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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
见黛玉睡下,紫鹃捧着白玉飞鱼碗缓缓出来,却见一小厮陪人到北静王跟前,北静王早已款款起身。
紫鹃心中念道:何人能得王爷如此之礼。只是外男前来,自不好细看,便自穿回廊出角门不提。
原来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户部侍郎、惠林长公主夫婿,北静王姑父林山城。
那日接到水溶书信,得知林如海病重,山西政务也近收尾,便将后续残事交至卫天地,一路快船快马,赶了过来。
卫天地得知林侍郎此去与北静王碰面,便托其带信。
北静王展信:
王爷安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兢兢业业,解百姓之苦,解朝廷之忧。
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
天地敬上。
水溶将信搁入信封,递给湖平,嘱咐收好。
林山诚道:“来时偶见荣国公曾长孙贾琏,信中你只言片语提过,竟是如何一路同来?”
北静王便将离开京都后,如何在广饶相遇、如何得知林世伯病重、如何陆船兼行、今日才赶到这淮安府,一并连沿途所情所景、兵荒马乱、书坊尽搜述明。
林山城抚须无言,他在灾区所见惨像,比这更荒唐十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又念及黛玉,道:“如海兄视女为珍宝,当日一面,娇柔可爱。少时带你拜访如海兄,戏以兄妹相称,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缘分。”
两人又叙了一回,方才安歇。
翌日,紫鹃亲去湖平处,将昨日白玉飞鱼碗归还,湖平忙施礼:“紫鹃姐姐辛苦。”因近日一路同行,便也熟络起来,紫鹃见湖平眉清目秀,年龄也不过十几来岁,心想:究竟是北静王身边的,倒是比茗烟稳重。口中打趣道:“你也辛苦。”
湖平嘿嘿一笑,问茶汤如何,紫鹃笑道:“昨日喝完姑娘便睡了,只不过?”
湖平忙问:“只不过什么?”
紫鹃道:“昨日外面纷繁吵乱,姑娘喝完茶汤,似是说了句:梦得因桃却左迁,长源为柳仵当权。不知是何意。”
湖平跟在北静王身边,原也识得几个字,听起来似有耳熟,但也不知何意,两人略去不提。
原淮安府为林侍郎安排接风洗尘宴,可林山城思黛玉必归心似箭,便婉拒,用罢早饭,一行人收拾行装,即刻出发,和黛玉匆匆一面。
只是这一面,竟见黛玉出落得娇花软玉,形容举止又有风流俊秀之态,不但得其母之韵,更甚之。黛玉知林侍郎与父亲乃同窗之谊、同门之情,且志气相投,犹记得百川堂父亲与林侍郎交谈之景,故也忙以叔伯之礼拜过。
寒暄过后,整装出发,一日功夫,马不停蹄,船不停桨,傍晚方赶到扬州城。
刚到扬州口岸,便有管家带着十来个婆子、小厮,并曾侍奉黛玉的奶妈、丫头拖着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侯,闲言少叙,行轿走马向林府去。
自上了轿,黛玉掀开轿帘,只见夕阳无限,遍洒金光于运河之上,车走日行,恍惚间,见太阳不像落下去,竟是升起来,她再细细望去,原是一山低过一山,才有此错觉。
到林府后,正门匾上大书“林府 “二字。一行人从正门入,内中早有一行奴仆等候。府内石栏,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映着天上仪陇皎月,真乃上下争辉,特又在各处焚香插花,又可谓处处香绕。
几人来到正堂,林如海被副管事搀扶站着。父女相见,清泪俱下,林如海望着女儿:“原以为父女缘分不再,没曾想还能再见。”
黛玉泪如雨下,口不能言,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伤泣。
林如海又见林山城,故人暮年相见,不甚感怀。再见北静王,忙要拜见,北静王忙躬身扶起:“世伯礼重,休要折煞我。”
贾琏等也一一见过,众人落座。
黛玉问道:“父亲身子如何?”
林如海道:“月前不爽,不过如今春暖花开,慢慢好了些。”管家也道:“原本一直卧床休息,今日小姐回来,老爷精神大好。”
林山城问道:“现府上是哪位大夫看护?杭州城灵隐山,有一旷世名医,医理极深,曾有几面之缘。弟再着人去打听一二。”
管家道:“如今也是太医院退下来的王太医看护。”
林如海道:“吾现今尚好,山城兄从山西一路赶来,先休息一二。在下风烛之身,劳烦北静王前来,真乃罪过。”
北静王道:“世伯折煞我,水溶因缘际会遇到府上闺秀,能和姑父同来林府,也是缘分。此地不是朝堂,世伯无需时时以官俗相待,否则水溶心有不安。”
林山城道:“少时我带水溶来拜见如海兄,如海兄可曾记得?当时黛玉也在跟前,还曾与兄妹相称。”
林如海笑道:“那时王爷便已少年英雄,焉能不记得。我这女儿,自小娇养,一路辛苦王爷、山城兄、贾家公子照看。”
黛玉也起身施礼,几人忙还礼。
因已至戌时,众人舟车劳顿,故不行盛宴,只以扬州名点略略用过。饭毕,府上早已收拾妥当客宅。北静王居于芳菲院,林山城安置于澡雪堂,贾琏于秋香楼。
林如海居正堂,黛玉自回旧处青玉园。紫鹃、雪雁、曾服侍过黛玉的李婆子、丫鬟绿芜一同陪黛玉回去,一色俱已收拾干净齐全。
紫鹃见青玉院比潇湘馆,似同又不同。掀开葱绿软帘进去,只见左一书架垒着满满当当的书,赫赫然一张黑紫檀大案,上有笔筒各色、宝砚多方,又摆着一瓶月白玉小鼎,里面竟插着白花粉团,缀以小叶田田,煞是可爱,一个鎏金银竹节铜熏炉,丁香玉绕。
右一漆架上各色玩意儿眼花缭乱,有胭脂红梨玻璃瓶,珐琅碧玺桃树盆,小兽泥人,竹编轿马,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旗,真是锦光玉笼 ,美不胜收。
绿芜早命人熬好一碗燕窝冰糖粥,侍候黛玉喝下,黛玉粘席便睡。
紫鹃见黛玉平日身娇体弱,略一劳累,必犯嗽疾。此次一路奔波,回来后竟也无恙,必是归乡心安,想来病原不在身而在心。
李婆、绿芜知紫鹃、雪雁随黛玉京都而来,苦重功高,忙令小丫头陪二人前去歇息,自己在外屋上夜。
由于今日大小姐归来,又有北静王、林侍郎等贵客,林府内彻夜点灯,府外副管事亲带着小厮守好众门。
忽有一赖头和尚前来舍饭,林府一向乐善好施,一小厮便去后厨取饭舍之。
癞头和尚问:“今日这府上有喜事,何以张灯结彩?”
小厮道:“你这和尚,还管这等闲事,今日府上小姐回来,还有贵客。”正说着,副管事呵斥道:“休要多嘴。”
和尚哈哈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又见哭声,原是故人前来。只是这不见外姓亲友,是破还是不破呢。”
副管事听这话耳熟,正要多问几句,不想这赖头和尚竟无踪无影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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