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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夜,林旧睡得不安稳,好多疑问无从解开也无从相问,一切都需要静待时机。
“姚樱,你醒啦?”肖朗儿进来的时候,从门缝向外看,天地都暗沉沉的。
“姚姐姐。”可喜的是吉儿也来了,能够走动,面色看起来也略路红润了一些。
揉了揉眼睛,大概是药力作用,肩上和背上的伤已经不那么疼了,林旧透过米灰色的窗纸看向外面:“你们起得这样早?几更天了?”
“哪里还早啊?外面要下雨了,看着暗沉,你等我开了窗子就知道了。”肖朗儿说着起身推开窗户,寻了竹支子撑好,“你看是不是?”
果然,天上雾团团的,看不见日头在哪里,正是要下雨的样子,风打了几片竹叶子进来。
“姐姐是想吃香梨银耳粥,还是牛乳百合粥?少将军让问了姐姐再叫厨房去做。”吉儿笑道,她今天看起来确实精神好了,换了一身浅桃红色的衣衫,越发显得甜美可人,只是这几日折腾的形容瘦了许多。
“都好。”林旧道,“你们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吧。”
“香梨银耳好不好?我实在不想吃牛乳,这几日的酸奶饽饽吃得我现在还像啃了半碗牛粪。”肖朗儿皱着眉头道。
吉儿笑着捂嘴:“肖姐姐吃过牛粪啊?竟知道味道。”
“就那么一比方嘛,总之清淡点清淡点。”肖朗儿嘿嘿一笑,背着手在屋里溜达了两圈,“昨天给你换药时太晚了,没来得及细瞧,你这屋里真好看,一色器物家设都是竹子编的,清清翠翠。是不是,吉儿?”
吉儿忙点头:“我也说好看,像在家里……”说着微红了眼圈儿。
“哎呀好了,一早起还喊头疼,想这么多干什么,咱们现在得救了,至少不用在那个水牢里泡化了,是不是?”肖朗儿明媚笑道。
“嗯嗯,看样子这个少将军不仅是个好人,还很有些地位权势,你看他这院子,不像简简单单的人家是不是?咱们这就已经算是被救了,不会再去也驰人的地方了?”吉儿憎恨且害怕也驰人,如今被周人摸样的李长平救下,还住进了明显是周人宅府的地界,自然又心安又快乐。
肖朗儿没有说话。
林旧点头:“昨天晚上少将军和我说,不会有人来这里搜查,若是他没说谎,想来是不打紧了。”
“少将军不会说谎的,她冒险救了咱们的命,为什么要说谎呢?”吉儿提起李长平,满眼都是光彩,“对了,少将军说了,姐姐要先换了药再吃饭,那药是新调的,走了药气就不好了。少将军还说了,这药里有费麻散,涂上去就不疼了,姐姐忍耐些才好,少将军还说……”
“吉儿。”肖朗儿拦了吉儿的话,端起调好的药汁,“叽叽喳喳吵死了,少将军少将军,他是你家将军啊?”
林旧一笑:“好了,换药时轻一点,别弄疼我哦。”
粥,按照肖朗儿说的,煮了香梨银耳,李长平着厨下送了四个南式小菜并四样糕点进来,皆清淡爽口。
三个女孩儿好久没有尝到家乡的味道,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香梨银耳粥就见了底。
“我再去盛一点粥来,我知道厨房在哪里,两位姐姐等一下。”吉儿抱着粥钵开心地出了院门。
“你说,李长平,我是说少将军不是也驰人吧?”肖朗儿吃了大半钵的粥,不觉得饿了,见吉儿出去,低声凑过来问林旧。
“看长相不是。”林旧道。
“那便是周人喽?若是这样,这饭更吃不得!”肖朗儿说着,推开面前的粥碗。
林旧笑了笑。
“你笑什么?”肖朗儿气道。
“我笑你都吃饱了才想起来。”林旧道。
“那……那我吐出来,或者,或者下顿不吃了。”肖朗儿看了看桌子上的麻油马兰头。
林旧拿了一个鸡蛋给自己:“也好,省得不够吃。”
朗儿也笑了:“哎!不管他是谁,总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南周的人也罢,北周的人也罢,总是周人,是从也驰的水牢把我们救出来的人。可是,可是……”肖朗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林旧。
林旧把嘴里的蛋黄咽了下去:“你若是有话,说就好了,没头没脑地发什么脾气?”
