睁开眼睛。
　　我还是牛仔裤夹克衫，他说：“换季了，买些新衣服吧。”
　　“嗯，是该买些了。可欢欢也忙着看房，没时间陪我。”
　　“我陪你。”
　　“男人不是最不喜欢逛街吗？”
　　他做认真发誓状说：“我是谨遵新三从四德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又上前拥住我说：“其实我觉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是干什么都高兴。而且把老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本来就是老公的职责啊。”
　　“我其实也不太喜欢逛街。以前也是真的需要买什么了才去逛。”
　　“现在不就是真的需要了？”
　　“嗯。也不能成天牛仔裤、T恤衫的混了。”
　　“是啊！都是别人的老……婆了。”
　　“切！你不用刻意强调老字，这个字用在你身上都不用强调了。再说谁是老婆啊？法律认可了吗？”
　　他用脚轻轻的蹬蹬我。“我去看看近期有什么黄道吉日，要不我们去把证领了吧。反正迟早要领的，等领了五一我去你们家正式提亲。”
　　“瞧你那猴急样。”
　　“嘿嘿，同意不同意嘛？”
　　我白了她一眼说：“不同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一下翻身压在了我的身上。“哼！你才是猴子，逃不出我的掌心。说，到底同意不同意。”
　　“你压死我了！”
　　“同意不同意？”
　　“宁死不屈！”
　　他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其实一切都已是确定的，我这么说不过是玩笑。他认真了我也不能再不认真，定定的看着他点头以示同意。

　　对穿着打扮我还真是没什么心得，觉得顺眼的就拿来试试，穿着看上去也顺眼就买下。于是三家店就买了两套衣服，他提着几个纸袋和我手牵着手准备去看鞋子，突然我眼前闪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女孩的眉眼是那样的熟悉，是啦，我知道那一定是他女儿。转头看他一脸的尴尬更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测。
　　“啪”的一声脆响，我身子都摇了一摇，脸上一阵阵发麻。随后一声脆生生的“贱人”狠狠的砸进了我的耳朵。我没有辩解的余地，就算辩解也没有人信，而且在这种公共场合下争吵徒然给了旁人看戏的机会，从来是只有输家没有赢家。
　　“小然，别在这里闹。”他压着声音的喊。
　　我捂着脸略回头看到他女儿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好意思做龌龊事，不好意思让人知道？”
　　她旁边的女人轻轻按下女儿伸直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说：“小然，你也看到了，看清楚了，这个人早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你不用动怒。”
　　我知道我说任何话都会更激起这对母女的怒意，要是转身就走一切更是不可收拾。所以，我只能定定的站着，接受着路人投来的唰唰唰的目光。
　　那个女人狠狠的扫了我一眼，盯着他缓缓的说：“马达，你一直以来到底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又把目光转回我：“你们不要以为从此可以逍遥，不要以为世间没有报应！”
　　说完她拉起女儿的手说：“我们走。”然后一步一步很从容的离开。
　　我转身快步走向相反的方向，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商场外阳光灿烂，刺得我眼前有些发黑。怔忪间他的手臂猛的环了上来，用力的把我拥到怀抱里。脸上的麻木已经消退，变成一种仿佛炙烤的感觉，伏在他的肩上，那纯棉T恤也变得似有刺了一般，而且是有无数的刺……
　　大口的喘着粗气，在他的扶持下走到停车场坐到车里。他才开口哑声说：“委屈你了！”
　　刚勉强停歇的泪水又开始往上涌，我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再回答。

　　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他绞了块凉毛巾过来蹲在我面前递给我。我拿过毛巾擦了擦眼睛和脸递还给他。过了一会儿他又拿毛巾给我，毛巾摸上去冰凉冰凉的，我知道他在里面包了冰块。
　　被梦惊醒的时候身上盖着毯子，他不在身边。我赶忙起来寻找，原来他独自站在阳台上吸烟，整个阳台已经烟雾缭绕。
　　我拉开去阳台的门，他转身看我。我微笑着说：“也给我一只吧。”
　　他有些愕然：“吸烟不好！”
　　“那你还吸？”
　　“人就是这样，很多事明知不好，却还是控制不住要去做。”
　　“我帮你解释为什么要吸烟吧。人的理智其实控制不了感情，吸烟与其说了生理依赖还不如说是心理依赖。看着烟雾升腾消散，心里一些压抑的情绪仿佛也会跟着升腾消散掉一些。”
　　“你以前吸烟？”
　　“嗯，很多年，手伤后才不得不戒。”
　　“好不容易戒了，不要吸了。”
　　“好。你也控制着点吸烟数量吧。”
　　“嗯。”