肖朗儿凑了过来:“我是想问……”
“你若问她,不如问我来的直接。”门外,李长平笑着迈步进来,“可吃好了?若是不够,厨下还有。”
两人见李长平来了,皆起身问好。
“来了来了,这不是又盛了来。”吉儿笑道,“少将军早。”
李长平点头微笑示意。他今日看起来精神很好,换了青灰的长衫,不过家常打扮越发显得容如玉砌,姿若闲鹤:“那正好,我刚从兵营回来,还没有吃东西,我来吃一碗。”
听他没有吃东西,吉儿忙拿了桌上的干净月白耳盅就要盛粥给他,却见李长平径直走到方才林旧的位置,坐了下来,拿起林旧的碗筷,吃起她尚未吃完的半碗银耳百合粥。
盛吉和肖朗儿有点懵。
林旧比她们还懵。
“你们站着干什么?坐啊。”吃了两口粥,李长平笑道。
“啊,那个,我们吃好了,想去院子里看看,刚才看到池子里的荷花开了,能不能去看看?”肖朗儿拉着吉儿,一边向外走一边道。
“内院都可以,不要到前面去就好,我这里往来好多当兵的人,做派粗莽不羁,不着意唬着你们。”李长平笑道,他今天看起来很开心,总是带着笑意,“等姚樱伤好了,你们一起出去逛逛也使得。”
“好好好。”说一连串好,肖朗儿拉着吉儿三步两步跑出了屋子。
二女走后,李长平继续吃饭,林旧继续沉默。
“今日这荆芥笋丝咸了些,你少吃,吃多了伤口不好愈合。”李长平没有抬头,就像和最亲近的人说着最随常的话。
“少将军,我们,我是说我们三个,肖朗儿、盛吉和我,接下来会怎样?”林旧想了半日怎么问,这怕是最符合姚樱身份的问法。
李长平端起碗,将最后一调羹送进嘴里,又把碗递过去,示意林旧再给他盛一碗。
林旧盛满粥,将碗放在李长平面前。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李长平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碗边,“他们送姬妾给我,总不会是让我带着你们去打仗吧?”
“‘他们’是谁?”林旧加重了语气。李长平既然提起,现在可以问了。
“就是和你打了一架的那些人。”李长平拿了一个竹叶饺子,慢慢地剥。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他们是谁?”林旧犹豫了一下,走过来,从李长平手里接过竹包,打开来将雪白的饺子放在他面前的方盘里。
李长平抬头看着林旧,不得不承认,欣赏的人和被欣赏的人在渐渐恢复了气色之后,都是如此漂亮:“你听说过也驰莫尔姓氏吗?”
也驰王族?!
果然是!
林旧那日在闫楼河的大帐里,听到众人称呼头插牛角的中年女子为“达特”,这是也驰对于身份极尊贵女子的称呼,原来他们竟真的是也驰王族。
“你那日在大帐里见到的是也驰的苏乐长公主,莫尔孛古。”李长平夹起饺子放进口中,“那个威胁你们的人,就是和你动手的那个人叫闫楼河,是也驰王主莫尔冼里近帐都尉,其人骁勇善战,也心狠手辣。”
林旧没有什么表情。
李长平一笑:“是啊,你的手下败将,自然用不上这些词。说来……你怎么会功夫?”
林旧没办法撒谎,也不能说实话:“安北四州连年战事,无论男女,家里总会寻师傅教些拳脚,我喜欢,就多学了几日。”
李长平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信与不信都不需要继续问,他并不关心这些。
“那日帐中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林旧试探道。
李长平嚼着口中饭粒,半日:“他叫莫尔铮,也驰的宝舒王。”
“莫尔铮?那个人不像也驰人。”林旧观察着李长平的表情。
“他母亲是周人,当今也驰王主的西帐阏氏。”李长平停了停,放下手里的碗筷,“万泸溪不得宠,莫尔铮也是。”
确实,林旧那日便察觉到了,除了对于“姑母”的敬重,莫尔铮同莫尔孛古对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点尴尬的,无论左右皆不能被认同的尴尬。
“问完了吗?”半晌,李长平皱了皱舒朗的眉头,似乎是有些自我戏虐的苦笑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绕来绕去的也该绕完了,你是不是该问问最重要的了?”
林旧不说话。
“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对于林旧的沉默,李长平又添了些争强的心气儿。
窗外,乌云集结,终是下起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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