　　连续几天他都很晚才回来，总是很疲惫的样子。问他出什么事了，他说没什么，只是事情有些多。但从他深锁的眉头我知道他遇到了麻烦，这些麻烦让一向从容的他也焦躁了。
　　他终于按时下班一天，我收洗干净碗筷坐到他旁边再次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能处理好的。”
　　“难道到现在你有什么还不愿意让我与你共同承担吗？是不是……是不是你前妻做了什么？”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从那天的事看来，你前妻是个冷静的人。”
　　“对这些代价我有心理准备，虽然有些麻烦，要花些功夫处理，但我能承受住。你不用担心，真的！”
　　投进他的怀抱，起码让他感受到烦乱的世界里我这里有安然。

　　我洗澡出来的时候，他又紧锁着眉头站在阳台上吸烟。在卫生间里时我隐约听到他在电话里叫“妈妈”，于是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他愣了愣才说：“你为什么总能猜到？我妈说我爸最近吃了东西就反胃，人都瘦了一圈了。我妈叫他去看医生，他说不疼不痒的，估计是消化不良，只自己买了些药吃。我担心有别的问题，想回家带他来检查下，但我这几天实在走不开。”
　　“我回去请他老人家来，然后陪他检查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他点头答应，上前一步把我揽到怀里。他的肩硬硬的，但很舒服很舒服！

　　我到的时候，他爸爸嘴里嘟囔着不过是消化不良，他大惊小怪，但还是收了两件衣服跟着我走。她妈妈对于能去省城见儿子却是乐呵呵。之前听他说他妈妈晕车，我提前给她妈妈准备了话梅、陈皮等东西。
　　一路上他爸爸还是不怎么说话，只是她妈妈跟我拉拉家常。到省城晚餐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她妈妈很高兴的和他说这次都没晕车，还是我的办法好。
　　他拖朋友约好专家门诊，第二天早上先送我们去医院才去上班。虽然免了排队等专家门诊的号，但跑前跑后开单、交钱，领他们去做检查这些事还是我在做。上上下下的弄得我一脑门子的汗。
　　他爸爸看我做事主要用左手，有些好奇的问我：“你是左撇子？”
　　“不是天生的。我右手受过伤，只能锻炼左手，把左手当右手用了。”我感觉到他爸爸一直对我有些冷淡，他主动和我说话，我想多交流些比较好，就大略讲了下受伤过程。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是比较早，但是在一起还是我去年受伤之后。”
　　“你挺细心体贴的，难怪他会喜欢你。”
　　“伯伯……”
　　“你听我把话说完。看他的样子我知道他是离不开你，可你们这样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吗？”
　　“伯伯，我们真的是他离婚后才在一起的。”
　　“你敢说之前没有没有眉来眼去什么的？”
　　“伯伯……”
　　“让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别打岔。他毕竟受过人家的恩惠，他岳父才退休几年，他就跟人家女儿离婚。这叫什么？我没多点儿文化我也知道这叫忘恩负义！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碰碰、争吵斗嘴？这事主要倒不是错在小姑娘你，他这事做得对不起媳妇、孩子，养不教父之过，我没有能够及时阻止也是有错。你不用担心，现在木已成舟，我也不是要反对什么。但该说的不说出来，我心里不痛快。等检查结果拿到，他也就放心了，我们回家去。你们日子你们自己过，各过各的就是了。”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到心上。非常清楚外面纷纷的传言是怎样的不堪，但所有加起来，甚至再加上他女儿的那一耳光都没有他爸爸这几句话感觉沉重。击得我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老倌，你说些什么啊？儿子和原来的媳妇感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叶都说了，她是儿子离婚后才和儿子在一起的。”
　　拼命的压制着眼里涌上的湿涩，扯出笑容说：“伯伯，错了的我们会尽力弥补。”
　　他妈妈挽住我的手臂说：“小叶，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老实孩子。别听那老倌的乱说。”
　　算是一丝安慰。但我是真的问心无愧？如果是真的无愧，为何处处还似有愧？

　　第二天是周五，他准时下班回来，钻进厨房看我炒菜，我看他脸上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就问他：“麻烦解决了？”
　　“嗯，差不多了。我都说让你放心了，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你老是忙的不着家。你爸说等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他们就回去。”
　　“这两天辛苦你了。明天我也没什么事，我们一家去附近哪里玩玩吧。”
　　“你父母和你女儿感情好吗？”
　　“嗯？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回答嘛。”
　　“好，我爸妈都很疼这个孙女的。我爸不是那种很封建的人，重视什么传宗接代。”
　　“我就不去了。叫着你女儿和你父母一起去吧，多给你女儿些关怀。”
　　“现在是她不要我的关怀，她根本就不理我了。”
　　“那就放着她一直不理你？你们毕竟是父女，多给她些关怀，不说让她能够谅解你，起码别让本该的亲情变成仇恨。她爷爷奶奶在这里，她毕竟要看爷爷奶奶面子吧？而且她不可能不关心爷爷的病吧？这是你们父女间的一个很好的和解机会。”
　　“小叶、好小叶！老婆、好老婆！”他在父母面前会减少跟我的亲密动作，但这次还是不顾她父母的目光从我身后紧紧的揽住了我的腰。
　　他女儿果然是关心爷爷奶奶的，奶奶在电话里叫她周末一起玩她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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